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枢选了去南洋？”曹暄问。
唐佳琳叹气：“如果是那样，陈奶奶就不会耿耿于怀，到现在六十五年过去了，还无法释怀。”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自天涯
第二天唐佳琳和徐龙一起看拍的素材，看到陈奶奶抹着眼泪说到这里，仍是忍不住一起叹气。
“他说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白发苍苍的陈奶奶，一手擦眼泪，一手按着相册，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满是皱纹和斑点，“我不想去，就不走，还去找他舅舅帮我们主持婚事。”
卫明枢舅舅觉得他这是在自毁前程，不肯答应，还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去了南洋，以卫明枢的才貌，娶个富家千金也是轻而易举。
陈奶奶偷偷跟着卫明枢，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明哥说，我们家对他恩重如山，他母亲看病吃药、出殡下葬，都是我家一力帮扶，他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听了这话，以为他只是因为我家的恩情才要娶我……”
陈奶奶再次流出眼泪，“就跟我父亲说了，同意退亲。”
徐龙看到这里，按下暂停，跟唐佳琳说：“我不理解，陈奶奶不知道他们是相爱的吗？”
“他们这种恩和情掺杂在一起，有时候确实很难分辨。而且也不能怪陈奶奶，我觉得卫明枢是有意这样跟他舅舅说的，因为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恩义大于私情，着重说陈家对他有恩，更容易说服他舅舅。”
徐龙还是不太理解：“是一种中国的传统观念吗？”
“对，就像他舅舅说得那样，以前的人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该以私情为念，建功立业、出人头地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如此。”
两人继续往下看，卫明枢的舅舅拿了更多钱给陈奶奶父亲，劝他说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尤其是男孩，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有这些钱，应该足以给儿子们操持婚事。
陈奶奶父亲彻底动摇，同意退亲，卫明枢不愿相信，跪下哭求，陈家闭门不开，陈奶奶想出去见他一面，也被父亲拦住。
最终卫明枢舅舅赶来把他带走，一对有情人从此天涯陌路，再无音信。
两年后，陈奶奶被家里逼着出嫁，丈夫是个工人，两人生了两个孩子，都没养大就夭折了。
丈夫酗酒，不到五十岁就因肝病去世，陈奶奶没有再婚，一直独自生活。
“你觉得卫明枢还活着吗？”徐龙问。
陈奶奶的侄孙女王宜兰说，其实这几年她都有帮姑奶奶在网上搜索卫明枢这个名字，但一无所获，至于卫明枢的舅舅，陈奶奶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吴，更无法搜索。
唐佳琳摇头：“希望很渺茫。不过我们可以试着在外网搜索一下，王姐之前都是只在中文互联网上搜索，找不到相关信息，也不奇怪。”
而且南洋那边的华人，姓名翻译成英文时，跟中国这边有可能不一样，并不是汉语拼音，更增添了搜索难度。
“我们把视频剪好发到外网，可以请广大网友帮忙搜索，说不定会有线索。”
“好，那我们开始吧。”
唐佳琳和徐龙昨天就跟何悦晨他们做了分工，大家各自按照讨论好的脚本进行剪辑，有疑问就开个线上会议，这么忙到周日晚上，已经有了个粗剪版本。
“大家先休息休息，换换脑子，然后再回来看一遍。”唐佳琳道。
“好。”徐龙看一眼时间，“饿了，吃饭去吧，你想吃什么？”
唐佳琳拿起手机，发现有未读微信，一边点进去一边说：“去店那边吃吧。”
徐龙就坐在旁边，眼看着她点开一个群聊对话框，翻阅未读消息，知道自己不该偷看，就站起来收电脑。
谁知道下一秒，就传来唐佳琳前夫的声音：“我明晚10点才起飞，你们明天去的话，我可以跟你们一起。”
徐龙低头，正好看见唐佳琳手忙脚乱按音量键。
“呃，是去看店址。”唐佳琳跟徐龙对视一眼，下意识解释，“我们不是要开一间咖啡店吗？”
“哦，明天去看吗？”
“还没约好。”唐佳琳也收了收东西，“先吃饭去吧。”
两人离开她家，驱车去了一点相思附近，吃饭的时候，唐佳琳翻完聊天记录，跟徐龙说：“我们有一个合伙人还在回来的飞机上，他明天得回公司办离职，应该没有时间去看店址。明天还是先把视频剪完。”
“要不要发给王姐看看？”徐龙听说她不去，顿时放下心来。
“可以啊，你发给她看看，问问她的意见。”
