手上的力度骤然松开，男人将她的手放在手掌之间，小心地帮她按摩。
可是他还是没说话。
“安霖，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对不起嘛，下次我不会了，我向你保证。”她弱弱地补了一句：“你不跟我说话，我有点害怕。”
只听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单手揽过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
“我是怕你出事。”他说出自己的担忧。
不管虞晚晚在家里，还是在老师那边，她都安排了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的，就是怕之前的事再次上演。
“那每次不都有你嘛。”感受到他的害怕，虞晚晚回抱住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
“我不一定……”
后面的话，他吞进肚子里，没有再往下说。
两人静静地相拥，直到吴秘书敲了敲车窗，才将他们拉回现实来。
得到允许之后，吴秘书从后方绕过去准备开车，在经过保镖队长身边的时候，他小声叮嘱着。
“刚才那个司机，带去帮里，先生很生气，估计不能善了。”
队长的脸色依旧冷峻，他点头道“是。”
一路无话。
虞晚晚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比如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班次的，又是怎么出现的，还有那群黑衣人，她记忆力还不错，认出这群人和当初在季书羽婚礼上，他带去的是同一批人。
那时候不是说都是乔见深的人吗？现在怎么又跟着他了。
但眼下，哄男人更重要。
她主动伸手去握男人的手。
手指划过男人的手背，她被手指上的触感惊讶了。
乔见深想摁住她的小手已经来不及，虞晚晚抓起他的手，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一看，果然在手背上看到了一个针孔。
针孔周围还有血迹，一看就是刚打过点滴。
“你是不是……”
“没事。”
乔见深放下手，将手藏在袖子里。
虞晚晚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在乔见深的面前晃了晃。
虽然如今灯光昏暗，但是如果他的视力正常，肯定能看得见。
可是她的手已经来回晃了好几次，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第174章 试探
难道他的视力真的受影响了？
可是，就算她不是医学生也知道，心脏病一般不会影响视力呀。
吴秘书一直在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虞晚晚的举动，当看到虞晚晚伸手在乔见深面前晃的时候，他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提醒先生，可是收效甚微。
先生是从医院直接拔了点滴就过来了，这会儿连医生要求佩戴的特殊眼镜都没有戴，视力低得很，更何况车里本身就昏暗，先生更不可能看到了。
可是他的提醒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倒引起了虞晚晚的注意，她抬眼看过来，问道：“您嗓子不舒服吗？”
吴秘书赶紧收声。
虞晚晚这才转头看向乔见深，见他还只是沉着脸，偶尔开过有路灯处，灯光会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的眼神涣散，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深。
她刚准备放下手，却被人准确地抓住了手腕。
乔见深偏头看过来，灯光再度从他的脸上闪过，此时她能够准确地看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安……安霖。”
他什么都没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转而放开他的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再度偏过头去。
一切和往常无异，虞晚晚才算放心，她将头靠在乔见深的肩膀上，这一刻，她才算是真真实实地踏实下来。
他的身份，他的秘密，都没有他这个人重要。
但她并不知道，在乔见深偏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原本温柔坚定的眼神，再度变得涣散。
他并不是根据视线聚焦，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对她他再熟悉不过，知道知道她的大概方位，他的心中就自然能够模拟出她的形状了。
可他也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病情恶化，已经是被确定的事实。
视力只是第一步。
到了新家楼下，乔见深只说和吴秘书还有工作要谈，让虞晚晚先上了楼。
吴秘书忧心忡忡。
“先生，刚才虞小姐好像在试探你。”
“我知道。”
他虽然看不清，但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手在自己面前晃过的时候带起的微风，和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人就是这样，当失去某个触觉的时候，其他感觉会变得格外敏锐。
“咱们要这样一直瞒着她吗？”
杀伐果断的乔见深第一次拿不定主意。
对待虞晚晚，他瞻前顾后，格外审慎小心。
“先回医院。”
汽车引擎声响起，正站在电梯口的虞晚晚诧异地回头，看到那辆轿车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心里不免怀疑。
