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犬吠【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9 14:47:03

  一个平平无奇的蓝色商务办公笔记本,书皮加厚带扣,瞅着有些年头。裵文野想了想,多少年了?七年?八年?应该是八年,是初初遇到楸楸那天回家的路上,街边一家十元精品店里买的。买来写日记,不过没写多少页。
  那段时间他很艰难,面临职业生涯的抉择。其实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了,顶多还能苟延残喘一下,做心理准备,把挫败感降到最低,和活着产生一个温和的过渡,好让他觉得就算生活没什么意思也能活下去。
  他开始往上面写,他好像有喜欢的女生了。不过这个女生是别人的女朋友。不过也不一定永远都是别人的女朋友。他有空时会从训练基地出去,回一中去看楸楸,看她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看她跟同学有说有笑,身体的呼吸感很强,落日斜晖映照在她的脸上,非常漂亮,充满璀璨的生命力。
  生命力。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了。就像眼前这个人。
  不过他不愿意等,好多个不过。一次在基地男卫,薛可意走到他边上放水,薛可意脸上露出了惊讶,这是一个关乎于欲望的转折。
  在好多个带有颜色的梦里,他开始幻想如果楸楸是他的女朋友,也从心底里认为薛可意配不上楸楸。如果楸楸是他的女朋友,他该怎么做,这个笔记本便是这样的用处,日记里写了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寄希望于有天跃然纸上。还包括他根本没实战经验的自嘲,他只是幻想太多了,多到楸楸骂他是变态,他都觉得是对的。不否认,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绅士。
  好半天没有回答。楸楸迷迷蒙蒙睁开眼,只见裵文野杵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她蓦然清醒,昏昏欲睡前的一句话,重回到她的脑海里,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好狡猾,那天还装作不认识我。
  察觉到她醒了,裵文野将笔记本放到一旁,又听她问几点了,裵文野如实回答,在床边坐下,整理着她凌乱的发。
  他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楸楸眼睛里有点光,也有点精疲力竭的颓感。
  “你不喜欢吗?”
  很难说不喜欢,因为这确实很刺激。裵文野心想。
  但是……
  “这个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爽的。”他说。
  “嗯?”楸楸似乎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两眼沾上一点茫然。
  她还不知道裵文野看到了垃圾桶里的东西。
  “会痛的,知不知道?”
  楸楸‘啊’了一声,明白过来。
  她微微点点头,“我知道,刚才就很难受。”
  裵文野说:“那你还做?”
  楸楸说:“可是心里爽。”
  裵文野早知道她恋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好像生长得很好,学习好,考上世界名校,拿下四年奖学金,交友圈里人缘特别好,撇开父母给的零花钱,毕业一年就赚了七位数存款,在无数人眼中,她都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然而呢?童年缺爱可真是害人。
  楸楸忽然出声,“裵文野。”
  “嗯?”
  “你是不是害怕啊?”
  “怎么会?”
  “那你会为此开心吗?”
  会为此开心吗?裵文野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这句话,冲击倒是有,震撼也有,连带着快感亦是强烈的,可要说开心吗?也开心,但更多的是所有情绪交集糅杂在一块儿,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开心的。”他说。
  “…你好狡猾。”楸楸嘟囔道,“态度模棱两可。”
  冤枉,他说的都是实话。看着楸楸这样,他是即开心,又觉得如果楸楸只是为了让他开心,那么此举没必要。他开心的方式太多了,不需要她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可倘若这是楸楸也开心的玩法,那么他的回答或多或少显得无关紧要了。
  不过,楸楸似乎已经进入角色,想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裵文野思索片刻,“你可以问我喜不喜欢。”
  楸楸眼睛里似乎重新恢复一点光的希望。
  “那你喜欢吗?”她小声问。
  “喜欢。”
  楸楸沉默半晌,似乎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也不知道是不满意答案只有两个字,还是不满意这两个字还是问题里都有的两个字。
  “真的喜欢吗?”
  “嗯。”
  “那你为什么…”好小声。
  “什么?”他凑近一点问。
  “那你为什么,”更小声了,“不摸摸我?”
  “……”裵文野顿住。
  “你摸摸我。”她重新说。
  她靠药物压抑一大部分焦虑不安,从源头上解决了冲动得不到满足,从而产生的焦虑和不安的痛苦感觉。但药物不能压抑食髓知味,尽管生理上不再冲动,可大脑是会趋利避害的,会下意识去记住快乐的瞬间,因此放在眼下,心理满足肯定是要大于生理满足的。
  怎么说得这么可怜。裵文野如是想着,没有照做,“怎么摸你?我不会。”
  胡说,他又不是没有摸过自己。楸楸怨念看他一眼,复又低头凝睇自己不知何时攥起的拳头,缓慢张开,手心里都是汗。
  她头发些许凌乱,因着睡觉而散乱,小小的拳头紧攥着,指骨节发白,裵文野不声不响俯身,替她扫开黏在眼尾的头发。
  还是那么一句,低声道:“怎么摸你,我不会。”
  一瞬间,那双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睛,睫毛扑簌簌地眨着,掯着泪光,像是含着哀怨,委屈极了,像是在控诉他如此绝情。
  “你摸摸我。”这回更小声了,为掩饰哭腔。
  “我真不会。”他心说好玩儿,“不如,你教教我?”
