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琳吃一口冰淇淋，答道：“你们不用管我，不一定几点能忙完，我就先跟你们说一声，免得我妈说我回去既不回家也不告诉你们。”
那边沉默了几秒，唐明建才说：“忙得晚了，更应该回家吃饭，你们几个人？”
“就两个人。您不用准备，我们也可能早忙完，直接就回来了。不说了啊，爸，店里忙。”
挂断电话，她吃完冰淇淋，洗了手擦了嘴，出去准备帮忙，曹暄却告诉她：“于朗的车在外面。”
🔒第六十一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于朗已经快一周没有见过唐佳琳，晚上还要出差去江城，参加明天的新店开业典礼，临走之前，实在按捺不住，让司机绕过来，在外面停一下，想远远看她一眼。
然而明亮的橱窗里面，人来人去，却始终没出现唐佳琳的身影。
“于总，再不走，怕赶不上飞机了。”
“走吧。”于朗低声吩咐，眼睛却一直看着一点相思的大落地窗，直到车子转弯，唐佳琳还是没有出现在窗子跟前。
与此同时，负责观察“敌情”的兼职店员向两位店主回报：“车开走了。”
唐佳琳点点头，让她去忙，曹暄等人走开，低声问：“你以后都打算避而不见了吗？”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心情不好？”唐佳琳把妈妈说她的话，跟好友学了，“周一的事，今天都周四了，她还过不去，我看她就是觉得我离婚，让她丢脸了。”
曹暄揽住好友：“阿姨可能怕你姥姥那辈人接受不了……”
“我姥姥还真没啥接受不了的，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吃饭的时候还跟我说，于家那样的家庭，离了也好，看于朗他爸那样，他以后也好不到哪去。”
这事罪魁祸首确实是于朗，难怪唐佳琳连个脸都不想露了，曹暄附和道：“姥姥说得对。以后就把于朗从咱们的生活里踢出去，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呸。”唐佳琳推开她，“少胡说，我和徐龙现在是合作伙伴，你别乱说话。”
“我说他了吗？”曹暄摊手，“怎么你默认龙龙是新的了？”
这个龙龙叫的，让唐佳琳想认真说她都认真不起来了，最后干脆把话题绕回曹暄身上：“你多操心自己吧，周六去参加董凯他们团建，你是不是该去做个头发啊？”
曹暄一听这个，头都大了，“哪有时间做头发？明天你也不在店里，忙不过来。”
“你现在去呗。吕阿姨说对面那家理发店做头发不错，这会儿去，到打烊也做完了。”
最近客人多，大家都忙得顾不上别的，曹暄头发也有段时间没理了，刘海已经有点挡眼睛，就在唐佳琳劝说下，去对街理发店做了头发。
晚上打烊回家，唐佳琳又找了自己没开封的化妆品给她，“明天就练练手，好好化个妆吧。”
曹暄眼睛一转：“你也化一个呗？”
唐佳琳不理她，洗了澡就躺下睡了。
她明天是去重走童年走过的路的，还化妆，连衣服鞋子，她都要选轻便保暖的，不然她怕一天下来，自己直接累瘫。
第二天早上，唐佳琳开车把曹暄带到店里，接上徐龙，就迎着朝阳逆着车流，往城外开。
“我还没有去过竹江。”徐龙跟唐佳琳聊天，“所以你们那里真的有条江吗？”
“是的，以前夏天很多人去江里游泳洗澡，出事溺水的也不少。”
“溺水？”
“就是被水淹了。”唐佳琳想了想英语词汇，“drowning.”
徐龙：“Oh...”
