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潼细声道谢，坐姿雅正，正对着楚女士落座的位置。
这是第一个和江昀有关系的女生出现，作为母亲，楚女士既感到新奇，又隐隐有些激动。
“乌潼？”楚女士问她是哪两个字。
“乌梅的乌，钟欣潼的潼。”
她已经习惯了这么介绍，因为喜欢美女阿娇。而且，以楚女士的年纪，她们应该不至于有代沟。
果然，楚女士是知道阿娇的。她笑意温浅散开，低头抿了一口茶。
“这次虽然是你登门拜访，但理论上应该是江昀去谢谢你父亲。在他考研期间，你父亲帮了他很多忙。”
单纯就选江昀做他研究生这件事，江昀就已经足够幸运。
虽然他是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的这次机会。
乌潼了解江昀的水平，因为他就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父亲不仅在家里爱夸他，出去见那些搞学术的叔叔伯伯，都会对江昀赞不绝口。
“阿姨，您不知道我爸有多喜欢他。”乌潼脸上的笑意明媚，“他总说江昀是他带过的学生中最聪明的，要是将来走学术，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楚女士也随之笑了，眼神中尽是对自己儿子的骄傲。
两个女人虽然有年龄差，但相谈起来气氛并不拘谨，一言一语，谁的话都没有落在地上。
可就在这时，刚刚退出去的阿姨来到客厅，和楚女士禀告：“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中午十一点，江昀回家成了江家的新奇事。
乌潼不紧张，甚至隐隐有期待，站起身来，乖顺地跟在楚女士身后，伪装得像是小白花一样。
“妈，我爸说中午……”
江昀刚进门，就看到楚女士身边的熟面孔，声线一顿。
见状，楚女士担心乌潼脸皮薄，站出来替她解释：“潼潼是过来感谢你的，礼物被我收下了，你找时间请你的教授和潼潼吃顿饭吧。”
她当然明白乌潼对江昀有意思，她又不傻。
有人喜欢自己儿子是好事，而对于江昀这样冷冰冰的臭石头，有人主动追，她简直要烧高香。
江昀也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深意，但他有意装傻，闭口不谈这个话题。
侧目淡淡看了乌潼一眼，他继续和楚女士说刚刚没结束的话：“妈，我爸说中午出去吃饭，正好江厉高考结束，我们一起聚一下。”
江昀有个弟弟，叫江厉，前几天刚刚高中毕业。
岂料，楚女士直接转头问乌潼：“潼潼你吃饭了吗？和我们一起去吧。”
闻言，乌潼连连摆手，乌溜溜的杏眸望着面容寡淡的江昀，婉拒道：“将来有机会我请您和叔叔吃饭。但今天是江家家宴，我就不参与了。”
她拿起沙发上的包包，此行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
“阿姨，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楚女士热情应声，亲自将乌潼送到门口。同时，她手掌放在江昀背后，狠狠把他推了出去。
“潼潼来时没开车，这附近又没出租，你去送送。”
口吻强势，不容江昀拒绝。
他没有和楚女士辩驳，只是拿出裤袋里的车钥匙，按亮了停靠在草坪旁的车子。
“上车。”
他言简意赅，直接拉开驾驶座车门，动作敏捷地进去。
乌潼没心情自我感动，赶忙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子缓缓驶离别墅，江昀的侧脸却始终冷峻薄厉，不见丝毫暖色。乌潼头倚着车窗，姿态慵懒地歪头看他，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及。
“我来你家，你生气了？”
车厢内陷入一阵沉默，就在乌潼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时，听到了男人低沉音色的回复：“交浅言深，是大忌。”
交浅言深，对交情不深的人说心里话。
意为，他不想和她说心里话。
乌潼难得因为受挫而心情低落，她扭过头去，阖眼休息。
“困了，麻烦到了叫我。”
话落，她的脖子扭得更加明显，完全不看他的方向。
江昀求之不得这安静，全程平稳开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想吵醒那睡着的女人。
……
自从被江昀从江家送回来，乌潼赌气，宁愿陪着父亲乌政启出国参加对她而言枯燥的学术交流会，也要晾着江昀这颗硬石头。
一晾就是一个半月。
陪着父亲回国，乌潼终究还是没有耐住寂寞，从机场出来，她连家都没回，直接打车去江昀的公司。
因为乌潼经常过来找江昀，一楼的前台都已经认识她。
“乌小姐，江总不在办公室，中午出去了。”
被前台小姐拦下，乌潼以为这是江昀避而不见的借口，径直就要进电梯。
可这时，电梯门从里面打开，江昀的助理楚宇走出来。
乌潼没有废话，直接问他：“江昀出去了？”
以前，她有出于挑逗的心思，也有发自内心的客气，会喊江昀一句哥。但自从确认了心里对他的喜欢，她再也没有喊过他哥了。
而此时，楚宇再次和风风火火的乌潼碰面，眼神复杂，甚至有几分尴尬。
