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比起担心这个。”
真希伸手,将挡在面前的树枝直接折下:“不如先想想如果她真的成功,要怎么从那群死老头手里保下她吧。”
“说得也是,毕竟这个东西,可是直接对咒术师存在必要性发起的一大挑战……”
熊猫的话没有说完。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两人同时顿住。
接着回头。
就见乙骨忧太正撑着满脸通红、头冒大汗的吉野顺平,后者望过来的涣散眼神,怎么看怎么有那么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真希和熊猫沉默了会儿,彼此慢慢恍然大悟。
哦。
这不是他们刚开始学习全集中呼吸那天,被灶门前辈他们打到回不了神的表情吗?
*
先不提这边,另一边,花田千夏正和狗卷棘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经过几个月训练,少女已经不是那个会被压制的对象,至少在那一招一式、一来一回之间,已经渐渐流露出比以往更加笃定、也更加凌厉的风格。
就像她在遇到某些事情给人的感觉一样。
只是比起凌厉的招式,她就显得特别柔软。
躲开攻击时扬起的发丝是柔软的,带着微凉;主动进攻时被握住的手腕很纤细,带着明显的骨骼感;个子娇小,脸蛋泛着微红,扭动身体灌入衬衫的风暴露出白皙、且盈盈一握的腰。
嘭的一声轻响。
少年被毫不客气怼到胸膛的手肘打退十几米。
但花田千夏也没能往上踏出一步。
因为几乎在她把人打退,想要抬脚的同时,腰间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揽住。
花田千夏头皮一麻,一句尖叫就冲了出口。
“狗卷棘!”
要按照平时,她这一声势必会惊起飞鸟。
但是现下,回荡在整个山中的,只有少女带着羞恼的这一声尖叫,因此平白增添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嗯?”
一片阴影从她脑后压下。
花田千夏看到自己的影子被另一道影子完全包拢,铺天盖地的气息也兜头淋下。
腰间,直接掠过衬衫贴着她皮肤的掌心火热、黏腻。这架势,颇有刚才她干脆利落、不留情面的风格。
只不过她刚才是为了将人打退。
而这个人……这个人他……!
“流氓!”花田千夏压低声音愤愤地骂,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
失重感取代了那股强烈气息,急速的倒退中,少女对上少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紫眸,接着控制身体往后一翻,找准落脚点,双手一撑。
她稳住核心,脚尖触到台阶瞬间,爆冲出去的同时:“狗卷棘给我站住!”
当然,说是这样说。
站是不可能站的。
非但不站,狗卷棘跑得还更快了。
看到这一幕,花田千夏热气简直直往头顶冲。
还说让她跑,他来追呢?
现在追个屁啦追——!
可恶的男子高中生!
于是当真希等人看到阶梯之上,少年像只小狗一样转着圈逗少女的一幕时,压根就不需要询问结果,基本能够确定这次的胜利方是谁了。
少女率先看到他们。
她立刻把围在身边的狗卷棘一推,高高抬起手,神色明亮地大喊:“真希!熊猫!乙骨顺平!”
熊猫边走上去,边忍不住笑:“听起来好像顺平被改了姓氏一样。”
乙骨忧太也忍俊不禁:“感觉我好像多了个叫顺平的弟弟,是吧?”
真希也笑:“要不干脆都改叫名。”
熊猫:“我觉得可行。”
顺平……顺平没有说话。
他现在光是呼吸,就已经差不多用完了所有力气。
狗卷宅,是一个四合院制式的建筑。
也大概是因为狗卷棘第一次带这么多朋友——虽然这些朋友未来都是咒术师——回家,但在招待方面,狗卷家还是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
吃饭期间,狗卷棘还为花田千夏引荐了,他之前在信息里说的老师。
对方早就做好了她过来的准备,在简单地互相认识后,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打写满字的宣纸,递给花田千夏。
花田千夏连忙双手接过。
姿态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就是对方给完宣纸后,端起手笑眯眯的表情和欣喜中带着点慈爱的情绪,看得她脸颊有那么一点点发烫,更不用说从她身后传来的,熊猫不知道和谁的窃窃私语:
“哟,哟,狗卷家的老师很喜欢夏夏诶。”
“那眼神,跟看自己儿媳妇似的。”
“我用我的熊脑担保,指不定棘在背后怎么跟自己家里人介绍夏夏呢,嘿嘿嘿。”
嘿个毛嘿!
