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了他一会儿。
国木田独步掏出一本封面写着“理想”两字的手账本,写上字,再撕下来,就创造出了整整一盒刀具。
“这是我的异能力,独步吟客。”
国木田独步简单介绍,真有趣,只需要观察就能制造出对应的物品,虽然大小有限制,但实际上生活用品超过A5大小的消耗品其实也不多吧。
顺带,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武装侦探社明明有那么多成员,却只买一个那么迷你的电火锅了。
早知如此——
我就不买电火锅了,直接让国木田独步先生再捏三个迷你电火锅应该也够用。
我思索着:“那如果用这个制作食物的话,自产自足,岂不是永远不会饿肚子了?”
“……”
国木田独步看起来太阳穴很疼,他按压着太阳穴回答:“虽然看起来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也具有相应的功能,但本质上还是纸,就算是变成食物,吞下去也不可能拿来果腹的。”
我遗憾地叹了口气。
算了。
这也是能推断出来的——
若独步吟客真有这么好用,与谢野晶子也好,江户川乱步也罢,都用不着等我从菜市场带食物回来了。
算了。
事不宜迟。
我转向砧板,开始准备寿司的素材。我先用清水洗净双手,再将调制好的寿司醋倒入米饭中,按压混合,很快,颗颗米粒就裹上了一层柔润的光。
卷起竹帘,压实压稳。
用国木田独步友情提供的小刀切成小块,再在上面放上新鲜的三文鱼,撒上柠檬汁,一块寿司就做好了。
我刚刚将寿司摆在盘子上,忽然,柜台旁就冒出一只手,直接将寿司盘端走了。
“……”
“咯吱咯吱。”
我俯身看去,果然,就在柜台下找到了顶着棕色贝雷帽的青年:“江户川先生,你把寿司盘端走了,寿司就没地方放了哦。”
“唔,还有这样的问题吗?”
“是的。”我严肃地点点头,“这是很严重的问题,需要名侦探先生帮忙解决寿司盘神秘失踪案件呢。”
“这种小问题,根本难不住名侦探啦。”
说完这句自吹自擂的话,江户川乱步站起来,他耳畔两侧翘起的头发乱晃,看起来毛绒绒的。紧接着,他的脑袋抵在案台旁,张开嘴:“啊——”
我满脑门都是问号。
江户川乱步保持着张口的姿势,也亏他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话来:“唔(我)的嘴就是最好的寿司旁(盘)啦,你直接放唔(我)嘴里就好了,还节省一道工猪(序)。”
“?”
我只觉得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
“名侦探聪明绝顶,对吧?”
如果武装侦探社破案依靠的是这样的侦探,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会想出“殴打嫌疑犯让他们自己承认犯罪过程”的办法,也许,江户川乱步还会对犯人说——
“反正我已经看穿了你就是犯罪者的事实了,直接上演犯罪者被惩戒的戏码吧——刚好还节约掉一道破案的工序。”
“你好像在想一些对名侦探大不敬的想法哦。”
就在我和江户川乱步僵持的片刻,国木田独步走过来看看情况,他推了推眼镜片:“乱步先生,不可以给客人添麻烦啊。”
“我明明是在好心帮忙——”
然而,他的歪理没有说服任何人。国木田独步毫不犹豫地向社长告状,片刻后,一身干练和服的银发中年男人就冲进厨房里,他板着脸,提着江户川乱步的后领,就像是拎着一个好吃懒惰的棕色小猫咪般把他领出去了。
呼。
我松了口气。
幸好,武装侦探社里大部分成员还是很好说话的。我继续干活,不是我自夸,我可是做饭熟练工,这种简单的菜品我可以做得……诶,等等,我的寿司盘怎么又不见了?
一回生,二回熟。
我很快又在柜橱边缘发现了……
……嗯?
嗯嗯嗯?
虽然把整个身体都团起来的那个姿势和江户川乱步一模一样,但新发现的这家伙身材更高,两条腿不得不撑出来。他也察觉到自己被抓包,发出一声浅浅的“哇呜”声,随后抬起头来,露出挡住半张脸的标志性绷带。
是太宰治。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拿起空荡荡的寿司盘:“啊,我刚刚发现这个盘子打算逃跑了,特意帮你抓回来,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
我目瞪口呆。
——他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这么离谱的话?
