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门铃声一直在响,尽管对门是江昀租下的房子,但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已经推门出来查看情况。
江昀没有瞒着乌潼这种尴尬的情况:“你家邻居都出来看我,一会儿要是打我,你忍心吗?”
“……”
乌潼踩着拖鞋快步出来,猛地推开门。
果然,江昀没有撒谎,楼上楼下的人已经开始表达不满,指责江昀扰民。
江昀可以不在乎邻里关系,但她还要在这住很久,必须在乎。轻声和邻居们道歉,乌潼拉住江昀的胳膊,可谓是粗鲁地把他拉了进来。
回手推上门,她把一米八八高的男人按在门板上。
除了在国内闹离婚那段时间,乌潼几乎从未对他有过如此严肃的神情:“江昀,你爱我吗?”
不然她想不通他为何不离婚,为何来国外逼她。
被一个女人按在门上,江昀有一瞬间的晃神,很快反应过来,嘴角眉梢都挂上笑意:“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算不算?”
爱这个字非常宽泛,江昀暂时没有研究明白。但他希望永远和乌潼在一起,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不会被第二个人占据。
乌潼被他的话堵住声音,刚刚汹涌起来的强势很快舒展开来。松开压制江昀的动作,她眉眼神色都是名言可见的落寞。
“可是我不爱你了。”
听到这话的那一秒,江昀眼角的薄笑都凝在脸上,任凭他如何用自己强大的承受能力去润色掩饰,都是无济于事。
房间内的沉默是没有生机的,乌潼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不该藕断丝连的关系。
“我没有把孩子看得比你重要。”
事情发生三个月后,这是江昀第一次和她解释。
之前的解释重点都在江昀的腿上,他不知道孟青青夹带私货,还和乌潼说了很多不实的消息。
可迟一步,很多东西就再也追不上了。
乌潼心跳乱了节拍,但情绪波动没有表现在脸上,看起来极为冷静,偏激着看就是无情。
“我现在知道了,我没怪你。”
误会解开了,但心结解不开,她接受不了他的欺骗。
话说到这份上,江昀临到嘴边的解释全部被他吞回去,眼神隐忍,眉间浮现一抹阴翳,愁绪已然藏匿不住。
“你追我的时候,没问过我的想法。现在我来追你,你同样不许拒绝。”
江昀拉过她的手,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变换姿势,把她压在门板上。
他身高很高,此时俯下来,带着汹涌的压迫感和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畏怯地侧过脸。
她躲,江昀偏要她直视他。
捏住她尖细的下巴,他直接扭过她的脸,两人视线相交。
“潼潼,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江昀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受伤前和受伤后都没向谁低过头,此时低吟恳求的语气,是乌潼都会陌生的一面。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让他退让再三。
可一个人的心凉了就是凉了,是用文字和语言拯救不回来的温度。任凭他是她倾覆一切深爱过的男人,依旧于事无补,起不到挽回作用。
“江昀,有些事如果时机不对,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改变结果。”
更何况,江昀并不是一个会在这方面努力的人,他会直接霸道的逼迫她,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言尽于此,乌潼轻轻推开江昀的胸膛,拉开两人距离。
“晚上有雨,你快点回家吧。”
言语之中有关心,可他们再也不会是以前的他们了。
第184章 但偏偏(31)
巴黎当晚确实有雨,淅淅沥沥的响起雨声。
江昀的住处在对面,但在乌潼亲自送他出来的目光中,他带着她给他的伞,缓步下楼。这里是没有电梯的普通公寓,四楼他很快就走了出来。
撑伞踏入雨幕,在这氤氲的夜色中,江昀颀长背影割裂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好像他不该就这样失望而归。
一个人出来有赌气的成分,但此时江昀的心非常乱,根本无法思考如何再出现在乌潼面前,他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和资格。
雨声越来越大,江昀的脚步紧凑了些,再抬起眼,就看到前方走来几个身高马大的其他肤色男人。
他在国外生活过很多年,这种样貌不好惹的男人见得多了。本以为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对方却拦住他,动作冒犯。
