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敲桌面:“我出来的仓促,也没带多少装备出来。这件防弹衣是国际上最先进的新款,能防大口径的子弹。”
“我不能要你的……”
“我不需要。”
中原语气不善地瞪着我:“我不需要这些装备,子弹触碰到我的一瞬间,我就能控制它们再打回去。”
“……”
中原严肃地宣称:“我和你不一样!”
我的嘴角根本克制不住抖动:“……你真的不是在嘲讽我吗?诸如什么一个流弹就能送我上西天。”
中原被我这句话干沉默了。
他思索片刻,点点头:“你说的对。”
对?
对什么对?
紧接着,我就看着中原在自己身上拆装备。他明明看起来瘦瘦小小,衣服也很贴身,却能拆除相当多的装备——几板子弹,五六个手|榴|弹,还有一些我根本认不出来的装置。
他也在身上缝了隐藏口袋吗?!
中原想了想,又将其中大部分武器收回去:“算了,你控制不好这些武器,很容易炸伤自己。我喊武器研发部给你弄几根好用的防狼棒。”
我脑门上冒出问号。
中原小卷毛!
你这是瞧不起谁啊!
“……你这款防狼棒很好用吗?”
“我也没用过,不过,肯定会比市场上的防狼棒好点……吧?”
“多给我几个。”
“?”
“我送几根给同学。”
中原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行,你留个地址,我喊手下直接送你宿舍去。”
除了防狼棒之外,中原还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搜了搜普通人配备武器的思路。很快,他就敲定了计划,准备再给我配备几根电击棒,催泪炸弹,辣椒喷雾之类的武器。
“……先弄这点吧。”
中原似乎还是不太满意,但对于一位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他也琢磨不出更多防护了。
我沉重地看着桌面。
高档防弹衣的余温渐渐散去,压在手上,反而更让人在意它沉甸甸的质感。
酷吗?
应该还是挺酷的吧!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泯然众人的白井秋子了,我是行走的武器库的白井秋子了。我抬起头,手指交织,挡住下半张脸,用非常杀手的口吻问:“……什么时候到位?”
“可能要三五天吧。”
中原放下手机,将屏幕扣在桌面上:“……武器部之前肯定没研发过这种小威力的玩具儿,不过,应该也费不了多久时间。”
他扬眉:“怎么,你有危险?”
玩、玩具?!
我甚至觉得,真装备了这么多强大武器的我,甚至可以去统治世界。怎么在中原口中,我就好像在玩过家家?
“不、不着急。”
我摇摇头,卑微地说:“我这不是想配合你吗?”
“配合什么?”
我打开笔记本,三个名字摆在中原面前:“太宰治愿意说,就不会神神秘秘地躲到天台讲悄悄话,他又是你上司,不想说你也没法逼迫他。”
“嗯。”
“中岛敦失踪了,短时间找不到他的线索。”
“嗯。”
我用水性笔在笔记本上,重重一戳:“那么,唯一能追问的知情人,就只有芥川龙之介了。”
对不起。
芥川小哥。
但这件事很重要,也不能排除你推太宰治掉下天台的可能性,介于我屁股是歪的现实,就只好暂时委屈一下你了。
我继续分析:“所以,你接下来的计划,就是绑架芥川龙之介对吧!我可以作为主力,冲在最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每多说一句话,中原的眼神就要多一层迷茫,他看着我,宛如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慷慨激扬:“……放心好了,我绝对能帮得上你的忙!”
“停停停!”
中原好像被我英勇的光辉闪到眼睛了一般,内心难以承受这份重量,连连挥手,他甚至小声倒抽一口冷气:“……你,你都在瞎想什么呢?”
“战斗!”
我握紧拳头。
话音未落,中原就忍无可忍地——重重地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将我整个人都戳翻在椅子上:“别胡闹了……”
我可是认真的!
中原好气又好笑地回答:“……还没到这一步呢,而且,就算真的要打起来,也没有让未经训练的普通人上战场的道理,别胡思乱想了。”
“那你现在……”
“以防万一罢了。”
中原叹了口气,他伸手,揉了揉眉头,眉宇间遮掩不住的疲倦。仔细算算,他应该还没有倒时差,恐怕能有三十六个小时不曾休息了:“你如果愿意跟我回港口Mafia,倒是用不着这么费心思……”
我缩了缩脖子。
“……但你要留在武装侦探社,最好还是有一些自我保护的能力……可恶,太宰治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不清楚,压根就不该把你卷进来吗?”
