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抓来这药童后脑袋隆起鸡蛋大一个包,又是被打晕了拖过来的。
不过这猴子经历过锻体洗礼过后,醒过来的时间快了许多。在她把药给它喂下去后,它就在痛苦中睁开双眼,湿漉漉的眼睛里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泪水。
明明是个猴,竟然有点可怜巴巴惹人疼惜。
顾南星忍不住揉了揉猴子的脑袋以灵力帮它减轻痛苦。“好歹是试药的药童,你下次别再打它脑袋了,免得真给打蠢了。”
老六轻蔑地冷哼一声,盯着猴子的脑袋闭了闭眼睛。意思不打它也蠢得很。
夕阳映照下西边厢房中。
床上躺着的病人,此时在宝物的帮助下,无声无息醒了过来。
房门是开着的,只因顾南星前不久才给病人喂服过养生汤,确定病人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
恰好老六提着药童来见,因而先顾上这边。
聂春寒已经有着长久被药晕的经验,因而醒过来也仍旧无声无息。
当他见到院子里,那青衣女子以异常伶俐的手法,掐住猴子的下巴抬起,撬开齿关,喂下黑乎乎的药汁时,他发现这一切过分熟悉且刺眼。
这就是他这两三月所经历的一切。
而她唤这猴子——药童!
如此一来,倒能理解此女不愿他清醒的真正原因。
把他当药童?!聂春寒冷笑了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此女对他居心不正用心不良,但她喂过来的一种药,的确正在缓解妖骨花的毒性。这种毒,即便魔族巫圣也未必能解,想不到她竟然能做到。
他权且隐藏起来,只等毒性压制到最后一阶,到那时,便不用此女的药,他亦能自己解毒。
到时,他一定杀了她。
算算日子,左不过二十来天,妖骨花便要变成红色。红色便是最后一阶毒性,他只需再等二十天即可。这点时间,他等得起,
聂春寒算计完这一切,察觉那女子要往厢房来,他立即让自己昏睡下来。
之后他每天总是算着时间,在清晨醒来一次,晚间服药过后醒来一次。
偶尔房门是开着的,尤其清晨,她应该是要散去这屋子内的浊气,帮他把门打开。
随后,她便会在院子修习一种奇妙无穷的拳法。
这种拳法,以他的眼力竟无法辨别出自何门何派。
这女人来历的确十分神秘。
到了晚间,等这女子安睡或者潜心修炼之时,他亦会清醒过来,以魔灵玉帮助药力吸收,使得更快地拔除毒素。
如此过了十余日,这一次他没算好时间,醒过来时,竟还是夕阳余晖残留之际。
只觉口中仍旧残留那恐怖药液的苦味,应是服药还过不多久。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聂春寒立即让自己装作昏睡状,闭目静静躺着。
他不知此女又会在他不知情时喂他什么毒药,每日从最开始两次,到如今五六次,此女会给他喂下苦涩异常又令人昏睡的药液,虽然尚不知毒性…但他心中实则忌惮不已。
他凝神静听时,却听到揪帕子的声音。
随即很快,他的衣襟…被拉开,一张温热的帕子落在了胸膛之上。
聂春寒:“……”
他立即悟了,妖骨花会分泌毒素,一些散在空中,一些残留在肌肤之上,若是不及时擦去,会致皮肤腐烂。尤其脸部,会有毁容之祸。此毒如跗骨之蛆,一旦皮肤溃烂,任何灵丹妙药也再无法挽救。
因而他默不作声,继续‘昏睡’。
那女子替他擦去前胸的毒素后,又卷起裤子擦了腿,接着是后背。
再来…是脸。
聂春寒:“……”
擦过脚的帕子再来…擦脸?!
简直令人发指!
“呵!这张脸。”擦完他脸颊后,低沉的声音啧啧两声。
似乎…对他的脸比较满意。
聂春寒心底升起的怒气,莫名便低了几分…还算她有眼力。
第7章
然而,很快,他的心情就开始一言难尽,甚至有些憋闷。
在宫中,倒也不是没有婢女伺候他洗浴穿衣。
当时只觉是寻常,因为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
而这女子在擦拭一些很隐秘之地时,她似乎十分平静,毫无一丝羞涩。
甚至在擦完后,又啧了一声。
这一声意味难明,令聂春寒血液上涌。她以为她在看不起什么!
