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从小就是个软性子,被哥哥和嫂子逼得只知道哭,认命把房子给他们,只求自己能继续住在家里,但没想到哥哥和嫂子横行霸道要将她赶出去,连住都不让她住在家里。
妹妹在那间老房子里生活了一辈子,突然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了,村子里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找律师想想办法。
于是这事情辗转就到了姜词这里,虽然这官司打下来也赚不到什么钱,甚至妹妹现在暂时没有钱支付姜词往返异地的费用,但姜词一向嫉恶如仇,了解清楚情况之后立刻就答应下来。
出差那天她回公司拿点资料,刘晏还打趣她,“姜律师,自掏腰包打官司啊?”
姜词不理他,把资料放进包里,拎起包,说:“我走了,办完事就回来。”
刘晏从电脑里探头出来,叮嘱道:“小心点啊,到了地方打个电话回来。”
“好。”姜词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
她出差的地方离榕城有五个小时的距离,因为当事人住在村子里,她为了到时候到村里方便,索性开车过去。
她早上九点出门,中午十二点就到了榕城下面的周平县,她在县城随便买了点面包,坐在车里吃完,就开车去周平县下面的刘家村。
到了地方已经是下午两点,刘萍早早就站在村口等,她之前已经到事务所见过姜词两次,一看姜词,立刻就哭了,迎上前去,“姜律师,你可算来了。”
姜词今天主要是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收集点证据,她见刘萍哭,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给她,说:“你先别哭,我来之前已经到你们当地法院帮你立案了,你现在先带我去见见你们村长,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刘萍擦干眼泪,领着姜词去村支书办公室。
她在村子里走访一整天,问了很多人,都是说刘萍的哥哥刘才从小就不孝顺,十几岁时已经会提着刀追着老母亲砍,姜词听着,忽然就想到她父亲,同样是这样一个烂人。
他十几年前就出去了,母亲瘫痪在床十几年,从来没回来看过一眼,按道理,他母亲不可能把房子留给他。
摆明就是听说老家要拆迁了,回来抢房子的。
这事情其实是能调解最好是调解,毕竟老太太没有留下遗书,姜词在村子里走访了许多邻居,也没有谁听到过老太太说要把房子留给女儿,这样一来,就没有证据证明这房子是留给女儿的。
姜词把村子里的邻居差不多走访完,下午五点的时候,跟着刘萍去了一趟她家里。
她心平气和地想跟刘才谈一谈,结果还没走近他家院子,刘才的老婆就拿着扫帚出来赶她,说:“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姜词平静地说:“我是刘萍请的律师,我想跟你们谈一下。”
“什么律师,我们不需要律师,没得谈,你赶紧走!”她一边说一边拿扫帚扫姜词的脚,姜词皱眉,往后退开一步。
刘萍上前拦住嫂子,她一说话又要哭,“嫂子,你行行好,让姜律师跟哥哥谈一谈,这房子我住了几十年,从小在这里长大,我又无儿无女的没个依靠,我不跟你们争,你们给我一点就行。”
姜词说:“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下,都是一家人何必赶尽杀绝,如果真到了打官司那一步,你们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她刚说完,刘才忽然从屋子里出来,他手里还抓着根扁担,凶神恶煞地径直朝刘萍走去,他二话不说就拿起扁担往刘萍身上招呼,“我让你找律师,我让你跟我争!你一个女人,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姜词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她刚才走访邻居的时候,提到刘才大家都支支吾吾不敢多说,原来这人彻头彻尾是个村霸。
她看到刘才拿着扁担不停往刘萍身上打,而刘萍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不由得皱眉,上前去拉架,结果刘萍被刘才猛地一推,她一时没注意,被刘萍身体惯性的力量撞得倒到地上。
农村的水泥地粗糙,她又穿着律师的职业一步裙,摔地上的时候,小腿右侧一下子就被水泥地磨出了血。
刘萍见状连忙过来扶她,“姜律师你没事吧姜律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词摆摆手,她看向刘才,说:“我来你们这里之前已经到派出所备了案,我劝你最好别动手,要不然不管是刘萍,还是我,我们俩但凡出点什么事,你都会立刻被逮捕。”
她说得严重点,但刘才的老婆明显怕了,连忙抓住丈夫的胳膊,悄悄使眼色。
她见两人不闹了,说:“我们就在这里谈吧,这房子不用说,刘萍是一定有份额的,你们想独吞,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刘才凶道:“我妈死前亲口说把这房子给我的!”
