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魏召南松开的时候,正瞧见人儿脸色红涨。
红得十分可疑,喻姝也不知怎么会这样,不太想看他,手指扯着裙摆的缠枝绣纹:“妾是不是病了,胸口又有些难受......”
魏召南搂着她,心想她怎么如此耐看,娇俏可爱。他看得目光迷离,又瞥一眼微隆的胸口:“怎么难受了?”
“有些......顺不过气。”
他愣了下,凑耳贴近,竟听得心跳,一声一声,无比悦耳地撞进心里。魏召南圈着她的腰,炙热目光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告诉她:“这是动情了。”
上一回也是这样,她喊不舒服,胸口难受。他那时就当是病,替她揉着。
这一回她又说难受,没察觉心跳快是动情。魏召南慢悠悠地笑了:“不信么?”
喻姝一直觉得自己待他,犹如夫妇间相敬如宾。她应该是不爱他的,即便有过肌肤之亲,那也是不爱的。
虽然自己一直称心里在意他,那也只是为了能走得长远。
见她犹疑不决,他似乎也被矛盾逗笑了。
魏召南说了声“不信就试试”,便按住她的后首再衔唇,一手抚在她胸口的动静上。果然,声声砰跳,几乎要钻进他的掌心里。
魏召南揉了又揉,几乎鬼使神差地想抓住那阵悸动。初初一遭,她挣出桎梏,推开他的手掌,不知是认命还是疼的滑出两滴水光:“不要了......”
喻姝也察觉出自己极不对的心跳。
可她觉得不该如此。
她只要当好一个主母便行,又何必生出这些枝节?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因为可怜他,还是因为他待她好……
魏召南见她掉泪,以为是弄疼了,便拥住,缓慢抚她后背。他真真觉得他夫人是个小女子,虽然偶尔聪明,也耍点心术,但真要跟铁臂大腕争起来,还是柔软无比的。
“我夫人怎还娇人儿似的爱掉眼泪。”
他瞧着,笑问。
喻姝仍是不作声。
魏召南索性从圈椅上起来,抱起她,将她放在窗沿边的案榻上。
几案的银瓶插了数支秋海棠,他折下一朵,簪在她的发髻里,与她戴的一对海棠镶珠步摇并列。
他观赏了两眼,笑道:“一直觉得夫人容色如海棠,今乍一看,实在标致,可不是海棠成了精?”
喻姝的腿也在榻上,连翘头软鞋都没脱,便羞躁瞪了一眼,作势要摘下花。他握住雪白腕子没让动,反而指了指窗牖。
她真让人给转移注意力了,回头去看,透过纱窗,只见深深庭院的一棵高大梧桐树。莫名与除夕夜,她在德阳殿窗边所望见的重合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魏召南也坐到榻上,自然而然从后揽着她,把软软的人儿拉进怀中,在耳边道:“你只觉得自己胸口跳动难受,听听我这儿有没有?我心里是有你的。”
这蟠龙火烛明亮,又在窗边,外头的人一眼就能瞧见里面。喻姝嫌羞躁,本还挣扎了两下,听见他的话倒是认真去听了——果真,一下一下跳动,热烫而猛烈。
也不知是不是人高大,心也跳得快些。
她不过十七,初尝情意,不由听得脸红,仍要推开他。魏召南哪就真如她心意了,越瞧越是喜欢,捻她圆润耳垂上的白玉坠子,复而食中两指指腹摩挲她饱满的唇瓣,蹭了些口脂在手上。
即便那晚跟他好好说开,他好像也能接受,可饮酒窃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他贪念烈酒的醇厚混杂她口中春液的滋味。但喻姝却吃不惯此等烈酒,每每只酌一口便觉得喉咙闭塞。
今日他换了新的酒喂她。
喻姝起先不肯,他说不烈,把酒囊递到唇边硬要她尝尝。喻姝拼命摇头,柔软的身子在怀中扭来扭去,偏还挣脱不得。被磨得不耐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既然是尝,那就只吃一口。”
他笑笑说好。
喻姝微仰头,两手握着酒囊倾倒。酒液入口,醇香弥散,果真没有之前的烈。但她素来不喜饮酒,不喜迷迷晕晕的酒味儿,只一口便不吃了。他的手指擦过她唇边的余酒时,喻姝恰巧看见指腹一抹秾丽的口脂。
她登时觉得耳根烧极了,伸手摸了摸,果真极烫,便想从案榻下去,拿浸了冷水的布擦拭,消消热气。
魏召南早看穿意图,箍着她腰身的手臂丝毫不动,反而一个劲儿盯着圆软的耳垂看。
那耳垂子原是白嫩的,只吃过一口酒便烧得红透,被垂吊的白玉耳坠一衬,像极小一颗红熟的桃子。他的眸光一寸寸沉下,最终却是忍不住地含上了。
似舔舐又似轻咬,连右耳质地温润的坠子一并含入。她捱在他怀中,身子轻轻一颤,仿若受惊的鸟雀。
这回胸口还要更加难受,她有一瞬怅然若失,学他试探的模样,颤巍巍伸手按住了胸口——果真极为猛烈的跳动......可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
她的眸光很是清浅,此刻还含了水光,失神地望向窗外。
明月高墙,梧桐成影,枯桠寥叶遮去了半片乌云天——正如纷飞雪夜的除夕所见。
......