“所以我们学校、还有父母，都不让我们去江边玩水，只有春天春游远足的时候，学校会组织过江爬山野餐什么的。”
“那你不要去拍山吗？”徐龙记得唐佳琳的拍摄脚本里没有这条。
唐佳琳摇头：“不要，爬山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为什么？”
“不告诉你。”
“Why？”
“用英语问也不告诉你。”
徐龙：“……”
两人一路说笑，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唐佳琳跟着导航，到了一处住宅区外，“应该就是这里了。”
“是那个学校吗？”徐龙看见前面有个学校，就问。
“不是，这个是新建的学校，实验三小，我读的是第四小学，现在搬到东边去了。”
“东边是哪边？”
唐佳琳先找地方停了车，带着相机下车后，才指给他：“那边，还挺远呢，大概七八百米。”
然后带着徐龙进小区，“这里以前是一片平房，我记得是我小学三年级时拆迁的。”
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有十几栋楼的小区，她带着徐龙来回转了好几圈，才大概找到她家以前住的位置。
“差不多就是这里，你看见北门外的那个小桥了吗？以前我爸下班，那里是必经之路，我经常看着快到他下班时间了，到小桥等他。”
徐龙举起相机，远远给小桥拍了几张照片。
唐佳琳回头看看外墙已有些斑驳的住宅楼，“这些房子现在看着外观破旧了，刚建成时，可是我们县城最好的房子，我家原来在这边也有一套，不过没住过，我爸妈想换电梯房时，直接卖掉了。”
“那这里拆了的时候，你们住哪里？”
“一会儿带你去看。”唐佳琳自己拍了几张照片，和徐龙从北门出去，上了小桥，“这里的水就是竹江的水，现在水位好低啊，以前邻居叔叔还有在这钓鱼的呢。”
“你小时候住在这里，快乐吗？”
“很快乐。”唐佳琳回头指点，“那边以前都是小巷子，我和邻居家小孩，经常一起在巷子里玩，爬树上墙，大人都说我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儿。”
徐龙冲着她指的方向拍照，同时说：“爬树本来也不是男孩的专利。”
唐佳琳点头：“就是。不过他们也就说说，以前邻居院里种了一棵香椿树，春天剪香椿芽，还得叫我们帮忙呢。”
徐龙不知道香椿是什么，唐佳琳解释：“香椿芽可以炒鸡蛋，回头有机会请你吃。”
又说自家院里种的是李子树，“结的李子又小又酸，大人说头几年就是这样，三五年之后就甜了。”
“甜了吗？”
“不知道。”唐佳琳叹气，“还没等到那时候，就拆迁了。”
“那树呢？”
“不知道，可能挖走了吧。我那时候太小了，好多事都不知道。”
唐佳琳和徐龙继续往四小现在的校址走，“那时候从我家到学校，走路五分钟就到了，跑的话，两三分钟就可以，我经常早上赖床不起，最后踩着点儿狂奔进学校。”
“踩着点儿？”
“就是赶着死线，deadline.”唐佳琳用他能听懂的语言解释。
徐龙笑起来：“我们应该今天直接拍的。”
“为什么？”
“因为你的情绪，现在是最真实最动人的。”
🔒第六十二章 迅速拉近距离
深秋的天空，总是蓝得格外极致，只要凝神看上两眼，就能将人心中郁气荡涤一空。
唐佳琳望着远处天空呼出口气，摇头道：“我想拍的不是我探访童年故地的感触，而是通过今昔对比，记录我对童年的回忆，这是两个主题。”
徐龙没太听懂，干脆拿出手机，装上手持稳定器，后退几步，说：“但过程仍然值得记录，我给你拍下来，以后可以加入你的回忆录。”
这说法很有意思，唐佳琳没有反对，让他拍了。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过了马路，左转上了个坡，一树火红枫叶映入眼帘。
“啊，这树居然还在！”唐佳琳非常惊喜，一路小跑过去看树上的铭牌，“真的就是我小时候就有的那棵树哎，好神奇。”
徐龙没有急着走近，先远远给她和枫树拍了个全景，这里似乎是个小公园，围绕枫树设有一圈座椅，虽然经过修剪，树冠仍十分广阔，年轻女人站在树下，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在构图上正好形成鲜明对比。
“你小时候也爬过这棵树吗？”徐龙拍完全景，一边走近，一边问。
唐佳琳回身看他，失笑道：“没有，我小时候，这棵树还没有这么高大。”
徐龙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仰头，将镜头对准形状优美的广阔树冠，禁不住感叹：“太美了。”
“是啊，太美了。”唐佳琳跟徐龙一起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过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来着？”
她看着对街陌生的景物，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啊，是幼儿园！是我小时候上过的幼儿园，我妈妈就在这里工作。”
“你会记得幼儿园的事情吗？”徐龙问。
“记得的不多，只对一些事情有印象。”
“比如什么事？”
“我记得园长很喜欢我，因为我爱唱歌跳舞，不怯场，还会背诗词。”
徐龙很感兴趣：“有表演给大家看吗？”
“有啊，儿童节让儿童表演节目，是幼儿园的惯例。”唐佳琳笑着吐槽，“我家里相册应该有那时候的照片。”
“那应该有很多小男孩喜欢你吧？”
唐佳琳战术性站起来，“不记得了，走吧。”
徐龙跟着她继续又走了十分钟，终于看到竹江市第四小学的校门。
“要进去看看吗？”徐龙问。
唐佳琳摇头：“这已经不是我的母校了。”她就没在这个校址上过学，“拍几张照片，和我家里的老照片做个对比就好。”
她自己拿相机拍照，徐龙在旁边拍她，顺便访问，“小学的你，是什么样子？”
“嗯……”他这么问，唐佳琳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记得的，最开心的事是什么？”徐龙换了个问题。
“小升初全校第一。”
徐龙：“……”
唐佳琳看他愣住，反问：“这不值得高兴吗？我小学六年从来没有考过年级第一哎，最关键的一场考试考到了，我真的得意很久，我爸妈为了奖励我，斥巨资六百，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
“呃，我只是没想到，”徐龙回过神，捧场道，“Congratulations!”
