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中原嘟哝着说：“……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太宰治嘴角抽搐了一瞬，连眼神都短暂地失去了高光，但很快，他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面对武装侦探社，特别是织田作之助。
是我的错觉吗？
总觉得，太宰治在面对织田作之助的时候，声音都悲伤般地变得更温柔：“确实，这一切都是港口Mafia的陈述，没道理相信犯人的自我辩解。”
织田作之助不说话了。
太宰治微笑着：“虽然，其实没有对你撒谎的理由，但既然你有所质疑的话——”他的视线转向武装侦探社的所有人，仿佛在微笑地回顾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那么——”
“武装侦探社要不要自己来寻找芥川银的踪迹呢？或者说，找人原本就是侦探的老本行？”
织田作之助反问他：“你在下战书？”
“战书？”
“类似于——究竟是我们找人的水平更高，还是你们藏人的水平更高的挑战书？”
太宰治哑然失笑：“应该说是……”
“彩蛋？”
插话者是江户川乱步。
他抬起手，手指尖拈着最后一片拼图碎片，随即，贝雷帽青年放下手，拼图从办公桌的一头，弹射到另一头。
面朝着太宰治的方向。
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江户川乱步没有任何敌意，他眼睛微微发亮，像是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你藏起了最重要的秘密，宛如复活节彩蛋会藏在枝叶从中，渴望着会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地去寻找它？”
“不会。”
太宰治重重地摇头：“你想多了，我心底没有秘密，只有一片空洞。”
江户川乱步凝视他片刻。
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哑谜爱好者，又从彼此的对视中进行了什么样的交流。但片刻后，江户川乱步又躺回椅子上。
不止如此，他还举起手，“啪啪”两声，把桌面上刚刚拼好的拼图全部打乱，刚刚还十分心仪的玩具，现在，就像是不屑一顾的垃圾，全部扫回拼图盒子里。
太宰治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福泽谕吉一直在思索太宰治的提议，片刻后，他提出要求：“我们巡查芥川银的踪迹时，需要港口Mafia配合。”
太宰治颔首：“很合理的要求。”
“这哪里合理了？”中原似乎看福泽谕吉挺不顺眼的——不，他是看整个武装侦探社都不顺眼，找到机会就要抬杠，“你们还要派人详查港口Mafia大楼内部，是吧？”
“不然呢？”
“万一你们是借机刺探港口Mafia的机密……”
“我可以保证不是。”福泽谕吉停顿了一下，似乎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服力太弱，又补充说，“你们可以派遣人员监控，我保证，武装侦探社不会主动探查那些不该我们知道的事情。”
中原呵了一声。
显然，他不信。
但也没有立刻出声反驳。
“你同意了？”
“同意个鬼。”
中原白了所有人一眼：“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别想让我替你打白工。具体签订什么样的协约，自然会有专业人士谈细节。”
愿意谈，就是同意了。
中原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当然，我可是很欢迎你们撕毁条约，这样，我就能像碾碎豆腐泥一样，把你们全部都连骨带肉地碾成泥浆。”
他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意。
福泽谕吉点点头：“确实，商谈细节并以文书确立，这也是合作的诚意。”
初步协作的意象确定。
中原对此很不上心。
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更渴望撕碎协议。他凝视福泽谕吉片刻，忽然说：“……行吧，用芥川银换太宰治，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她？”
啊？
中原的手，指向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经读者提醒，发现了BUG。
首领宰很可能是16岁拿到书的，但本文设定是18岁。
（懵逼）（发疯）（撞墙）（纠结）（自欺欺人）
总之，后文还是按照18岁拿到书来写，当做蠢鸽子的二设就好！
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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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后如竟没有侦探——
你就是这唯一的侦探，秋子！