我瞥了一眼光溜溜的盘子,提醒太宰治,我走丢的可不仅仅只有盘子:“治君,我的寿司呢?”
“咦,还有寿司吗?”
太宰治面露惊讶之色,我得说,他的演技真的好差劲。虽然他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如果他想往演艺圈发展的话,一定会因为演技太差,导致只能演花瓶。
他现在的表情,就明显假过头了。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他仰着头,眼神都快要飘到天花板上了:“不好意思呢,我没有看到,也许你可以问问其他人。”
“那个,治君?”
“什么事?”
“你嘴角还有米粒呢。”
“哦哦哦。”太宰治立刻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他看着寿司君凄惨的残尸,毫无怜悯之心地塞进了嘴里,“谢谢提醒。”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没有呢……不,还是有想说的。我对三文鱼的感官很一般,单独吃一两片还好,吃多了有油腻感,我建议,可以在寿司芯里再放一根蟹肉|棒,或者直接使用蟹黄酱作为配料……”
嗯?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太宰治笑盈盈地说:“……那就麻烦秋子小姐了啊。”
“没什么,不麻烦……”
等等!
我又在说什么?!
这时候不是应该义正言辞地揭穿太宰治偷窃寿司的真面目,再公正无私地将他赶出厨房的吗?!
秋子!
不能被他的脸迷惑啊!
我痛心疾首地反思自己,言语却背叛了自己的内心,言不由衷地说:“稍等一下,蟹肉条我刚刚放进冰箱了,得加热才能吃。”
太宰治眨眨眼睛:“我还以为我会被打呢!”
啊?
你刚刚的说话的语气,到底是期待被打,还是遗憾没有被打——等等,我都被他绕迷糊了,这两句话明明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我忍不住吐槽:“如果你真的很想被打的话,也许,还可以加上‘寿司直接放我嘴里’这句话……”
闻言,太宰治猛然往后一靠。
他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身后的橱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一声,立刻就将还在厨房里忙碌的其他人惊动了。
“怎,怎么了?”
这是国木田独步。
“……?”
这是探头围观的罗生门。
而太宰治半捂着脸,他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是化作一句短短的感叹:“秋子小姐比我想象的还猛啊,就……这就要亲口喂饭了吗?”
喂、喂饭?!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维被江户川乱步带跑了,竟然对太宰治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恨不得敲死刚刚口出胡言的自己,但是解释说,这是江户川乱步刚刚提出的建议,似乎也很奇怪。
说起来,太宰治没有听到江户川乱步的话,却选了和他同一个姿势和位置来偷寿司……
我还没将零落的思维整理清楚,就看见太宰治怯生生(?)地问:“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宰偷听到了对话。
他现在就是在吃醋,又吃醋又发疯。
↑因为其他世界线的经历,首领宰不认为自己能给秋子幸福,但看见互动,他还是要发疯的。但又不能表达出自己发疯的实质是吃醋,最后就非常拧巴。一边努力得罪秋子(避免像是原世界线一样开启恋爱先),另一边又疯狂点醒,乱步是要你喂饭啊,你应该打他才对!
宰原本打算慢慢引出话题,结果没想到秋子猛的直接说出来了
宰:!!!(头撞橱柜)
一半是真惊讶,一半是做贼心虚。
-
“我还以为我会被打呢!”
↑说是自己被打,其实是在谴责秋子怎么不揍乱步。
秋子听出里里面的遗憾的意思,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但不知道潜台词指的是乱步。
-
乱步:阿嚏!
第22章 22
“……”
大脑过载。
我一只手捂住脸,快啊,快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啊。但我越是这样催促自己,另一个被催促的“自己”就越是思绪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又被打开了。
那位气质沉稳的武装侦探社社长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怎么了?乱步又过来捣乱了,我就一转眼的功夫,他怎么又跑到厨房里来了。”
“……”
啊,救星!
我打心眼里感激这位社长。
福泽谕吉越过我,直接动手,去扯蜷缩在橱柜旁边的青年的领子。但刚动手,他立刻就发现手感不对。
布料质感好极了。
不是江户川乱步从小穿到大的那件小披风。
因为福泽谕吉距离我只有半步的距离,因此,我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那一瞬间不自然的抖动。
我忍不住在心里给他配音。
啊!这是怎么回事——!