安霖不是说只是有事要聊吗？怎么走了？
怕耽误他和吴秘书聊工作，虞晚晚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但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乔见深就听到了，他给虞晚晚设置了特殊提示音，所以他知道是她发过来的，但是他现在压根就看不清。
没多时，电话铃声响起来。
按下侧边键接通电话，那头响起主治医生麦启的疯狂咆哮。
“乔见深，你真是老子见过的最不配合的病人，特么的让你打个点滴你还能打一半就跑人的？怎么？以后你的病房我是不是要给你上个锁把你锁住才行！”
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骂他，也只有这个发小兼主治医生了。
“临时有点事，抱歉。”
“有什么事比你的命重要？你不知道你打的那些药有副作用啊，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你不要命别连累我，你要死也等你出院了再死，别到时候你死了，别人还以为是我医术不精把你医死的。”
麦启一张嘴就像是机关枪一样，连珠炮的输出让乔见深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只有无奈地回答：“好好好。”
大概是骂累了，麦启突然画风一转，说道：“见深，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方案……”
乔见深捏了捏眉心，叫停了他：“见面再聊。”
“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虞晚晚到了家门，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安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正纳闷间，听到消防楼梯口传来动静，下意识地偏头望过去，消防门被人推开。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空气一瞬间就凝固了。
这些西装革履的男人，她刚才还在机场见过，带头的这个男人，她好像还听到其他人唤他队长。
对面的西装男也是一脸懵，若不是有墨镜遮挡，他们这会儿的慌乱无助肯定已经藏不住了。
还是虞晚晚先开口。
“你们……也住在这儿？”
“没有。”男人的声音和外表看上去一样，雄厚粗犷：“我们走错门了。”
队长一发话，其他人也纷纷应声附和。
“是的，是的，走错门了。”
说完，一群大汉赶紧转身，临走时还不忘关上房门。
直到听到防火门外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们才长舒一口气。
其他人问领头的队长，他们完全没有在机场的狂炫酷拽，这会儿都乖巧安静得像幼稚园的小学生，一个个都扬起脸看着他们的大家长——队长冷锋。
“队长，刚刚夫人不会发现咱们了吧。”
“我们不是已经解释了走错门了？”
“对，没错，我们这么完美的借口，夫人应该不会怀疑我们的。”
虽然这么说，可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都压低了声音，悄咪咪的像在做贼一样。
“要说这先生也是奇怪，保护就保护嘛，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可憋死老子了。”
“是啊，这打架我不怕，让我演戏我还真不会！”
他们都是从白狮帮出来的，以前可都是贴身保护先生的，偶尔被先生派出去，那保护的也都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
哪像现在，跟着个姑娘每天三点一线，枯燥地上班下班不说，还不能露面。就比如今天这样，夫人坐电梯，他们就只能走楼梯，没想到走楼梯还能撞上夫人，还只能演戏。
不过，众人将目光投向冷锋，觉得队长不愧是队长，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急中生智给出解释。
要是他们，脑子早就一片空白了。
“算了，别抱怨了，听我命令。”冷锋一声令下，众人赶紧站好，眼巴巴地看着队长。
想到刚才那一幕，冷锋突然也卸了气，命令在出口的时候转了个弯，他对众人吩咐道：“蹲着吧，再等等。”
于是，一群人高马大的黑衣人，只能听命在楼梯口弯腰蹲下，秒变街溜子。
而另一边的虞晚晚，在进门之后，正趴在猫眼上朝外看。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在看什么？”
第175章 百分之一的概率
虞晚晚被吓了一跳。
一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顿时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辰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然只有几个月没见到虞辰辰，但是现在看到他整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不仅是穿着打扮上成熟不少，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以前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现在一下子长成个小大人的样子了。
虞晚晚还真有些不习惯。
虞辰辰笑眯眯地看着虞晚晚，与其说是在看着自己的姐姐，倒不如说是在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中带着些许宠溺。
“快过年了，培训班那边也放假了，我这不是要陪姐姐回来过年。”