花田千夏面红耳赤。
是夜。
花田千夏擦着头发,从热烘烘的浴室走出来,浑身带着刚洗完澡时的湿气。
虽然是夏天,山里的气温还是低的,所以她穿着狗卷家准备的长袖长裤。当然自己也不是没有,但怎么说呢……
因为即将睡的房间风格、以及床是榻榻米,因此比起极具现代化的服饰,花田千夏更倾向于极具年代感的睡服。
主打的就是一个融入!
花田千夏将头发擦到半干,接着披着毛巾,盘腿坐到地上,挨着小茶几,重新拿起今晚吃饭时,老师递给她的宣纸。
上面写满对于她之前那个念头的想法。
原来在她提出“移动的帐”的念头之前,狗卷家已经尝试过许许多多类似的符咒,但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而这些宣纸,则详细记录这些失败经历。
嗯……怎么说呢。
真不愧是亲普通人的咒术家族?
研究的东西还真是造福全人类呀~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看着看着,会开始出现成堆的数学公式?
是的,以花田千夏的水准,她最多只能认出这些是公式,并不能从中看出更多东西,更不用说总结语里,还包含着巨多她看都看不懂的名称。
什么欧拉恒等式……
傅立叶变换……
德布罗意方程组……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写作随心所欲,读作花田千夏直接痛苦面具。
正当她拧着眉,捧着手机一个个名称查过去时,房间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了。
花田千夏的脸比眼睛先动。
脸已经偏过去,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什么“物质波”公式,直到第二下轻响,才看了过去。
……是狗卷棘。
少女看了眼手机,晚上九点半。
这个时间……来找她干嘛?
这么想着,花田千夏吞咽了下。
随着这一道口水下肚,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胃部抽搐了下,心脏的跳动也开始变得明显起来。
少女无意识地扣住手指,好一会儿,才慢动作般将手机放到小茶几上,又慢腾腾地从地面站起身。
狗卷棘敲第三下的时候,她磨磨蹭蹭地站到门后面。
有点不想开……花田千夏脚趾抓地,感觉腰间的某块皮肤又烫了起来。
她伸手按住门,想了想,还是隔着门开口:
“棘,很晚了,你找我……”
“开门。”
花田千夏哗的声拉开门:“……”
她握着门把手,又气又好笑地看狗卷棘。但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对方手中端着的几个大相册吸引过去。
为什么一眼就认出那是相册?
因为类似的本子,她在自己妈妈那儿看到过。
只是没等花田千夏问出来,狗卷棘已经非常干脆的开口:“让开~”
少女唰的侧过身:“……”
她就这么看着少年堂而皇之地进了房间。
跟进自己房间一样,少年端着几个大相册坐到小茶几旁边,盘起腿,然后非常自然地回过头,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与花田千夏飞快的“不准再对我用咒言”一同响起的,是狗卷棘的一句:“金枪鱼。”
双双静默一瞬。
狗卷棘笑了。
花田千夏冲他皱皱鼻子,一边关门,一边超大声嘀咕:“哪有男孩子进女孩子房间,都不请求,直接就进来的啊!”
关门声很轻,却止住她接下去想说的一句“你看看,你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花田千夏轻咬嘴唇。
她看了两秒紧闭的房门,卷出鼻腔的呼吸滚烫,心脏也跳得有点快,然后。
心一横,转身就朝狗卷棘走去。
不准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夜闯少女闺房的狗卷棘都没怕,你怕球球!
但饶是这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设,花田千夏还是没能像狗卷棘那么自然——
她一屁股坐到了狗卷棘对面。
然后瞪他。
狗卷棘看着她,疑惑:“鲑鱼?”
花田千夏粗声粗气的:“干嘛!”
狗卷棘看着她,微微抿唇,看起来想笑,但又碍于现在笑出来八成会被狠狠教育的下场,他忍住了。
然后伸手,将最上面的相册拿下来,递给她。
花田千夏刻意避开他的手指去接。
她捧着相册,悄悄呼出热气,才翻了开来。
是……
小时候的她诶。
花田千夏愣住,突然想起好像之前,狗卷棘就说他这里有他们小时候的照片,问她要不要看来着?