那女子哐当一声出门,甚至还哼起了小曲,那曲子乱七八糟的毫无旋律可言,甚是难听,很快她转去后院,应该是洗漱沐浴去了。
之后她会在院子里练拳,接下来会打坐到深夜,接着去歇息两个时辰,便又会起床练拳打坐。
白日里会纵出结界一趟,出去打些野味回来,每到傍晚,她就会坐在院子里,沐浴着夕阳余晖,美滋滋地吃着食物。
那些兽肉基本是未开智的灵猪或灵狍,都是劣等肉。不知为何,她修为看来还不错,应离金仙只有一步之遥,打些妖兽肉应该不困难。
而她偏偏放着美味的妖兽肉不管,成日里吃这些无用的凡肉。聂春寒不理解,只觉这女人果然是妖女,与一般女子不同。
就比如她总是穿着一身廉价的青布衣衫,头发也总是随意束个马尾了事。从不施脂粉,也从不好好装扮一番。
她也从不与人来往,唯一称得上是她朋友的,可能是那一只她叫它老六的妖猴。
虽然从他的视线,只能见到少许结界笼罩下的天空,聂春寒也猜出来,她应该隐居在山中,或许是这片大陆某片森林之中。
并且此处一定极为隐蔽,否则他的仇家一定早已寻了过来。
起初他最担心是仇家寻上门来,如今如此多日过去,这些担心倒是淡了。
如此几日过去,聂春寒从刻意在黄昏时昏过去,不想面对擦身时的尴尬,到后来估计疯了,他又总是在此时清醒过来,忍受一遍又一遍擦身的‘羞辱…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日,终于要到妖骨花变红之日。
清晨时,那女子竟不打拳了。她起来看了看天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去后院。
“再不去城里买米粮,又该要到元节涨价了。”
只听她如此碎碎念,其中还夹杂几句‘很穷’‘真不划算’‘都这样了,也没办法,只能卖点好药换吃的了。’
这些话过后,她很快从后院收拾出来。
临走前,还来厢房看了一眼。
因他本就高过她两个大境界,又有灵宝相助。哪怕装作昏睡时,她摸着他脉门,也察觉不出异样。
只见她查看过后,便轻声道:“看来今天就可以换药了,最后一个疗程之后,呵!”
她转身哐当一声把门关了。
即便如此,聂春寒也敏锐地听到她碎碎念的一句话。
“总算能把这个赔钱货丢出去了,这大半年,一分没赚,光吃老本。啧啧!”
聂春寒:“……”
这种女人,还是杀了吧。
只等这女子出门离开,静待片刻,聂春寒终于从房中走了出来。
查看过几间东倒西歪的屋子以后,聂春寒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个字,穷。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
再有便是,他仍旧无从猜测此女来历。
从书房之中,他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那书架之上不过几本大陆常有的风物志之类的书,此外信笺等一律全无。
倒是从墨和纸笔,可以分辨此处极有可能是逍遥海极西之地的敏山国,而这居所应该是隐居在浩瀚的招摇森林之中,难怪如此隐秘,不曾被仇家寻来。
很快,他又在后山见到一座坟冢。
本还欣喜可以从墓碑上得到一些信息,结果看到其上只刻着四个字。
“师父之墓!”
并且那字实在只能算中规中矩,相当…拙朴,丁点看不出任何风采来。
聂春寒:“……”这个不学无术的妖女,果然一无是处。
他转了一阵,见无法得知此女任何讯息,微微皱眉站了站,便打算离开。
妖骨花只剩最后一层毒未拔除,接下来配合他的功法,和这魔灵玉,他亦可慢慢拔除。
倒也…不必再呆在此地。
不过,穿过结界时,他还真花费了好一个时辰,才找到空隙穿透而出。
那一处空隙很明显还是因为阵法灵石不够,被外界妖兽撞击造成的结界一点损伤所致。
否则,他还不一定能从结界中走出来。
这女子的功法和药术和这法阵,让聂春寒不得不承认,的确都很了得。或许这便是修真界那些传承十分隐秘的修真法门,以前他也接触过一些此类人等,但真正能像此女的不多。
单论淡泊宁静这一点,那些投拜到魔族脚下的所谓隐秘宗门弟子,便与她无法比拟。那些人可都是冲着名利而来,虽然外表道貌岸然,眼底深处却全都是贪欲。
这女子不一样,她安贫乐道,似乎真正喜爱这里的一切。每晚见她在园中捧着茶看着天空时,那恬静的侧影。会令他一颗心,亦能立即抚平所有焦躁。
在离开此地前,聂春寒本打算补齐一下这结界破损之处。虽然那女子救人之心不良,把他当药童是事实,不过那药应是无毒,而且,总归救了他一命这是事实,如此补齐法阵就算是他的报恩吧…
却正在此时,从大雪掩盖的森林深处,忽然一阵微风拂来。
这阵风看起来十分平常,但他眉心的魔灵玉却忍不住一跳。他这魔灵玉乃是远古魔尊赐宝,只有魔族王室血脉却有机会被祖先赐予。即便身为王子公主也并非全都有此殊荣,他是父王众多子女之中不多的祖先选中赐予魔灵玉之一。