  拿糖作醋,惺惺作态,彷佛他是端人正士,放荡的只有自己一个。
  楸楸深呼吸轻叹气,看着他,手心的汗已经风干。
  她羞耻地抬起手臂,心想教人摸自己算是什么事儿啊?却没有一个动作是迟疑地,她低垂着眉,沿着口水,手掌贴上黑发,轻轻地抚摸着。
  就像猫猫艰难抬起自己的小短手,胡噜自己的猫猫头似的。可爱死了。
  摸完了,她耳朵尖飞红,不敢看裵文野,小声道:“这样。”
  就这样。她发誓,如果裵文野再说不会,她立刻走人。
  “这样啊。”裵文野装作恍然大悟,忍着笑,有模有样地学着给她摸摸头,指腹按压着她的柔软头皮。
  从前他只有女人脆弱的概念,初中生物便开始教,生理结构上女人天生不及男人,他学到这个知识,也有这个意识,却从没有一刻有现在的实感。指腹掌下发根纤细而软,不如他的坚硬,彷佛抚摸的是一件易碎品,轻易碰不得。
  楸楸忍了一下,没忍住,抬起头,控诉着,“……我让你抚摸,不是让你按摩。”
  “我说了,我不会。”他无辜地坚持方才立下的人设。
  太讨厌了。楸楸拿他没办法,便拿下他的手,顺着手腕轻轻咬一口,留下很浅的牙印,舔一舔,上面附着亮晶晶的口水。
  咬在骨头上,还是有痛感的,裵文野虎口卡着她下巴,掐她两颊晃了晃,又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楸楸说:“你摸摸我。”又飞快补充,“刚才的不算。”
  “算不算,可不是你说了算。”
  裵文野听她的,又不完全听,顺着被子摸进去,顺着背柱到尾巴骨,沿着弧度往下,冷不防摸到一个金属的东西,本来应该是冷冰冰的,现在却被捂热了。
  楸楸已经吻上来。
  一开始他们只是轻轻地碰,后来就不约而同地张开了嘴。
  活了二十来年,裵文野很少有感觉到疯了的时候,除却国际比赛拿下金牌,场上奏起国歌,浑身热血沸腾,也就没了。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脚踏实地的,无论发生什么,好像都触动不到心底,就像是跟着导航在走自己的人生,终点线目的地就摆在那里了,沿途经过什么,有什么风景线,他从卫星地图上就可以看到,毫无惊喜可言。
  唯独楸楸,她是如此的鲜活,并不在卫星地图里,也不会主动找上门,就像是人生的小彩蛋,他需要迷失方向,去找寻,去触发,才会有现在的楸楸。
第54章 婚礼
  ◎「这不是井然有序吗」◎
  夜晚七点, 维多利亚港,港口,繁忙的渡海小轮穿梭于南北两岸之间。
  楸楸还有点生气,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谁来都冷眼相待。
  夜色四合, 华灯初上,他们来到了婚礼现场, 一条轮船。船身被装饰的很有庆典的感觉, 周身红白设计, 绸缎蝴蝶结,拉了新人的横幅。
  码头边上站着一些狗仔媒体, 闪光灯开得飞起,咔擦咔擦地连声不断,由此看出今天这对新人身份非凡,至少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楸楸终于明白, 为何出发之前, 裵文野要给她戴口罩。她不愿意,裵文野便找来口塞, 如此就愿意了, 这口罩不戴都不行。
  一路上,楸楸没法说话。也不敢低头, 怕唾液不受控制流出来。
  现场戴口罩的人并不多,狗仔媒体见她站在裵文野身边, 二人双臂交挽, 还以为又是哪家大家闺秀名媛, 一下子闪光灯都集中在她身上。
  楸楸并不适应闪光灯。快门一闪, 闪光灯打到脸上, 她便条件反射闭上眼。
  下一秒,眼睛就被一只大手罩上,没有罩全,底下留了大条缝隙,能看见地面一米的距离,不过在狗仔看来,她整张脸都被遮完全了。
  地上持续在扑闪着亮光,耳边全是快门咔嚓不断地声响。
  人群中,有人问他。
  “裵生,条女啊?”
  “边位大家闺秀啊?”
  “系唔系好日子要到啦?”
  “几时请饮(喜酒)啊?”
  “裵生,方唔方便透露一下女方啊?”