但福泽谕吉不愧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涵养功夫远超寻常人(特别是我),他硬生生地绷住了那一瞬间的错愕,僵硬——但假装自然地松开了手:“港口Mafia的首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
太宰治想了想:“我还没想好借口,要么,福泽先生帮我想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我大为震撼。
世界上还能有如此不要脸的回答吗?
但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毕竟身份不同,一位是侦探社里饱受宠爱的侦探,另一位暂且是“阶下囚”……说起来,太宰治应该也了解目前局势吧,他是真的想被打一顿吗?
我犹犹豫豫地解释:“治君……太宰先生是过来点菜,他想吃蟹肉寿司,所以才来到厨房的。”
太宰治斜斜地瞥了我一眼。
没开心。
也没不开心。
反倒有那么一丝怪我多事的阴阳怪气。
福泽谕吉也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整理好了思绪,他沉声说:“既然如此,港口Mafia首领应该已经表达完自己的需求了吧,那么……”
“达咩——”
达、达咩?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人,哦,还好,刚刚应该不是我幻听,因为福泽谕吉也一脸仿佛被雷劈过的表情,多年的涵养功夫也救不了此时此刻的震撼。
我懂他。
谁能相信,这家伙竟然是港口Mafia的首领,那个跺跺脚就能让整个横滨为之颤抖的黑暗帝王啊!
这简直就像是赌气的小孩子。
说到赌气的小孩子,仿佛一道闪电劈过我的大脑,我脱口而出:“治君,你该不会在和江户川乱步先生赌气吧?”
太宰治惊奇地看过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
“秋子小姐突然变聪明了呢。”
我抗议说:“我本来就不笨啊……”笨蛋怎么可能考上横滨最好的大学,等等,又差点被这家伙带跑话题了,“……治君,你可是成年人了,而江户川乱步先生明显还没有成年,撑死16岁,你和16岁的小孩子计较什么?”
“……”
“……”
太宰治还没什么反应,但旁边的福泽谕吉先生好像膝盖瞬间中了箭,当场,身形就摇晃了两下。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我:“不,秋子小姐,乱步他已经二十六岁了?”
“啊,他竟然比我还大?”
福泽谕吉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沉痛,片刻后,福泽谕吉点点头:“虽然我不清楚秋子小姐的具体年龄,但既然你还在上大学,那乱步应该是哥哥。”
“……”
谢谢,并不想要这种哥哥。
太宰治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我可是港口Mafia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领哦,今年也才只有二十二岁。”
那岂不是说,我和太宰治同龄了?
我一直默认太宰治靠谱又成熟,至少应该比我大一轮,压根就没往同龄的方向设想。
可恶!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我二十二岁痛失面试机会,还不知道未来的工作在哪里;而太宰治已经是位高权重的港口Mafia首领,是全日本数得上名的大人物。
不仅如此,他四年前就有两条大长腿了。
好酸啊——
不不不。
秋子,你得换个方向想。
虽然大长腿是好文明,但这正和胸一样,长在别人身上的大胸才是好胸,长在别人身上的大长腿才是好大长腿。
否则,不但会被嘲笑“东京铁塔”,还压根买不到符合尺寸的裤子裙子,这才是现实啊!
“……总觉得秋子小姐又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没,没有,绝对没有!”
我捂住脸,只敢从指缝里偷看。
就在这时,又一道声音插进对话里:“社长,为什么他可以蹲在厨房里被投喂,我就不行——这样一来,乱步大人岂不是要吃得都是他吃剩的呢?”
两人视线相交。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我得强调,太宰治本身就古古怪怪,喜欢哑谜,喜欢机锋,所有的话和情绪都藏在迷宫里,宛如黑猫猫般要和人玩捉迷藏——简而言之,他喜欢让人猜。
而侦探——
应该会对猜谜感兴趣吧?
可我依然读不懂太宰治在那瞬间泄露出的情绪,和他面对织田作之助、面对芥川龙之介、甚至面对我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别。最后,太宰治弯起嘴角,唇线里泄出轻微的笑声:“那我就更要待在厨房了~可爱的秋子小姐,我更可爱,对吧?”
……不,能说出这句话的你,明显只能用“更变态”来概括吧?
“别闹了。”
福泽谕吉看不下去了,他明显想把这两只捣乱猫猫一起拎出厨房。但是,当着他的面,太宰治理了理乱糟糟的领子,那条暗红色的围巾晃动着水波般润泽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