这位王宜兰王姐是陈奶奶弟弟的孙女，陈奶奶丈夫去世后，曾经在她身边住过几年，祖孙两个感情还不错。
吃完饭，徐龙回去庞奶奶家，跟王宜兰联系上，就把粗剪版发了过去。
周一早上，他背着书包来店里，把王宜兰提的意见发到群里，大家又线上开了个会，然后修改删减，到下午又剪出一版。
“这一版比之前好多了。”唐佳琳长出一口气，“我觉得可以了。”
徐龙也这样觉得，剩下的后期工作得他跟何悦晨一起做，“那我先回学校了。”
“好，有什么事线上联系。”唐佳琳道。
徐龙点头：“做好了，会先发给你看。”
唐佳琳摆摆手，目送他离开。
曹暄从后面凑过来：“完事了？”
“嗯，差不多了。”唐佳琳转身往后厨走，“其实别的还好，就是陈奶奶的故事，太令人唏嘘了，不管看过多少遍，心里都闷闷的。”
“是啊，一别就是永别。”曹暄也很感慨，“尤其那个年代，交通不便，太容易失联了。”
唐佳琳进了后厨，先伸一个懒腰，然后拿起手机，发现有于朗的微信消息：“还在忙吗？”
她回：“刚忙完，什么事？”
于朗：“没什么，本来想去店里看看你，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话？刚讨论完陈奶奶的故事，唐佳琳对这句话有些敏感，禁不住看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多，晚上十点的飞机，不是还早呢吗？
她忍不住问：“你在哪？”
于朗：“我已经跟崔若鹏汇合，牵线的朋友会一起飞过去，大家先一块吃个饭。”
唐佳琳想了想，回复：“好。登机了告诉我一声。”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打赌
她其实没把于朗要出国当回事，因为这原来就是于朗的日常，但聊完微信后，不知怎么，总是不自觉看一眼时间，算算他还有多久登机起飞。
几次之后，连曹暄都察觉了，问她：“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唐佳琳摇摇头，干脆把手机放到后厨，自己在前面招呼顾客。
但手机是放进去了，她心还没放回去，过了一会儿就忍不住问曹暄：“到9点了吗？”
“没有，8点45。”曹暄看一眼手机，“干嘛，着急回家啊？”
唐佳琳摇头，随便跟曹暄闲聊了几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忍不住进后厨拿起手机，一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才到9点，微信也安安静静的，没有新消息进来。
她摆弄着手机出去，曹暄打量她几眼，终于想起来：“于朗是不是今天走？”
“嗯。”唐佳琳不想被她笑，就只应了一声。
“怎么啦？”曹暄倒没笑她，还走到跟前，低声关切，“出什么事了吗？”
唐佳琳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陈奶奶的故事影响，他又发了句‘来不及了’，搞得我……”
“什么来不及了？”曹暄也吓一跳。
唐佳琳给她看聊天记录，曹暄松口气：“这个啊，我以为……”不过上飞机前这么说，是不是也有点立flag的意思……呸呸呸。
曹暄在心里连续说了三遍“百无禁忌”，才继续安慰好友：“他就是随口一说，别想太多。陈奶奶的故事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了，没什么可比性。”
唐佳琳点点头，这时候正好最后一桌顾客离开，她过去收拾杯盘，擦了桌子，正准备洗杯子，手机忽然叮铃两声。
她立刻擦了手，拿出手机，却是新闻推送，唐佳琳莫名有点生气，特意点进去把推送权限关掉，才放回手机，继续洗杯子。
曹暄那边开始擦地，见状就说：“要不你问问他登机没有呗？”
“没发消息，肯定就是没有。”
“那问问他在干什么也好啊，你不问，自己在这惦记，他也不知道，可能还不敢多发消息，怕你烦呢。”
唐佳琳想说他不知道她惦记才好呢，不然还不又得寸进尺？但这想法一掠而过，到底没说出来，只道：“不至于，肯定忙着跟合伙人和牵线人 social呢。”
“要不要打赌？”
“打什么赌？”
曹暄提着拖布走过来，笑道：“你给他发个消息，问他登机没有，一分钟之内回复，算我赢，超过一分钟就算你赢，怎么样？”
“赌什么？”
曹暄想了想：“赌一顿饭吧。谁输了，谁请一顿大餐。”
唐佳琳看她一眼，嘀咕道：“我看你就是嘴馋了。”
“赌不赌？”曹暄追问。
唐佳琳擦干净手，拿出手机：“赌了，一顿日料自助。”
曹暄放下拖布，跑进柜台：“我看着你发。”
唐佳琳边吐槽：“我还能骗你啊？”边把微信发了出去。
两个人一起看着手机屏幕，各自在心里数数，唐佳琳刚数到12，手机震动，于朗的回复就到了：“还没，我们刚到机场。”
“啧，”曹暄笑眯眯揽住好友肩膀，“刚到机场都能秒回，我这赢得也太轻松了吧？”
唐佳琳：“……”
手机又震动两下，于朗下一条消息也发了过来：“你们打烊了吗？”
曹暄笑着出去，继续擦地，唐佳琳自己回消息：“正在打扫卫生。”