“兄弟,下雨了,借点钱。”
不仅有着让江昀觉得刺耳的口音,语气还相当不礼貌。下着雨,他依旧能看请对方脸上的低劣笑意,像是在看猴子一样。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的笑。
每个人心中都有对肤色的评级,嘴上不认,心里都那么想。
他往后退了半步,不想被他们沾染半分,嗓音倨傲疏离:“没带钱包。”
他确实没带钱包。
在国内得到乌潼的消息后,他直接飞来这里,没时间兑换货币。而来时楚宇给他准备的那些零钱,他这两天都花光了。
江昀身上的西装和手表都价值不菲,这些人还算识货。如此大手笔的男人,一般时候他们不会轻易冒犯。可他是外国人,他们不会顾及他的身份地位,习惯性直接翻开他外套,野蛮地开始明抢。
江昀有洁癖,抬腿一脚,将面前男人踹得踉跄几步。
他的抗拒惹恼了这些野蛮人,尤其是被踹的那个,从裤兜里拔出匕首,嘴上扬声咒骂着江昀的不识抬举。
他们越靠越近,江昀察觉到危险,但他没有生怯意,反而握紧双拳,做出了专业格斗防御姿势。
“别弄死,拿走他的手机和手表。”其中一个外国人吩咐,其他人随后应声。
匕首的银光划破这昏暗的夜色,江昀灵敏躲过,反手按住那男人的手,是成年男性力道的对抗,不相上下。
就在两人胶着之时,江昀背后有人偷袭,腿弯被人踹了一脚,他条件反射单膝跪地。
双手从歹徒胳膊上滑落,匕首在他身前危险划过,割破他黑色衬衣,在他小麦色的胸膛留下一道血痕。
江昀没感觉到痛,他此时意识发散。
当年他出车祸,乌潼对他不离不弃。如果自己再出事,她是不是还会可怜他,留在他身边。
如此的疑惑让江昀走神,防守和抵抗的动作都迟钝下来。
再抬头,他直面一道冷光刺下。
原本是可以躲开的,只要他抬手制衡对方胳膊,再用腿去攻击对方下盘,就会把明显没有格斗经验的歹徒撂倒。
但他没有,他选择用身体迎上去,正面对方手中的匕首。
雨声太过嘈杂,刀尖刺入小腹发出的沉闷声音并不明显,江昀的疼痛感都是后知后觉的,薄唇勾出冷厉弧度,在这夜色中笑得让人发怵。
捅刺的人忘记拔刀,迅速抢走江昀的手机手表,招呼自己的跟班,快步逃离现场。
离开时他们还在议论:“真是晦气,遇到一个神经病!”
看到匕首不仅不躲,他迎上来。被捅一刀不喊疼,甚至在笑,真是奇怪的外国人。
……
江昀没有拔刀,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外套,遮挡伤口。手捂着汩汩往外涌血的刀口,他皱眉忍着痛意,捡起了反倒在地上,但是是乌潼给他准备的那把黑伞。
这里距离乌潼的住处有十分钟路程,江昀最终走到额头直冒冷汗,才费力敲响了四楼的门。
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这种感觉比出车祸时要强烈。
从猫眼往外看,刚想要休息的乌潼心中拱起火来,想破口大骂,然后将江昀赶走。可此时他低垂着头,浑身都是雨水淋湿的痕迹,又让她有些不忍。
打开门锁,乌潼的语气特别差:“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江昀强撑着一口气抬起头,用力瞠大眼睛去看她。
这一抬头不要紧,乌潼被他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容吓一跳。
明明刚刚离开时还好好的。
江昀想笑着说没事,可他实在是坚持不住。膝盖一软,一个一米八八的男人直挺挺地在她面前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大理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报警!不要碰刀,别碰……”
江昀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他想和乌潼演苦情戏,但此时完全没心力,一口气吊在这不上不下。
乌潼面上陡然浮现猝不及防的惶恐,还没理顺江昀的话,就被地面上淌落的大片血迹抓住目光,眼球震颤。
那血混杂着雨水,颜色却十分浓郁。
倒抽一口冷气,乌潼的喘息声暴露她无措的反应。蹲下身,她不知道江昀哪里受伤。
直到江昀小腹上的匕首撞入她视线,她惊叫一声瘫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江昀……刀伤……
来不及询问前因后果,伴随着杂乱无序的剧烈心跳声,腿软的乌潼手脚并用,狼狈地爬到玄关位置,拿起手机。
这是她第一次在国外报警,她只希望他们可以快点赶来。
报了警,叫了救护车,乌潼残存的理智已经被恐惧侵占。
这种害怕和当年不太一样,当时年龄小,虽然担心江昀的生命安全,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愧疚感。此时她的担忧只是怕他出事,怕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异国他乡。
……
“江昀,江昀!”