魏召南说她是娇娇人儿,她确实也是,因为这一夜她在软帐内掉了好多泪。
他笑说她的眼泪是不要钱的珠子,偏喻姝憋红了脸也驳不出来。
他攥着她的腰,凝神听她哭。边听,却不知收敛力道,执念深重,好像非得跟她融成一体。待她实在撑不住了,哭得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他才肯把人儿抱在怀里,缓缓顺她的背。
*
这厢说到喻成邺。
自从琬娘处回来,便盘算着纳进家门的事。
如今他也十七,老大不小。之前林如蔲为了让他用心读书,先是把他房里的貌美丫鬟都赶走,换了一批年岁稍大,又老实操练的。
没一个年轻小丫头,喻成邺天天瞧,早就生闷了。
这回他琢磨道:殿试铁是不成了,母亲定会巴望我三年后再考。若让母亲知晓纳的是琬娘这等花容月貌、讨趣儿娇俏的人,必然要不允。不如先去求父亲,我喻家香火可等不了那三年。
喻成邺想罢,便迈步朝喻潘的书房去。
彼时已是入夜,喻潘正坐在书桌前看薄子,手边还有一碗姨娘送来的缕肉羹。
喻潘吃了一口,刚好听见屋外邺哥儿的声音。甫一进屋,便掀袍跪在地上:“儿子有件事想求父亲......”
“何事?”
“父亲也知晓我这些年读书,母亲连个通房也不曾给纳。可现今殿试已过,子孙事也不好一直拖着,正房可以先不急,待您二老在世家里慢慢相看。但儿子已瞧中一人,欲先纳作妾。”
喻潘舀着粉羹,眼皮一掀:“正房娘子都没进门,你就想先纳妾?这说出去别人会怎么传你老子?”
“父亲,儿子是怕正房娘子不肯要妾,才想先纳了之。若我将来娶的是口舌毒妇,亦或是不下蛋的母鸡呢?此事父亲也是遭过的。”
如此一说,喻潘便想起王氏那个善妒的妇人,当初千哭万闹,就是不肯他纳妾,搞得全家鸡飞狗跳,偏她自己又生不出儿子。
念及此,喻潘倒也摆摆手:“那你便纳罢,看中哪家的姑娘了?”
说到这,喻成邺尴尬笑了两声。
他不敢告诉他爹,琬娘是他花重金买的扬州瘦马,只好笑笑说,是别人赠他的美人儿。虽是红尘出身,可身子清白,春宵一度,已经成了他的人。
喻潘自己就是个贪欲的男人,也懂儿子,并不多说,只让他明日领了琬娘来看。
他又问儿子:“那你如今将她安置在何处?”
这一下把喻成邺问住了。
若说安置在友人内宅里,也是不妥。若说自己在外头置办了院子,回头喻潘问他哪来的钱,又该怎么说?
索性只好如实道:“我母亲不是有两间空铺面吗?空置了三年,反正放着也没人用,儿子便擅自做主先借了来。”
喻潘骤然一震。
林如蔻手头有什么地契铺子,他都是一清二楚的。何时背着他又置办了两间?到底那妇人做什么勾当,还能空置三年?
第34章 终结
喻潘隐隐觉得, 林氏那妇人有事瞒他。
于是想了会,沉吟说:“你母亲一心都在你读书上,既然女人养都养了, 还是拿她的铺面, 就切不可再让她知晓。只怕你母亲发起怒, 为父也袒护不了你。你如今还年轻,手头做事到底马虎,那两间铺面在哪里?为父先替你料理清楚。”
闻言,喻成邺喜上眉梢。
原本求他爹时还想, 只要允他纳寐娘进家门便好。
没想到他爹不仅允了,还说要帮他料理!