  ……
  耳边听不到他的回应,楸楸在他的搀扶与遮挡下,登上轮船。
  这条邮轮叫海上公主号,不算很大,船高九层,新人包完一整条船,让每一位来宾都有专属的房间。
  这条邮轮原本就是做酒店生意的,房间亦是酒店规格。虽然裵文野不打算在船上过夜,预备婚礼结束就乘坐游艇回家,不过主办方还是给他留了房间作短途休息。客房在七层,一进去,床上摆了心形的玫瑰花瓣,桌上一桶冰,插着一支香槟。
  门关上,裵文野便摘了她的口罩和口塞,上面都是唾液,清洗一遍后,便放在洗手台上用纸巾垫着,准备晚点儿找服务员要来消毒液消毒。
  嘴唇有点红,省得涂口红了,楸楸这么心想着,从镜子里斜眼睨裵文野。
  “你说带我玩点刺激的,就这啊?”嘴巴长时间保持着张开,此刻一张一合都有些艰难,口齿含糊。
  裵文野倚着门框,在镜子里与她对视。
  他说:“怎么,这不刺激吗?”
  当然刺激。这还是头一次,不是自己支配自己,而是由外人来掌控她。异物感很强。就像裵文野所说的,其实没有那么舒服,更多的是心理上带来的爽感,那种作贱自己的感觉。
  船上没有狗仔和媒体,不过有网红在拍vlog,还有被请来记录婚礼的摄影师。
  口罩还是需要戴上。临出门前,她看了眼被遗忘在客房里的口球,有点恋恋不舍。门关上,裵文野揉捏着她纤细的后颈。
  裵文野今日依旧一身西装,比上班时还要正式,万变不离其宗的白衬,一身重工黑西装,戗驳领上半截是橘红,下半截是灰黑,胸前别了一枚银白胸针链,样式很简单。
  婚礼在五层宴会厅,仪式走完了可去甲板上玩。
  走廊上蝴蝶结红绸缎不断,象征着新人喜结连理。俩人在七层等电梯,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楸楸首先打破了沉默,颇有好奇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怎么突然这么问?”裵文野听她从口罩传出的闷声。
  “这叫有感而发。”楸楸说。
  “没想过。”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太安静了,楸楸又问:“是没想过什么时候结婚,还是没想过结婚?”
  “你真想听?”
  “这很私人吗?”
  “还行吧。”这难道不私人吗?
  “那就算了。”
  算了。“没想过结婚。”
  “你是不婚主义者?”楸楸看着他。
  “不是。”
  “噢。”楸楸若有所思着。
  电梯到了,双门打开,轿厢里无人。不可抗力原因,楸楸走得慢,慢吞吞走进去。
  轿厢金碧辉煌,壁光可见人,三面影子汇成她一个。
  楸楸想起点什么,“不可能没想过的吧?你刚去纽约那年,你父母不是就变相让你相亲过?”
  “是啊。”
  “是啊什么?”楸楸诧异看他。
  “现在不会再逼我了。”裵文野摁了五层。
  电梯门关上。楸楸杵在角落。
  “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是。”
  “不是什么?”就像是在撬他嘴巴一样,一铲子下去能蹦出几个字。楸楸乐了。
  “笑什么。”裵文野乜她一眼。
  “你不乐意说就算了。”楸楸无所谓,反正她只是随口聊聊而已。
  “也没有那么不乐意说。”
  正常人说这么句话,本质就是不乐意的意思。但裵文野不是正常人,他不说只是不乐意,说。
  “那你说。”楸楸说。
  “我跟他们说,我结婚不会签任何婚前协议,他们可以接受我被前妻分走一半财产,我不介意找个人结给他们看。”裵文野说,“彼此包容。”
  楸楸错愕一脸,惊讶看他,久久讷讷开口:“respect。”
  裵文野不以为意,“我还有个弟弟,我弟……小我两岁,他们去了北京才生的。现在他们要把想法落实在他身上,不过我弟同意了,愿意联姻,去年已经订婚了。”
  “那你们会上演家族斗争吗?”楸楸问。
  楸楸虽然是父母的婚生独生子女,听上去是这样,但她现在是即有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有同母异父的妹妹,亲生父母两边的财产都与她无关,也许她有遗产继承权,但最终只会分到很少很少……
  “这个还真说不好。”裵文野笑了下。
  都说粤南这一带重男轻女,有钱人家子女一大堆,最后都要为家产争个你死我活。可不知为何,他裵家自阿爷那一代开始,就人丁单薄,阿奶家倒是六七个孩子,但她嫁来香港,好久没回过家乡,据她的反应是跟太公关系很僵。
  阿爷倒是有个长姐,不过姑姥姥早年投身于公益环保事业,中年在非洲保护野生动物,现在在澳大利亚养老,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一堆动物。
  后来到了他爸他妈这一代,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后来喜结连理,赶上政策生了两胎,一胎是他,二胎想要个女儿,好儿女双全。结果还是儿子,小他两岁,也不打算再遭罪了,在北京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儿,领养的时候已经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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