乌潼跪坐在地上,一手扶着江昀的脖子,一手胡乱地抹擦他口中溢出的血。
心里就像拧了一个复杂的结,越想挣脱,越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最终她隐忍的情绪崩溃,心情五味杂陈地哭出来:“江昀,你不要死!你坚持一下,医生很快就来了……”
乌潼满手都是江昀伤口涌出来的血,她紧紧拿毛巾捂着,粘腻的感觉太过真切,让她害怕。
她不知道他是在哪受的伤,这一路上远不远,伤口到底有多疼。她现在只是希望他能活着,能继续和她说话,就算她不爱听的话也可以。
“嘘……”
江昀虚弱得连眼皮都掀不起来,阖着眼,费力拉住乌潼粘满血的那只手。
他声音很轻:“五月,绿玫瑰应该开花了……”
乌潼停止哭泣,神情微怔,想到了他亲手在京城给她种下的玫瑰花田。
他当时说,玫瑰不会说谎,花开得漂亮,就说明他是真的爱她。
可她很久没回去了,不知道那花开没开。
第185章 但偏偏(32)
乌潼的情绪掌控能力比以前要强。
当年那场车祸,她除了哭,更多的是绝望和等待。这次不一样,在确认江昀还有气息后,她动作敏捷地配合急救人员送他去医院。
那把刀暂时被警察带回警局,一切都要等江昀醒过来再说。
急救室外,乌潼一个人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刚刚来时匆忙,她现在的衣服前襟还沾染江昀的血,散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除了等待消息,没有其他办法。
手术整整三个小时,医生出来时,乌潼的膝盖一软,往前跑去的动作略显踉跄。被护士扶住胳膊,她才稳住力道,摆正身形。
“医生,他怎么样?”
乌潼紧张得心跳都慢了下来,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医生摘下口罩,谨慎地摇摇头,口吻有些沉重:“就差两厘米,刺到要害。他失血过多,刚刚输了血,估计得等明早醒来了。”
人是活下来了,但让人心有余悸。
乌潼对医生护士表示了感谢,先给江昀办了住院手续,才跟着护士来到他的VIP病房。
她见过太多次脆弱的江昀。
车祸后的惨状,国外复健时的有心无力,国外被刺的失血模样……她不知道他这辈子是怎么回事,大富大贵的命,竟然如此多舛,步步是灾。
VIP病房有两张床,旁边是她的陪护位置。躺在上面,乌潼无声流下几滴眼泪,心境复杂又难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她不知道自己和江昀这算什么。有缘?还是无缘?
这几年,她倾覆一切去爱他,最终除了一场欺骗,伤痕累累。现在,她好不容易想在国外开启新生活,他却不远万里追过来,口口声声都是爱,让她困惑犹疑。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雨声渐小,夜幕放晴。可乌潼原本清明的心愈发混沌,在这沉寂的病房中被折磨到失眠。
……
次日一早,护士进来查房。
乌潼配合医护告知病人的情况,眼看着一袋新鲜的药物缓缓输进江昀的血管,他开始了新一天的治疗。
临到中午,病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缓慢的速度下,眉头越来越紧。动作时牵扯到腹部的刀口,江昀闷声一声,颓败地靠回床上。
开门进来的乌潼正好撞见这一幕,她放下手中的水盆,快步靠近病床。
“你想干嘛?”
虽然出发点是关心,但她的语气像极了不耐烦。
江昀一噎,静静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后知后觉的乌潼有些尴尬,背过身,语气软下来不少,重复问道:“你刚刚起来想做什么?”
江昀身上不舒服,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他失血太多导致的后遗症,清醒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乌潼拿湿毛巾帮他擦擦脸,暂时进行着人道主义援助。
她并非一定要在医院照顾他,但他家人不方便过来。
现阶段江厉在英国,江父一人掌管公司所有业务,唯一算是空闲的江母,让她一个人来国外照顾江昀是不现实的。
乌潼只能先在这看两天,再给江昀找护工照顾。
她不能在这待太久,毕竟他们是马上要离婚的男女。乌潼静静从病房内出来,给盛千帆打电话。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了?”
国内的情况已经尘埃落定,盛千帆回来后才发现,情况并没有母亲在电话中说得那么严重,一切都是江昀和盛父的合作,盛母当时是被蒙在鼓里的。
“没事了,没那么严重。”
盛千帆没有在乌潼面前说江昀坏话,虽然他帮助乌潼出国,但他没有轻视他和江昀的感情,他只是就事论事。
得知盛家没出事,乌潼放下心来,走到走廊窗口,她呼吸窗外雨后新鲜的空气,紧蹙的眉宇渐渐舒展。
“江昀昨晚被捅了,现在在医院。”乌潼捏了捏眉心,语气低迷:“因为人还没醒,警察的调查没有进展,只能从刀上的指纹入手,现在在排查。他家里人没时间,我打算等他醒了给他找护工。”
“他被捅?”
听到刀伤,盛千帆的心提了起来,想不通江昀当时是什么情况。
乌潼唔了一声,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囫囵敷衍:“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他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