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小姐姐我可以。
我晕乎乎地回头开车，刚刚想说的话彻底忘得一干二净。
*
*
时间跳回现在。
费奥多尔·D意识到自己被包围的瞬间，做出了正确的第一反应，他扯开车门，就要挟持太宰治。
芥川龙之介：“呵。”
感情你们真把他当摆设了是吧？
仿佛黑色的洪流，罗生门彻底狂化了，疾风骤雨般地往敌人身上宣泄。他双目不瞪自怒，呵斥道：“你的敌人是我！”
“真麻烦。”
费奥多尔·D显然没把芥川龙之介放在眼里，他掏出□□，五六发枪声响起，打退罗生门的第一轮攻击。
黑发的俄罗斯青年左右扫视，即便身陷险境，他的声线依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她说：“白井秋子小姐——”
费奥多尔·D似乎很笃定，我一定就在附近，话语声不疾不徐，天然就让人觉得值得信任：“白井小姐，您该不会信任太宰治吧？”
嗯？
我当然很相信他。
“……令人感动的爱情，但是，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太宰治绝对没有跟你说真话，比方说……？”
我的思绪不由被他牵扯。
“……您知道，在另一条世界线里，太宰治是如何唆使您去死的吗？”
“……”
唆使我，去死？
他究竟在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杀死过您，白井秋子小姐。”
我当然相信费奥多尔·D的这句鬼话，但最难分辨的谎言，自然就是和真话混杂在一起谎言。
费奥多尔·D谆谆善诱：“他不敢告诉你，另一个世界里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吧？”
“……”
“也是，引诱着无知少女为自己献身的骗子，又怎么会告知真正的结局呢？”我没有看向费奥多尔·D的方向，但听着激烈战斗中，还艰难地抽空策反我的声音，竟然也有一种正在和对方面对面交谈的错觉。
“死亡赋格可真是作弊般的异能力，只要当事人不想死，那就无论如何也死不掉。”
“……”
“想要至白井秋子于死地，只能一点点地毁灭她的希望……看着美丽的花朵一点点枯萎的感受怎么样，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做得比你更好了。”
“住口！”
太宰治的枪怼到了费奥多尔·D的脸上。
远远看去，就像是白井秋子手握着枪，怼到了魔人的脸上。
太宰治很生气。
明明作战计划里没有他，按照太宰治自己的说法，办公室里坐了四年，他体术退化的厉害，很容易被魔人抓住破绽。
但他还是出手了。
——愤怒地出手。
我叹了口气，不再装作一个聋哑人司机，从驾驶位上钻出来。四面八方都是包围的人群，而太宰治和费奥多尔·D就站在人群中央。
那是太宰治吗？
是的。
是太宰治。
我指的不是他白裙红唇的伪装，恰恰相反，太宰治身上所有的伪装都崩解了，站在原地的好像只是一团黑影。
——某种注定无法死而瞑目，而徘徊于世的幽魂。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治君！”
太宰治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神色变了。
我的言辞是如此贫瘠，根本无法形容那瞬间的变化。原本，他就好像夕阳里已经沉没了一半的海市蜃楼，即将沉坠的幻影。
可他凝视着我。
眼瞳一点点染上光。
我确定，那应该不是美瞳造成的错觉。慢慢地，太宰治脸上换发出光彩来，在世界的浮于表面的光彩之下，有什么东西仿佛在缓慢升腾。
太宰治的手在抖。
好像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身躯里激烈的战斗，让他的表情都明明灭灭，变换不定。我甚至觉得，太宰治那瞬间是想不顾一切，开枪崩了费奥多尔·D的。
“治君！”
我再呼唤了一次：
“……别离开我。”
太宰治的背影哆嗦了一瞬。
咔哒一声。
银光闪闪的手铐绑住了费奥多尔·D的手腕。
那手铐真的巨眼熟，绝壁是武装侦探社友情赞助，太宰治天天拿在手上玩的那只手铐。
战斗结束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81
“太宰——”
织田作之助也赶来了。
当然, 还有所有事故中注定会姗姗来迟，今天也特别符合设定的警察们。在太宰治的警告下，警察们隔着厚厚的间隔物, 将魔人费奥多尔·D压上警车。
费奥多尔·D停在了车门口，他看向太宰治：“我还以为, 你刚刚会扣动扳机的——明明想杀我想得不得了吧？”
“我现在也很想杀死你呢。”
太宰治露出了一个灿烂如挚友重逢般的笑容：“但想到, 秋子酱没准会被死亡场面吓到，那就算了——”
“哦？”
“那个小笨蛋就是这样, 哪怕死的是不值一提的人渣, 也会为一条生命的逝去掉眼泪呢。她的眼泪, 你可配不上，费奥多尔·D。”