唐佳琳被他的祝贺逗笑，“是不是觉得不愧是中国学生，刻板印象又增加了。”
徐龙满脸赞同地点头：“Yeah.”
唐佳琳转身往回走，“走吧，咱们回去开车，去下一站。”
“除了第一名，没有别的高兴的事了吗？”徐龙还不放弃。
“有啊，运动会，我和同学接力比赛，拿了第二名，奖品是一副乒乓球拍……”
“你会打乒乓吗？”
“不太会。”唐佳琳笑道，“这个刻板印象必须破除，不是每个中国人都会打乒乓球的。”
徐龙不信：“爷爷也说他不太会，我说我会，我在学校社团学过，他说打一局试试，你猜怎么着？”
这结局也太好猜了，“你输了？”
徐龙委屈点头：“我只得了一分。”
要不是在街上，唐佳琳准得大笑出声，她强忍着，安慰徐龙：“放心，我不是你爷爷那种不太会，我是真的不太会，球拍我就摸过一两次，后来直接归我爸了。”
“你爸爸打乒乓厉害吗？”
“应该还可以吧，他们单位搞过比赛，他有拿过奖。”
徐龙立刻露出敬佩的神色，同时也忍不住吐槽：“你们中国人，能不能不要谦虚，都拿过奖了，是还可以？”
“又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他们单位职工内部比赛而已。”
“单位里有多少人？”
“那时候几百人吧……但不是所有人都参赛。”
“不重要，如果是我爸爸跟同事比赛拿了奖，我们一定吹得跟他赢了奥林匹克一样。”
唐佳琳被逗笑，也开始对徐龙的家庭好奇，“你爸爸做什么工作？”
“他是工程师，做汽车的。”
唐佳琳惊讶：“这么巧，我爸爸也在汽车企业，不过他不是工程师，只是个安全主管。”
“我爸爸连主管都不是，只是个工程师。”徐龙暂停手机录制，“他对高铁很感兴趣，打算退休后，和我妈妈来中国旅行，坐一坐高铁。”
唐佳琳想起来他爸爸是混血，就问：“他会说中文吗？”
“只会很简单的，但能听懂一些日常对话，他小时候偶尔会去他外婆家住……啊，”徐龙伸出一根食指，“他能听懂骂人的话。”
“扑哧。”
“他说他外婆骂人很厉害，他小时候听过太多了。”
两人聊着天走回停车的地方，开车去了唐佳琳家拆迁之后，入住的第一套楼房。
“这里是一中学区房，你知道学区房是什么意思吧？”
徐龙点头：“知道。很贵的房子。”
唐佳琳笑：“当年还好，不过这里因为距离四小和一中都不远，是一个中间位置，我爸妈在拆迁之后，就在这里买了房子。”
“你对这里，好像比较平淡。”
因为唐佳琳甚至没有下车，两个人是坐在车里，看着一栋栋楼说话的。
“嗯，因为只住了六年，初中毕业，我去市里读高中，我父母嫌这里小区环境不好，冬天供暖也一般，就把房子卖了，置换了一套新建的电梯房。”
其实她父母那时候买新房，积蓄是够的，不用卖房，但考虑到唐佳琳已经去了市里读高中，将来考上大学，也不可能再回竹江这小地方生活，这房子留着出租也没几个钱，不如卖了，去市里再买一套。
不过这种自家私事，就没必要都说出来了。
“那下一站去哪里？”徐龙问。
唐佳琳看看时间，已经快11点，这时候去姥姥家，到了正赶上午饭，实在不太礼貌，就说：“回家去取相册吧，吃完午饭再去乡下我姥姥家。”
她父母中午都在单位吃饭，家里没人，唐佳琳直接开车回去，到家里楼下，问徐龙：“你想上去，还是在这里等？”
“你家里方便吗？”
唐佳琳想了想：“我也不清楚，我先上去看看，你下车等我。”
她拿了家里钥匙，先上楼进家门里外看过，确实没人，家里也收拾得很整洁，才给徐龙打电话，让他上来。
徐龙进门，先感叹：“哇，你家里好干净。”
唐佳琳给他拿了双拖鞋，“是的，我妈特别爱干净，所以……”
徐龙在中国生活几年，也明白中国人的习惯，配合地换上拖鞋。
唐佳琳把家里的相册都搬出来放到茶几上，跟徐龙一起翻开，按时间顺序排列。
“这个就直接拍吧。”不然太多了，都拿走，她妈肯定会察觉，到时候还得解释。
“OK.”徐龙把相机调到拍摄模式，“你家里光线还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