我又缩了缩脖子。
怎么说呢?
太宰治似乎说过类似含义的话,但最后坚持留在这里的人,似乎是我自己?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疑惑短暂地浮现心头,我很快就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毕竟,就算我现在回学校,失去的面试机会也不会再出现了啦!
而且,我真没办法放心。
一闭眼,就是太宰治消失在黑暗中的场景。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时候我抓住了他,会怎样……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行吧,先这么安排。你如果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联络我。”中原说着,一边操作手机,将我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他警告说,“这一次,不准再刷屏式地打我手机了。”
“那个,中原先生?”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犹豫着。
从人情世故的角度来讲,如果有人对自己好,不必追问理由,只需要挂念在心,有机会报答他就好了。
但从私心说,我是真的很好奇:“中原先生,您不是很讨厌我的吗?现在,为什么又这么关照我呢?”
中原不假思索地回答:“这算什么……”
“中原先生,我不是太宰治的小女朋友,虽然治君对我也多有关照,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猜测的那样。”
我认认真真地提醒他:“照顾首领女朋友的理由,其实是不成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宰:……够莽吧?
中也:确实很莽。
-
明天去医院看腱鞘炎。
具体更新,明天再说,嗯。
第39章 39
中原带着一点无措感看着我。
说来不好意思, 我其实很熟悉很熟悉这样的表情。很多次,我在揭开其他人想要掩饰的感情时,对方就很容易流露出这样刚出生的幼鹿般懵懂无措的神色。
但中原露出这种表情, 就很奇妙。
——要知道,就在十几分钟前, 他还双手叉腰, 不可一世地宣称要将武装侦探社从世界上抹去,宛若灭世的魔王。
唔。
要补救吗?
我也很擅长补救气氛。
不, 倒不如说, 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谈话的技巧, 哪怕是聊起播放率低于1%的烂片,对方也会竭尽全力地装作自己看过这部剧,并且搜肠刮肚地编造些万金油套话。
但出于我自己也无法准确描述的心态, 我没有善解人意地抛出台阶,只是拿起碟子上的吸管,插进了摩卡咖啡杯里。
拉花很好看。
用吸管喝摩卡咖啡, 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图案的原本模样。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
在服务员第二次从我们身边路过时,中原忽然很浅的叹了一口气:“……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
有点无奈, 但无奈的情绪收敛得很干净, 就像是完全不想让音量或者情绪影响到我。
喂,这跑题了。
但我遗憾地发现, 我同样好奇,中原为什么会以为我和太宰治吵架了:“完全没有。”
而且——
我回忆了一下我和治君的相处, 补充说:“……无论是谁,都很难和治君吵起来吧?他很温柔, 就算是会做我不认可的事情, 也会在我提出反对意见之前, 提前堵上所有漏洞——无法争吵吧,在争吵之前,就会被他说服。”
中原挑眉:“——哈?!”
拜托啊。
你才是太宰治多年的同事,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根本不用我多提吧?
中原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他立刻用手撑住半张脸,但嘴角根本克制不住抽动,违背主人意志般地流泻出“搞什么鬼啊”、“青花鱼好装啊”、“有病吧”、“混蛋”之类的词句。
“……有内情吗?”
中原想了想,举起两根食指,在半空中聚拢又分开,如此重复几句后,他仿佛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他就……现在还没把你追上手吗?”
“说过了,你误会了。”
我叹了口气。
难受。
但又还不至于到掉眼泪的程度。
当然,假若有一位位高权重又风流多姿的男士,无微不至地照料自己,任谁处于我这个位置,都会觉得,对方深爱着自己吧。
但老话说的好,人生三大错觉,手机震动,我能反杀,他喜欢我——
果然,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
像是自己以为是地靠近,结果对方完全不为所动的事实。我脸皮再厚,也做不到对远称不上熟络的中原先生全盘托出。
好在,中原也不需要我详细说明。他挑眉,表情说不清是更接近鄙夷,还是讥笑:“行吧,我懂了。”
“懂什么了?”