这句话捏他了鲁迅大大的“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表面上是调查太宰治的侦探，实际上，要做他唯一的光呢，秋子。
第36章 36
放、放了我？
中原很不耐烦地抱怨：“扣押一个太宰治就算了, 他活该！但非要扣押一位无辜的女孩子，武装侦探社，你们也太没品了吧？！”
“……”
“……”
这指责太过沉重。
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面面相觑。这就像是之前中原面对的困境——难以用“一面之词”自证。
太宰治推了我一下。
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
然而, 太宰治连个眼神示意都吝啬，他捧着牛奶杯, 好像突然这个杯子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研究起质地和产地来。
但被他这么一推，我往前这么一走, 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我身上, 我只好咳嗽一声：“呃, 那个……中原先生，我没有被武装侦探社限制自由。”
中原显然没相信我的供词。
我怀疑，他可能是为了报复织田作之助, 故意反问我：“你这话不是受到胁迫说的吗？”
“没，没有。”
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武装侦探社还挺友好的。”
我想了想——
虽然武装侦探社未必是好人，但他们对我确实很客气了, 社员的异能力随便我用（指罗生门和独步吟客），晚上给我收拾了一个隔间居住, 甚至, 还有小黄鸭的被子诶！
中原拧了拧眉头：“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也没有时刻待在这里啊。”
“嗯？”
我立刻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出门买菜了！芥川先生陪我一起去的，他的异能力买菜好方便啊！”
“你个白痴！”
中原似乎对我的愚蠢忍无可忍, 他的嘴角都在抽搐：“那是在监控你！”
福泽谕吉忍不住纠正：“不，只是保护白井小姐的安危而已。”
中原不说话, 但看表情，怕是半个字都没有相信。我得说, 虽然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但是, 在这种双方之间完全不信赖的情况下，协约能维持多久，还是个问题。
中原也懒得计较真假，只是摆摆手：“行吧，既然你们没有扣押她的意思，也好……”
“确实没有。”
中原扯扯嘴角，懒洋洋地点点头，他对我伸出手：“行，我知道，我们走吧。”
啊？
我脑门上一定摆满了问号：“啊，你要带我去哪里？”
中原递来诧异的眼神。
那是一种很纯粹的——诧异于“我认识的这个女人怎么是个小傻逼”的眼神。
等等！
等等——！
我绝对没问错吧？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肯定不能随便被男人带走啊！而且，他是港口Mafia诶！就算我的屁股暂时是歪的，但也不至于傻到跟着Mafia去压根就不知道的地方啊！
我这只是了解基础情况啊！
我反问中原：“地点不能说吗？”
“不，没什么不能说。”中原看我的表情越发复杂，甚至夹杂着一丝怜爱，而且，怜爱对象似乎也不仅仅单纯是我个人，他回答说，“当然是回港口Mafia啊，你难道还想在这里做阶下囚吗？”
“没有，真不是阶下囚。”
甚至，真正的阶下囚太宰治，在整个武装侦探社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白天发呆，晚上夜游。
中原空落落的手举了半天，没得到我的回应后，他恼火地收回了手：“真搞不明白，你竟然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吗？太宰治到底怎么会喜欢……”
“不准这么说！！！”
我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甚至吓到了我自己。
中原愕然地看着我。
许多人都看着我。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或者说，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想，才胆大妄为地将心底的话全部倾泻而出。
我用这辈子最大的音量喊道：“中原先生！请不要每次都这样侮辱人！我知道我不好看，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要捎带上治君！这也太过分了！就算是侮辱，也不要随便牵扯到其他人好吗！”
中原愣愣地看着我。
我站在原地，用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气。
第一次以如此大的声音，不间断地吼出这么长的一段话，对于我那纤薄的肺活量也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足有十几秒，办公室里都静悄悄的。只有被中原破开的玻璃窗，还在呼啦啦地漏风。
我后知后觉——
天啊，我刚刚都干了什么？