费奥多尔·D好像没听出太宰治的讽刺，他了然地点点头：“也是, 毕竟，她也是会为你这样的人渣流泪的人设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两人的笑声此起彼伏，活像是两台电脑AI模拟人类发生, 缺乏情绪变化，又真的特别吵耳朵。
费奥多尔·D被押上警车。
一大群全副武装的Mafia成员们暂且不提, 场地中央的圈子里就只剩下我、太宰治、芥川龙之介和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警惕地审视着太宰治, 片刻后，我也不知道他在观察什么, 但太宰治很懂，乖乖配合。
片刻后,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你竟然没开枪。”
太宰治低下头，有一点腼腆地回答：“……都说了, 他不配啦。”
“总算像话了点。”
太宰治一愣。
织田作之助伸手, 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主动拍肩的人表现得很正常, 被拍肩的人却开始了一轮瞳孔地震。
织田作之助点评说：“之前真的太不像话了，做的那些事简直都是胡来……”
“抱、抱歉。”
“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吧？”
“嗯。”
我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很无奈地发现，在没有解说的情况下，我是真的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织田作之助声音微微低沉：“以后也要这样——不要再用伤害别人的计划达成目标了，太宰。”
太宰治的头低到快要折断了：“我知道。”
“当然，”织田作之助深吸一口气，好像即将说出口的话，对于他而言，也有一些难度。他扯了扯头顶上的呆毛，继续说，“……也不要再用伤害自己的计划了。”
“……”
太宰治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织田作之助双手插||进口袋里，他对芥川龙之介招招手，唤到身边来——芥川龙之介还在生气，刚刚，如果不是人间失格数次打断罗生门的攻击，干掉魔人的，绝对是他。
“我和芥川君先回侦探社了，之后，无论是乱步先生，还是白井秋子小姐，还是那神秘失踪的手铐……”
太宰治愣愣地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的背影。
织田作之助冷酷地回答：“你自己好好想解释吧，我是绝对不会救你的。”
“……”
太宰治恍惚了一瞬，好像这种和织田作之助相互贫嘴的日子让他产生了什么错觉，但很快，太宰治就反应过来了，他对织田作之助背影伸出手：“等等，织田作，不要抛弃我啊！”
织田作之助冷酷地闪避了。
“不要啊——织田作——”
太宰治的悲鸣刚刚响起，几乎在同时，手机铃声也跟着响起。
不、不对。
那是我的手机。
太宰治掏出那花花纷纷贴满水钻的手机，按下免提键，立刻，中原先生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
“秋子，我去了你给我的地址，那是个陷阱……咳咳咳，我抓了几个异能者，好像都是死屋之鼠的成员，麻烦的是，我中了他们的异能力，叫什么共噬，暂且还不知道效果。”
太宰治凑过去：“那是普希金的异能力，效果是中了共噬病毒的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不然就要一起死哦。”
“太、太宰治，你怎么？”
“这值得惊讶吗？”
太宰治矫揉造作地捏着嗓子回答：“我会接到情侣的电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中原先生沉默了一瞬间。
等他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可以和太宰治打一架的愤怒感：“那通地址是你发的吧！你又坑我——！”
“呵。”
太宰治不落下风，他不紧不慢地回答：“你竟然没有意识到吗？哇哦，那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什么有趣？”
“堂堂的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目前的代理首领，竟然在借到某个女孩子的短信后，一点也没产生怀疑，生怕她落入危险之中，率领大部队前去探查，最后更是中了敌人的陷阱共噬病毒——你听听，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我、我——”
中原先生真的被怼到说不出话了。
他真惨。
被太宰治耍得团团转，最后说来说去，反而像是中原自己做错了事情：“我、我没有——”
“那就请小矮人不要在骚扰我女朋友了，哦，对了，还有个地址，你可以去看看，也许会抓到个叫做普希金的小耗子，能解决掉共噬问题。”