乌潼不知道他在矫情什么，此时她只想要江昀的行踪。
“他去哪里了？”她第二次问。
这时，楚宇才反应过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长长嗯一声：“吃饭吧，老板的私事儿岂是我们能知道的。”
乌潼没得到答案。
她和楚宇告辞，转身，心里空落落地往外面走。
望着她缓缓离开的背影，楚宇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他算是明白了，感情不分先来后到。
如今正值八月中旬，酷热难耐，乌潼来得匆忙没有带伞，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烤得有些刺痛。
她缩了缩胳膊，抬手抚抚发烫的肌肤。
“乌潼？”
一道轻快的女声随着高跟鞋的清脆响声，由远及近。
乌潼转过头，看着好久不见的季安姝小跑着迎过来。
“你别跑，小心点。”
她真担心季安姝摔了，眼神紧紧盯着对方的鞋子，心里像是绷紧一根无形的线。
所幸，季安姝完好来到乌潼面前。
“好巧啊，自从上次面试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季安姝当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选定为总经理秘书，赢了乌潼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乌潼现在没心情叙旧，只想知道江昀最近的情况。
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出国，或许真的太武断了，她应该继续在国内粘着她。
突然，乌潼想起季安姝出现在江氏大楼前的原因，心中期待问出：“你是不是在江氏做秘书？”
季安姝穿着女士西装，一看就是在办公室工作。
“我上次面试还蛮幸运的，现在做了江总秘书，快一个月了。”季安姝没有隐瞒。
闻言，乌潼双眸瞠大，眼中神采奕奕：“那你一定知道江昀中午去哪了吧？”
“江总他……好像是陪女朋友吃饭去了吧。”
季安姝一句话让乌潼的心凉透，只有嘴唇颤栗着，微微地动着。
第160章 但偏偏（7）
“他有女朋友了吗？”
乌潼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季安姝果断地点点头：“好像是公司市场部的女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谈恋爱。因为我是江总的秘书，才知道一点。”
办公室恋情？
还瞒着公司其他员工？
乌潼真不知道该伤心，还是夸赞江昀会玩浪漫。
沉默片刻，乌潼不动声色地灰暗了眼神，没有再在这待下去的兴致，对季安姝打了招呼：“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在这里工作，有时间就联系我，我请你吃饭。”
季安姝以为她是客气，嗯了一声，对她摆摆手再见。
回家路上，乌潼心神颓丧，她在反思。
虽然自己和江昀一个半月没见面，但他从来没有联系过自己，如今还交往了女朋友，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说明他不喜欢她。
所以无论是她离开一天，还是一年，对不会影响他喜欢别人。
乌潼突然想到江昀上次说的话，他说，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无声笑了笑，乌潼在脸上留下了一抹嘲讽。
……
人真的很奇怪，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乌潼在家闭关三天，不见外人，茶饭不思，丝毫没有乐趣。可纵使她如此折磨自己，依旧是忘不掉江昀这个男人。
不规范的饮食规律让她此时身体发虚，缓慢从床上爬起来，乌潼在门口喊人：“吴妈，帮我煮一份清粥，我饿了。”
父亲每天都要去学校，家里陪伴乌潼的只有阿姨。
吴妈应声后，她才艰难挪步回卧室的床上。
点进江昀的朋友圈，发现最近更新的一条还是去年的内容，是关于家庭的，不是恋情。
他没有公开恋情，估计是在保护那个小职员吧。
多细心的照顾啊，可惜是给别的女人的。
乌潼乖乖吃饭，暂时不去想江昀谈恋爱这件事。她此时此刻的想法非常简单，如果江昀和那个女人是真心相爱，那她一定会体面退出。
但凡那女人不是真心待他，她会再努力一把，搅黄这段她不喜欢的感情。
以前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她也不想改。疯就疯吧，得到自己想要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重要。
……
距离乌潼上一次找江昀，已经过去了五十天。
她再次上门，楚宇还是在电梯口迎她。只不过这次明显与之前不同，他面色谨慎沉重，没有以往罕见能和她打趣的样子。
“乌小姐，江总一会儿要开会。”
被他拦住，乌潼心里十分明白，这是江昀给他的命令。
或许是拦下这一次，或许是让她以后都不许来。
乌潼不在乎，直接推开楚宇，自己开门进去。她没敲门，但江昀早就听到她来了的声音。