“安霖安排的？”
“嗯。”虞辰辰这次倒是学乖了，十分坦诚。只不过他照例不想在虞晚晚面前说太多关于安霖的事情，于是一笔带过。“姐，饿了吗？我做了点饭，你要不要尝点？”
“你还会做饭了？”
“在学校那边住的是单人公寓，有锅有灶，我就学了点，这样以后就不用辛苦姐姐做饭啦。”
虞辰辰一边说，一边把虞晚晚请到餐桌前，就像是法国餐厅里的大厨一样，端出来一个足有一个洗脸盆那么大的圆盘，上面还盖着一个金属罩。
自从搬过来，虞晚晚还没在家里做过饭，她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大的盘子。
虞辰辰将盘子放在虞晚晚的面前，还贴心地摆上了刀叉，笑道：“虞晚晚小姐，请慢用。”
“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嘴上虽然是在嫌弃，但是动作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一打开，才发现是一盘蛋炒饭，不过刚打开的时候，炒饭的香味就迎面扑来。
虞辰辰就坐在虞晚晚的对面，满脸都是期待。
蛋炒饭能有多好吃。
虞晚晚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这一口真的把她惊艳到了。
“这真的是你做的？不是你点的外卖？”
“当然是我做的。”虞辰辰很满意虞晚晚现在的反应，食客眉飞色舞的惊艳表情，是对厨师最大的褒奖。
“看来，你在做饭这一方面有天赋啊！以后可以去做一个大厨了。”
“我只想给姐姐做饭。”
正在埋头干饭的虞晚晚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辰辰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深意。
另一边，医院。
乔见深半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扎着点滴针，在他床边坐着的就是他的主治医生麦启，这会儿正紧紧地盯着他。
哪怕乔见深此刻视线模糊，也感受到了麦启视线带来的强大压迫力。
他苦笑着劝自己的医生。
“我是病人，又不是囚犯。”
“不听话的病人，就该和囚犯统一待遇。”
“我这不是都回来了嘛。”
“见深，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想视力恢复，最起码得卧床休养一个月，你脑袋里的那个肿瘤现在异常活跃，我都不知道这些药物能不能把它压下来。”
“你知道的。”乔见深抬眼，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我不可能休养一个月。”
“不就是乔氏集团的股东大会还有你们乔家的年会，命都不要了，还管这些俗务做什么！”
“这不是……没多少时间了嘛。”
说到这里，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麦启这个医生先向病人低了头。
“你要去开会去干什么都可以，但是，晚上必须接受治疗。我已经跟你们家老爷子说过了，让他请我做你们家的驻家医生。”
听到这话，乔见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哪有你这样，上赶着让人请你的。”
“但凡你这个病人给我省点心，我就不至于这么没皮没脸。”
“好了，好了，别念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真啰嗦。”
也就只有在自己多年的好友面前，乔见深才能放下心来。
说话间，他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方案，你问得怎么样了？”
“我问了我实习时候的导师，也是全世界最顶尖的脑科医生，他听我说了一下病况，说你这样的手术成功的概率极地，就算手术能够成功，你以后要面临的还有化疗和放疗，在经历过那么大的手术之后，你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撑住的。”
不动手术，虽然他的身体也会慢慢衰竭，但至少不会那么痛苦，一旦动了这个手术，可能会瞎，可能会瘫，可能会变成一个植物人。
最大概率，当场死亡。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医生敢主刀这么复杂的手术。
更何况，哪怕老天爷眷顾，成功概率如此低的手术最后还是成功了，没有任何并发症。但是一旦动了这个肿瘤，就必须要跟进后续的治疗，放疗化疗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别说乔见深动完手术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就算能熬得住，也不一定能够撑到那时候。
发现自己好朋友的神情黯淡下来，麦启赶紧补充道：“不过导师也只是表达了他的担忧，他说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我已经把你的这些天的检查报告都给他发过去了，他要研究，还需要时日。”
其实，自从发现乔见深生病以来，乔家把能请到的专家都请了一个遍，关于动手术这个方案，也因为风险系数太高，被第一个排除掉了。
“见深啊，这件事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
乔见深深深地闭上眼。
“痛苦迟早会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可是……”
“我不想这么憋屈的活着。”乔见深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坚定的眼神把麦启都震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