太宰治果断挂断了手机。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太宰治被我盯得倒退一步：“有什么想问的吗，秋子？”
我严肃指出：“你刚才说，我女朋友……”
太宰治接上：“的狗。”
“嗯？”
你这个狗，为什么接的这么快，这么顺口，这么浑然天成？
太宰治深沉地回答：“我可以时而是狗，时而是男朋友，只取决于秋子小姐的心情。”
“呵。”
“如果秋子小姐心情不好，想打个什么东西出气，那我就是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狗，如果秋子小姐想找个什么东西亲亲抱抱，那我就是秋子小姐唯一的男朋友。”
太宰治把“唯一”两个字咬得又重又清晰。
呵呵呵呵呵呵。
之前死活不肯接受我，现在忽然就以男朋友自居了。太宰治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哄骗呢！
“滚滚滚。”
太宰治凑过来，他没卸妆，但妆在打斗中被蹭花了，看起来绮靡而美艳：“秋子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是的。
我想问。
费奥多尔·D寥寥几句话，将我内心的疑惑推至巅峰。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和白井秋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故事呢？
但我又觉得畏惧。
真相是会伤人的。
而且，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真相。
也许……现在也挺不错的？
我推开太宰治：“滚滚滚，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忙呢？”
“什么事？”
“当然是……”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我的盖章——！
芥川龙之介，你人呢？！
我摸着放在隐藏口袋里的《颠覆世界计划》，一时之间，内心充满了迷茫：芥川先生，您就这么抛下孤独的我……走了？
哦。
是织田作之助带他离开的。
我考虑过，返回侦探社之后，当着与谢野姐姐的面和芥川龙之介说盖章的事情，就算芥川龙之介恼羞成怒，但我还有与谢野姐姐的电锯可以温暖我。
但现在看看，我都干了什么？
——完全忘记了。
忙活大半天的工作，完全付之于流水，我这到底都为了什么，为了谁？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了。
过了十几秒，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我口袋里的铃声在响——等等，这是太宰治的手机。
来电显示：
「江户川乱步」
我拿着手机，下意识就要递给太宰治，却见太宰治的手指放在脸颊边，对我轻轻地摇晃。
他不接。
他不接难道我接吗？
太宰治还真是这个意思，他催促道：“快接电话吧，等久了，乱步先生要生气了。”
呵呵。
我敢指天发誓——
太宰治绝对是懒得和江户川乱步解释，把这项工作推给了我。我怎么就沦落到如今的地位了呢？
我认命地接通电话：“莫西莫西。”
“是毛茸茸小姐呀。”
“呃，治君他……”
“没关系，你直接转告他好了，根据太宰提供的情报，我推测了几个藏小老鼠的地方，普希金被抓到了，但那个小丑跑掉了，拦不住。”
太宰治俯身站在我身旁，他明显听到了这番话，轻声回答：“我猜也是。”
江户川乱步嘟哝着抱怨：“……真麻烦，朋友都是这么麻烦的吗？竟然还要调度警署们抓犯罪份子……”
“什么嘛，乱步先生明明玩得很开心。”
“咳咳咳咳……”
江户川乱步没反驳，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那个，毛茸茸小姐，他真的化妆成你的模样了？”
“……是的。”
“来张照片？”
我抬眸，太宰治立刻双手拦在胸口：“达咩，绝对达咩，我这个造型是只给秋子小姐看的特定诱惑装束，绝对不可以再给其他人看了！”
他就骗鬼吧！
明明魔人、织田作之助和芥川龙之介都看到了。而且，看情形，还给芥川龙之介那颗直男的心脏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江户川乱步的关注点明显是另一个细节：“他真冒充你了。”
“嗯？”
我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化妆成毛茸茸小姐不会直面魔人的袭击吗？”江户川乱步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小困惑，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歪着头的模样，“这也算将自己置于险地，不珍惜生命吧？”
“……”
“他在惹哭你一次，又打算再来一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