她当时好像的确说想看。
花田千夏忍不住往下翻。
只是她还没翻过几页,一道阴影突然压下。
花田千夏汗毛立竖,倏地扭头,与拿着吹风筒的狗卷棘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干嘛?”
“金枪鱼。”
狗卷棘指了指她半干的头发。
花田千夏提起的心落回去一半,可紧接着又提了起来:“不用啦。”她小小声,根本克制不住脸颊发热,“它很快干。”
狗卷棘眉头皱起:“木鱼花。”
只是说是这样说,人没动。
花田千夏看着他好几秒,悬起的心在少年略带严肃的盯视中又落了回去。
好像……
真的是在关心她没有吹干头发诶。
但是几秒后。
花田千夏深刻地意识到自己错了。
此时此刻的她,正缩起双肩,腹部抵着小茶几边缘,极力想要避开身后源源不断传出热度的那具身体:“棘。”
少女一边在心底热乎乎地大喊她就知道,一边捏着摊开的相册边缘:“你往后坐一点啦。”
花田千夏磕磕绊绊的,不放弃争取:
“太近了也、也不好吹头发,不是吗?”
“……”
这是吞咽的声音吧!
这是吧!!!
花田千夏简直欲哭无泪。
狗卷棘一定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
最后,少年还是按照花田千夏要求的那样,往后退了一点。
铺天盖地的热度因为他的动作散去不少,只是那仍放在花田千夏身体旁边、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地盘里的两条腿,还是没有拿开。
吹风筒终于被打开。
轻轻的热风嗡嗡作响,狗卷棘问:“鲑鱼?”
花田千夏抿起唇:“嗯?”
狗卷棘沉默。
花田千夏拿着相册,忽然福至心灵。
她直接伸手,去拿狗卷棘放在小茶几的手机,说:“来,打字,打字。”
但她这次到底没有逃过手指被轻蹭了的命运。
花田千夏忍着指尖的酥麻感,偏头看狗卷棘。
只见少年低头,迅速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花田阿姨跟我说过,吹头发的时候,把脖子位置吹干才不会感冒。】
花田千夏看完,抬眸:“嗯?”
于是狗卷棘垂下头,继续打字,亮出:
【所以,我能碰你脖子吗?】
“……”
*
花田千夏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相册,忽略不断扫过她脖颈和头皮的温热触觉的行为,成功了。
如果说,妈妈的记录偏向于更有意义的第一次。
那么狗卷棘这边的照片,基本就是怎么随心怎么来,或者说,相机能拍几张,他就拍几张;他能拍几张,就洗几张。
而这些相册里的大多数。
是她的单人照。
偶尔也会夹杂一些狗卷棘和她的合照,但是数量不多。看到最后,花田千夏都忍不住合理怀疑,狗卷棘是不是不喜欢拍照。
不过就算不喜欢拍照……
好像也能理解?
花田千夏翻完最后一本相簿,叹出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看过狗卷棘手机相册里满满的她,像这种收集她小时候照片的事情,似乎也让她没有觉得有多害羞了。
而且怎么说呢……
头皮热烘烘的感觉真舒服呀~
花田千夏甩了甩已经干透的头发,突然,一声音量不大不小的“阿嚏”就从耳边落下。
她愣住,扭头一看。
就见狗卷棘拳头抵着鼻子,眉心微皱,紫眸含着光地看着她。
花田千夏反应几秒,眉眼一弯:“都叫你离我远点,你还不信~”
别以为她不知道,某个人在吹头发时又偷偷蹭了过来。
狗卷棘嘀咕道:“木鱼花。”
花田千夏听不懂,但见他没有想翻译,估计也不是特别重要的意思。
而她沉默,气氛也一下子被带得沉默下去。
狗卷棘没办法主动开口找话题,现在的他估计也不想找,而是神情放松,双手撑在身后,双脚分开,放在少女身体两侧。
看起来就真的很像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热意透过双方的睡衣睡裤,氤氲在茶几这片小小的天地。更不用说今晚两人用的沐浴露味道还是一样的柠檬味,所以总给花田千夏一种,她被狗卷棘彻底拥抱的错觉。
不过现在倒是还好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习惯成自然?
管他呢。
花田千夏曲起手指,挠挠被烘烤的脸颊。
她还是不习惯被一直盯着,于是道:“说起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鲑鱼?”
“你之前为什么不认我?”
“……”
狗卷棘张嘴就想说话,但及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