于朗：“嗯，天冷，早点关门回去休息吧。”
这没什么可回的，唐佳琳刚要把手机锁屏，他又发来一条：“一会儿起飞前再跟你说。”
唐佳琳：“好。”
人在机场的于朗，看见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个“好”字，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旁边崔若鹏看见，笑问：“什么事这么开心，谈恋爱了吗？”
“嗯，”于朗没有否认，却不忘补充，“我前妻。”
崔若鹏是知道他之前跟前妻一起去考察学习咖啡项目的，当即面露恍然之色：“看来西南之行，大有所获啊。”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于朗一叹，“如果十分钟之前，你问我这话，我可能还会摇头叹气。”
崔若鹏笑道：“这下可以放心上飞机了。”
放心也不是那么放心，毕竟还有一个徐龙在，于朗思虑良久，上飞机后，就给唐佳琳发微信，告诉她已登机，顺便问她到家没有。
唐佳琳刚到小区停车场，还没上楼，她如实说了，然后问他们几点飞机落地。
于朗回：“预计明天中午11点多。”
唐佳琳：“私人飞机应该能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到了。”
于朗：“嗯，崔若鹏的飞机还比较舒适。”
然后给唐佳琳发了一张机舱内的照片。
唐佳琳和曹暄下车上电梯，她自从主动发微信问过于朗，心就安定下来，这会儿觉得没啥好说的了，就回：“那你休息吧，明天落地说一声。”
于朗：“……机上有WIFI.”
“有WIFI了不起啊？”唐佳琳跟曹暄吐槽他，“看不出来我就是不想跟他聊了吗？”
曹暄笑着劝道：“坐飞机无聊，你跟人家聊会儿呗。”
“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唐佳琳没回，出电梯，进了家门，先去洗漱。
于朗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她回复，只好自己说：“你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等飞机上了跑道，又发：“我先调成飞行模式，要起飞了。”
唐佳琳洗漱完上床，才看见这两条消息，她犹豫一瞬，回复了四个字：“起落平安。”
于朗看见这条消息时，飞机已经飞上夜空，灯光勾勒出的城市轮廓，透过舷窗清晰可见。
想到她就在这万家灯火之中发出这条消息，于朗心里像温泉一样，暖洋洋的，不停冒泡——这四个字，以往他每次出差，她都会发。
从前于朗习惯于此，不太留意，直到今天失而复得，才知珍贵。
他怀着满腔爱意和温柔，打下回复：“已经顺利起飞，你要睡了吧？晚安，好梦。”
消息发出去，于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补一句：“已经开始想你。”
🔒第一百七十章 剪不断理还乱
唐佳琳本来要回他“晚安”的，但这几个字突然跳出来，吓她一跳，立刻把打好的字删掉，退出微信，假装自己没看见，已经睡着。
她就知道主动给他发微信，这狗男人一定会得寸进尺！
但是发微信问过之后，她又确实心安了，唐佳琳躺倒在床，心里千头万绪，属实剪不断理还乱。
正烦恼着，曹暄来敲门：“日料什么时候吃啊？”
“明天有空就明天去。”正好唐佳琳也馋了，“中午估计不行，晚上咱俩去吧。”
她一走两个礼拜，曹暄自己看店也挺辛苦的，她本来就打算一起吃顿好的，慰劳好友。
“行啊。”
正好也睡不着，唐佳琳招手叫她过来，“回来瞎忙活，没顾得上跟你聊，自己看店、推新活动，感觉怎么样？”
“感觉？”曹暄想了想，“感觉兵荒马乱，都不知道怎么混过来的。”
唐佳琳笑道：“现在不是也挺好嘛，我都没收到什么差评。”
“真的吗？”曹暄不太相信，“我在点评网站都看见差评了。”
“那种无所谓了，现在消费者都会自己判断的，差评只要不是东西不好吃、咖啡不好喝，都不要紧。”唐佳琳拍拍她肩膀，“看，你自己明明有能力撑起来的。”
曹暄笑了笑：“我也很惊讶。”
“什么叫你‘也’很惊讶？我可一点不惊讶，我早就知道你行。”
曹暄双手抱拳，玩笑道：“那我就谢谢唐总认可啦。”
“你这段时间都没空看书吧？”唐佳琳又想起来她想考教师编的事，“正好于朗出国了，徐龙那视频，后续也不大需要我帮忙，你去图书馆刷题吧，我来看店。”
曹暄却有点犹豫：“我想去做老师，主要是觉得校园相比外面的职场，还是比较单纯一些，跟孩子们打交道，也好过职场那些表里不一的人。但是……”
“但是什么？”
“前几天董凯来，说他有个表姐就是小学老师，他以前也以为做老师很好，还有寒暑假，但他表姐说，现在老师可难做了，校园里也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单纯，老师不光要跟孩子打交道，还有学生家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