首先，中原明显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武装侦探社的反应已经能算是克制，依旧惹恼了他，甚至，他还和罗生门交过手，把罗生门按在地上打的哇哇叫（并没有）。
可怜的罗生门。
它明明这辈子应该在厨房里大展身手，最后，却被不靠谱的坐骑带上了战场。
不跑题，回归我目前的处境。
中原盯着我猛看。
我也不知道他在瞧什么，还是说，他在心里计算，用哪块肉开始锤，能更快地把我锤成肉泥？
呜呜呜。
别抖，秋子。
我有死亡赋格，我不怕他。
就在我原本就不太坚强的意志力正摇摇欲坠的时刻，中原忽然收回了视线，他伸出手——我吓了一跳——但他也只是扶着老式礼帽的帽檐，挡住半张脸。
中原嘟哝着说：“……算了。”
“诶？”
我真的很惊讶。
如果单独评价中原的态度，那么，从表情到行为，都可以称之为冷淡；然而，和之前仿佛爆炸桶般的态度相对比，我甚至觉得，中原对我很温和。
我忍不住确认：“我不打算和你走。”
中原调整好帽檐的高度，他放下手。
我缩了缩脖子。
我不怂，我真的不怂。
我问他：“……可、可以吗？”
中原斜了我一眼，他依然看不惯我的态度，但眼神没有再那么露骨的鄙视我了，只是不耐烦地说：“爱来不来，我懒得管你。”
嗯？
他这是在……
……管我？
我真有点不知所措。
我没被任何人管过，就连理论上，唯一对我有抚养义务的养父，也从来没有管过我任何事。
中原说不管我，就真的不再管我。他摆弄着一根电线，和连接着电线的耳机。我这才察觉，他刚刚不是调整帽子，而是从帽子下取出这个……呃？我记得，应该叫做战术耳机的玩意儿？
中原看起来一人深入敌方，行动莽撞，但实际上，他身后一直都有监控和战术团队在和他联络吗？
好酷啊！
这简直和拍电影一样酷！
我忍不住想分享新发现，然而，等我回过头看向其他人时，所有人的态度都十分平静，一副见怪不怪，早知道被监听的模样。
“……”
合着，只有我不知道？
中原拿起耳机，对对面说：“行动组撤退。”
沙沙沙。
其实我什么都没听到。
但不专程配个音，总感觉缺了什么。
中原平静地补充说：“行动取消了，让情报班上来，我们和武装侦探社签合约。”
他说完，就放下了战术耳机。
这个动作宛如一声口哨，瞬间，我就听见了接连不断的响声。在侦探社对面的大楼里，有黑衣狙击手在收拾狙击枪，地面上，热热闹闹的街道上的路人忽然全部离开，一大堆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从各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携带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先进武器，整齐有序地撤退。
甚至，我还看见有一架直升飞机路过，嗡嗡响，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隐藏起来的。
对不起。
我没见过世面。
我大为震撼：“这……这什么时候布置的？”
中原没回答。
“明明，之前还说过，根本没耐心等属下一同过来吧。”
太宰治好心地解答了我的疑惑，他耐心而和蔼：“如果能被你察觉的话，那么，港口Mafia的外勤部门，早就被人一锅端了吧？”
我怀疑……不，我确信，太宰治就是在看不起我。
*
*
中原从窗户处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港口Mafia布置战场布置得太过彻底，等他们所有人撤退后，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了。别说是人影，就连鸟雀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大家也沉默地收拾战斗后的狼藉。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黑发西装男人，带着圆圆的眼镜，发际线岌岌可危，一脸加班过度的憔悴模样。
这位先生刚进门，就将文件包放在桌面上，举起双手：“你好，我是港口Mafia情报部门的成员坂口安吾，负责这次的协约谈判细节。我保证，我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你们可以搜身检查。”
“……进、进来吧。”
福泽谕吉似乎有点尴尬，他应该一开始没想到要搜身，但坂口安吾渴望被搜身（？）的小眼神又让人难以拒绝。
几分钟后，搜身结束。
坂口安吾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身旁是港口Mafia的另外两位成员助手。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只录音笔，放在桌面上。
“这是……”
“不好意思，这次合约关系重大，涉及到横滨两个最大的异能者组织。责任重大，整个流程都会录音，过程透明可查，你们也可以备份录音内容——”
“明白了。”
“这里有一份合约的草稿，您先看看具体内容，有任何异议或者不清楚的地方，我们都可以讨论。”
“……”
“……”
我忍不住探出头：“好专业。”
下一秒，头皮就一疼，我回过头，就看见刚刚还在装傻的太宰治站在我身后，他的小拇指缠着我的头发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