最近天很冷, 即便房里铺了方胜纹的地衣, 喻成邺双膝跪地时依旧觉得又冷又硬。
原还有些嘀咕,现在高兴地双腿无知无觉, 忙给他爹磕了个头。
喻成邺怀揣着满腔欢喜从书房出来, 与冷风打了个照面。
他心飘悠悠的,正不知归往何处, 忽然被一句惊破——“大哥当心脚下!”
喻成邺回神, 脚前正是几道台阶。
他抬起眼,庶弟正提着食盒,立在台阶底与他四目相望。
叮的一声,水波翻涌。喻成邺心里有鬼, 硬着头皮朝喻梁一笑。
他不想看见庶弟,刚要快步离开。
喻梁正好拾阶而上, 挡去了他的路:“大哥这么晚找父亲, 为的何事啊?”
“与你何干。”
见喻成邺还瞪自己,喻梁笑了:“与我是不相干, 可弟弟今夜要向父亲禀告之事,就与大哥有干了。殿试那天,大哥一碗杏花露可是闹得我腹泻不止。”
喻成邺额角跳动,眼睛眯紧:“你胡说什么?自己吃坏了东西还要赖我身上?你便是把它拿出,放父亲跟前,我也是极清白的!”
他看见庶弟一滴不剩地喝尽,心下冷笑,哪还有证据呈上来?
喻梁却道:“于成可是大哥的心腹,之前我的人跟踪,亲眼见他进了药铺。大哥为泻药万无一失,去的是天字号,有买有字据的。到底是不是你给我下药,我禀告完,父亲一查就知。”
“你......”
喻成邺怒极反笑:“原来你喝之前就知道杏花露有问题,你竟然阴我?”
“我要阴大哥,也得大哥有害我之心才行。”
喻梁冷冷笑:“如今我因大哥丢了殿试,要三千两作赔不过分吧?”
原来候在这呢!
三千两?喻成邺狠狠唾了声,喻梁便是入仕,干个五六年也未必能挣三千两。
好啊,原来在这狮子大开口,也不掂量自己有没有肚量吃得下?
他心下虽在骂,眼见庶弟要往书房去,忙拽住:“好、好,算你狠!二弟且等几天,为兄这就把银子给你凑上!”
喻成邺气昏了头,离开时连纳妾的欢喜也不见。
只是凑够三千两如何容易?
光靠借,也只能零散地借,铁定是凑不齐。
他名下还有几间铺面,本来能值个八百两。
可惜最值钱的一间被喻姝威胁要了去,只有六百两在。
原来兜里还攒了些钱,大约有五百两,但吃花酒已用掉两百两。
如今浑身上下,加上铺面,他也就九百两在。即便找友人借点零碎钱,只能凑够一千,还有两千两的银子没有着落!
喻成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求助母亲林氏。
他心里也清楚,即便林氏对他的读书事严苛了些,却是最紧张自己的。
给庶弟下药之事,虽不能让喻潘知晓,却可以让母亲知道。
毕竟他才是母亲的亲儿子。
犯了错顶多骂他两句,还是能替他擦干净。
......
三月下旬,在大周疆土的西北地,吉鲁已经不屑于小打小闹的扰边。
即便大周五十万的兵马已在西征路上,吉鲁又挑衅般连出两回兵,攻下襄城。
“说要和谈、和谈,先动手又算哪门子和谈?简直不将我们放在眼里!那群狄戎到底粗鄙野蛮,话也不能作数!”
朝廷上有人在骂。
黎庶急,群臣急,皇帝也急。
皇帝五十三,上了年纪,身子骨本就不太硬朗,这些时日的朝事让琰王代理了一半。
今日听到这等消息,硬是半口气没喘上来,圣旨八百米加急飞往西北道,要大军连夜赶路。
这几日战事堪忧,皇帝免去了宫中一切宴席。
正好三月下旬又碰上罗德妃四十七的生辰,宫里也别无他法,只能简单操办。置些精致点心,再请宫妃、命妇们来吃茶。
罗德妃是深宫妇人,哪想得了那么多?还在为自己的生辰草草办了而发怨。
她是最年长的宫妃,正月皇后被禁足,她代掌宫闱事好长一段时日。
本以为杜氏是宠妃,死了圣上必要发怒,皇后的禁足起码也得一年半载的。谁知短短一个月皇后就给放了?
罗德妃还没得意多久,又给打回原形。
罗德妃家世并不显赫,相貌也平平,因此不得圣宠——她这回生辰请的命妇,便有几个推脱了没来,鄯王妃崔含雪便是其中之一。
要说崔含雪活得任性,倒也真任性。平日里她爱与谁交好,又刻意疏远谁,都是极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