“青花鱼就是混蛋。”
中原斩钉截铁地定义道,他大概少有这种能彻头彻尾鄙视太宰治的时机,眼睛微微眯起,竟显得有几分餍足。片刻后,他面向我:“我不知道那混蛋青花鱼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他像个变态般喜欢着你这件事,是确凿无疑的。”
我呆呆地张口:“啊?”
——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表现。
中原思索着,似乎在努力从大片的记忆里精选出更值得一提的剧情,片刻后,他清晰地说:“太宰藏着你的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我努力回忆。
我这辈子除了毕业照和学生证上的照片之外,还拍摄过什么照片吗?
中原努力回想着:“是一张夜晚的照片,你好像站在楼房房顶,有夜风,是你回头看向镜头的照片。”
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试探着问:“在微笑着吗?”
“在瞪人吧。”
“……”
“……”
我心头一沉,明明街道上的太阳光还很灿烂——不,太灿烂了,越发反衬得我阴暗消沉。我不会没事就跑去楼顶吹风,而且瞪人的照片……
我恨恨地咬扁吸管:“是偷拍吧。”
“肯定是偷拍啊。”
“但我没听到有拍照声。”
“那张照片没有用闪光灯,有月光。”中原慢慢地说,他似乎需要时间来慢慢读取记忆里的细节,“——虽然日本有手机拍摄必须有拍摄声的规定,但他用不着遵守这样的规定啦。”
“……”
难以想象。
我认识不少沉迷于自拍的同学,但大家每一张发送到推特的照片里,自己都被修图软件修整得美如明星。
而我呢?
被太宰治捏着一张没有打光,没有美颜,表情还很狰狞的照片,日夜欣赏。
啊啊啊啊别想了。
再想下去,我真的要窒息了。
“变态。”
除了变态我无话可说。
“……就是变态。”
中原也很认可。
“……”
“……”
中原的认可也没有拯救我的消沉,谁会希望自己的好感对象是个行为怪异的变态呢!
我不抱任何希望地追问:“那治君……就是每天都拿出来看看照片吗?”
许多变态的行为,在我脑海里,此起彼伏。我有点恨我看了那么多影视剧了,我甚至能数得出那些画面都出自于哪部电视剧。
啊。
难受。
中原的回答姗姗来迟:“……他把你的照片压在办公桌的玻璃下。有时候,我看见他睡不着,就会一直盯着那照片看。”
“……”
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最开始,当然还是庆幸,自己的照片没有拿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象着太宰治孤独地趴在奢华漆黑的巨大办公桌上,脸贴着冷冰冰的桌面玻璃,孤独地看向一张照片时,却又觉得,好像还不如“变态”呢。
哦,对了。
太宰治是不是还说过,睡不着是因为会梦见我惨死的脸?在他心中,我瞪他的表情,就是“惨死”吗?
秋子!
你真的死的好惨啊!
我努力克制起伏的情绪:“在这之后,治君就会……安然入睡吗?”
“不啊。”
“他失眠了?”
我想掀桌。
冷静,冷静。
你对面的是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是无辜的,而且,你在这种娇小的人形暴龙面前掀桌,万一人家会把桌子直接拍你脸上呢!
“也、也不能算是失眠吧。”中原拧着眉头,一副很为词汇量发愁的模样。苦思冥想后,他总算找到了合适的形容,“太宰他会像是打了鸡血般,爬起来继续干活。”
“……”
我脑子卡壳了一瞬间。
中原用细长银勺子搅拌着咖啡杯,他没注意到,咖啡早已经见底了,神色间竟然有些羡慕:“我确实很讨厌太宰,但也不得不承认,从未见过那么勤奋的家伙,每次我都觉得……”
“……”
“……快猝死了吧?”
“……”
“明明一副撑不下去了,马上要崩溃掉了表情?”
“……”
“但每次盯着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他就会露出十分贪婪的,好像是没尝过糖的小孩子,隔着糖纸浅浅地舔一下,就会获得新的力量,硬生生地从身躯里压榨出新的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