魔灵玉如此颤动,令他心中也跟着一阵悸动。
若他判断没错。从这微风中,他闻到了魔族秘卷之中所记载的奢香魔莲的香气。
此种花不管对于修士还是魔族,都是至宝。十万年不出一次,异常珍贵。
修士得到此花,便可在顷刻间提升一个大境界修为,并能增寿五百年。
提升修为或许修士并不在乎,但是增寿五百年,却会令修士们疯狂。
而对于魔族,奢香魔莲更是真正至宝。只因这花,能让魔族,尤其魔族王族觉醒真魔之血。
一旦真魔之血觉醒,不但能攀升到此界强者最巅峰,更可以获取传说中一缕仙缘。
仙缘这种缥缈之事,他并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是力量,而这力量如此出现在眼前,他又岂能错过。
恍如一阵青烟,聂春寒破开虚空。
眨眼便到了百里之外。在森林之中一处星子般的小湖边停下来,这小湖半边水绿色,半边水蓝色,合抱成鱼状,构成一个太极图案。
而双鱼环抱的鱼眼之中,分别开着一朵白色睡莲。
那并非什么睡莲,尤其他眼跟前不远这一朵睡莲,会在成熟后变成纯黑之色,届时会散发阵阵熏人欲醉的异香,便是闻闻香味,亦能令妖兽开智,令修为提升,令魔族魔血更加纯净。
只因,那便是奢香魔莲。
聂春寒异常快速地查看四周,发觉除了有一两只妖兽穿过白雪皑皑的树林外,再无人迹。
他一边心底感慨万千。谁能想到,这种灵气异常稀薄之地,能开出如此人间至宝来。
一边珍而重之拿出一把把阵法小旗,这一套旗子乃是娘亲留给他的遗物,是独孤家最隐秘最强大的隐身法阵炼器至宝。
此法阵落下去,便是父王来了,亦要十分仔细才能寻到一丝破绽。
其余人等,绝不可能发现此地藏有秘宝。
将阵法布置完成后,他在森林之中观察一阵,见仍旧没有任何人藏身窥视。
这才悄然而回。
他自然还是回到森林之中的小屋,这里是最好的隐藏之地。
何况…还有毒素未拔除,恰好等那奢香魔莲成熟也应该差不多二十余天,他便暂时在此地安居,静待来日。
不过,在穿过结界前,他还是先补足了破损的阵法一角。
因这法阵别具一格,他还费了点时间,才摸索出一个所以然,将之修补完成。
如此,这么一来一回时间,其实也花了两三个时辰。
等他回到院中,便觉结界一动。
他还未来得及躺回屋中,便与那青衣女子四目相对。
撞见了!
当时,两人都因为太过惊讶和懊恼,而互相凝视了好一阵。
“咳!你醒了。”随即那可恶的女人,仿佛装作一切‘恶行’并未发生,温和地与他打招呼。
“嗯。”虽然心中无比唾弃此女,聂春寒亦装出一副欲晕倒的模样,双脚如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屋躺下。
那女子瞬身至门边,也不进来,就在那手握拳在唇边干咳了一声。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熬药。”
随后她作势要走,却又像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可离开过这结界?”
聂春寒斩钉截铁地答:“我刚醒,还不曾离开此地。这是何处?”
“呃,嗯,等你好了便自然知道了。”那女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便去了隔壁药房。
聂春寒无声冷笑了笑。她竟然还想隐瞒此地,天真!
不过,他也懒得揭穿。
如今他一切都是为了那奢香魔莲,此地是天然藏身之所,暂且什么都忍了。
第8章
顾南星踏着皑皑白雪进入白涛城,先去城中偏僻的陋巷,找到老刘叔卖药剂。
因为照顾病号,加之自己要修习九星诛天拳,还要替老六熬药,这几个月她也没时间炼制什么别的药材来卖,直到家里粮食尽了,才出城采买。
这次试卖的药剂首次提升到三阶的一些疗伤药,这在天流宫已经算比较高阶的药液。但价格却卖不起来,只得了一千中品灵晶。
倒也不是老刘叔诓她,只因大陆的修士不识货。大家正儿八经还是相信丹师们炼制的丹药,像她这种来历不明的门派炼制的来路不明的黑褐色药液,光看卖相,当真无人敢要的程度。
也就老刘叔卖给相熟的一些顾客罢了,然而在这荒僻的敏山国混的修士,大家手底都没几个钱。
故而价格是真卖不上去。
但哪怕是一千中品灵晶,对顾南星来说也算是笔‘巨款’。之前她每次出门卖的药液包括果酱之类,顶多加起来三五百中品灵晶,刚够喂法阵灵石和吃穿用的。
这回顾南星打算去买件外罩的披风,之前那件浆洗久了灰扑扑的,还有了破洞,需要换一换了。
刚从成衣铺子出来,看见街道上大家一阵骚动,行人们都往城门口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