四目对视之际，乌潼心里不太舒服。
但她没表现在脸上，表情反而十分轻松，像是遇到什么喜事似的：“恭喜啊，有女朋友了。”
她口吻肯定，不是疑问语气，略微让江昀感到吃惊。
毕竟，知道他谈恋爱消息的都是身边人。
至于他身边人为何和乌潼有私交，不必让他多费心思去复盘，这件事乌潼知道与否，于他的意义不大。
因为不在乎。
他的沉默，就像是在乌潼心里的火上浇油，让她的愤怒愈演愈烈。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能让我追了好久都拿不下的男人，对她百依百顺？”她的语气实在是不算好，带着浓浓的针对。
江昀并不想把女朋友介绍给她，此时目光冷淡地看向她：“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总之我现在都不是单身。如果你再靠近我，传出去就不好听了。乌小姐怎么说也是言情书网，没必要因为一时轰动，毁了名声。”
看到这男人振振有词的模样，乌潼胸口闷了一口气，目光锐利地迎上江昀，字字清晰：“我就是不平衡。江昀，你对我的态度什么样，你自己知道。现在遇到喜欢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想都别想。”
她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是没办法，她此时理智不起来。
但她没想到，自己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得到江昀一点回应。
他的冷待让一贯骄傲跋扈的乌潼真正冲动起来，她转身离开江昀的办公室，拉住楚宇的胳膊，凛声问：“他女朋友在哪个部门？带我去找她。”
她就是想看看，对方好在哪里。
这个问题可把楚宇问住了，他长长嗯了一声，左右为难。
这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浑身带着无形冷意的江昀走了出来。
他对楚宇挥挥手，后者像是劫后重生，火速撤离现场。
乌潼眼中含泪，隐隐压抑着崩溃的情绪，她说什么都不会在江昀面前哭出来，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乌潼。”
这是江昀第一次喊她名字，但说得却不是好事。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有些感情是两情相悦，有的就是一厢情愿，这没有办法改变。
这些道理乌潼自己明白，但她无法接受使用在自己身上。她想不通，为何自己努力追求的东西，轻而易举就是别人的了。
她拉住江昀的胳膊，眼神口吻是他从未见过的偏执：“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带我去见她，我想看她。”
这些年，乌潼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江昀对她没办法，只能抽回被她抓在手中的胳膊，轻轻一甩。
“你回家吧，我一会儿很忙。”
他对她所有的耐心，都来自于她是他老师的女儿，而非其他私人感情。
乌潼摇摇头，眼尾红了起来。
不知怎的，她胃部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痛意，让她压抑着明显气虚的声音：“江昀，我从来没喜欢过谁，你是第一个。我为此想过很多我们的未来，但唯独没有你和别人交往这种可能性。”
哪怕他不喜欢她也行，不答应和她在一起也行，但偏偏，他轻而易举就成了别人的男朋友。
她无法承受这终极。
江昀听着乌潼难得吐露的真心，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缓缓蹲下去，单手捂着胃，膝盖跪在地上顾不上姿势的雅观。
一米七多的女人此时佝偻成一团，江昀心口一窒。
“怎么了？”
他拉住她从他身上滑下去的手，紧紧攥住，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在意。
第161章 但偏偏（8）
乌潼现在心里都是那个她没见到的女人。
她闭口不提自己的情况，手指攥着江昀的裤腿，她用力拽，语气强行强势：“我要见她……”
江昀不理解乌潼的脑回路不是一天两天，此时尤甚。
他双手架在乌潼腋下，手掌握拳，极其绅士地把她抱起来。
“哪儿疼？”
他语气冷厉，容不得拒绝。
乌潼单手扶着江昀的胳膊借力，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胃，五官因痛意皱在一起，声音明显弱下去很多：“胃疼，好几天没吃饭……”
她现在好后悔，为什么要因为男人折磨自己的胃。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胃疼起来要命。
江昀也有胃病，所以他深知这种病最怕留下病根，手臂托着乌潼的一些重量，缓声道：“我让楚宇送你去医院，行吗？”
女人摇摇头：“不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