姜词问:“谁看到了?”
刘才道:“我老婆我儿子都看到了!”
姜词道:“他们俩不能做见证人。”
“我不管你这些!”刘才耍浑,说:“反正这房子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让出来!你们要打官司就打,我等着!”
他哼一声,说:“你随便去问问,咱们村子里的房子,一向是传男不传女,还跟我争,我呸!”
姜词看着这人,气得真想打他一拳。
调节自然是失败了,姜词看天色不早,想着先回去,同刘萍说:“我看你哥哥是吃硬不吃软,调解是不行了,打官司吧。”
刘萍担心地问:“能行吗?”
姜词道:“你照顾你母亲这么多年,村子里的邻居都能作证,打官司应该多多少少能分到点,但如果你母亲生前有留下遗嘱,遗嘱里明确把房子留给你,那这房子百分之百是你的,你哥哥一点都得不到。”
刘萍说:“我妈都不识字,应该没有遗嘱。”
姜词道:“口头遗嘱,只要有人作证也是成立的,或者录像遗嘱,都是有效的,你最近在家里可以找一找,看看你母亲有没有留下什么。”
“好。”刘萍送姜词到村口,感激地说:“谢谢你姜律师,还让你专门跑一趟。”
姜词道:“没事,反正我也要过来帮你立案。”
姜词离开刘家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她算着时间,回到榕城得晚上十一点去了。
她开车上路,起初一切倒是顺利,谁知道九点多的时候,车子在高速路上突然抛锚。
她把车子停到旁边应急道上,又尝试着打了两次火,车子往前蹿了一下,就是不动。
她不由得皱眉,心道不会这样倒霉吧。
她又尝试了两次打火,车子这下连蹿都不蹿了,彻底罢工。
姜词这时候终于有点后悔,当初为了省钱买了这个便宜的二手车。
她从车上下来,到车尾箱拿了故障的牌子放到车后面,然后走到护栏外面去打电话。
她在网上搜了拖车电话,打过去,对方告诉她现在过来最快要一个小时,需要她等一会儿。
姜词很无助,但也没办法,只好说:“那麻烦你稍微快一点。”
“好的,我们尽量。”
这天晚上,刘晏在外面应酬谈业务,谈完从包厢出来,想起姜词今天到周平县出差,这会儿都已经十点钟,想着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回来了,于是打电话过去问问,电话接通,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小词,到家了吧?”
姜词的声音很失落,从电话那头传来,说:“没有,车子抛锚了,我在等拖车的。”
刘晏一下子顿住脚步,惊讶地问:“怎么抛锚了呢?那你现在在哪儿啊?”
姜词道:“在林隧高速路上。”
刘晏担心地问:“那拖车的什么时候来啊?”
“不知道,他们说最快一个小时。”
刘晏道:“那可怎么办,你那儿现在离服务区远吗?要不要去服务区等?”
姜词道:“我刚搜过了,好远呢。”
刘晏也着急,问:“那你现在在哪儿等呀,周围有没有人呀?路上有警车吗?你要是看到警车……”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被人拿走。
他回过头,看到沈听南脸色很难看,拿着他的手机,开口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儿?具体位置,坐标发给我。”
漆黑寂静的高速路上,姜词听到手机里传来沈听南的声音,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握着手机,好一会儿都没发出声音,沈听南的声音再度传来,说:“坐标发到我微信上,原地等我,我马上过来。”
他说完把手机还给刘晏,大步朝外走。
他到外面开车,上车看到姜词发到他微信上的坐标,他点开迅速设好导航,然后拨了姜词的电话。
他开车上路,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他问:“手机有多少电?”
姜词独自一人待在高速路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可她听到沈听南的声音就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回答说:“满格的,我带了充电宝。”
沈听南道:“那就不要挂电话,你现在走到离车子远一点的地方去,尽量走到视野开阔点的地方,注意周围的环境,如果看到警车一定要拦下来,我现在立刻过来接你,很快,你别怕。”
姜词听着沈听南的声音,忽然忍不住哭出来,她紧紧咬唇,不想让沈听南知道她在哭。
可沈听南还是感觉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在哭吗?”
姜词咬着唇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是哭腔。
可即使隔着听筒,沈听南也能感受到姜词的害怕和无助,轻声道:“别怕姜词,我来接你了。”
姜词忍着眼泪点头,终于哽咽地“嗯”了一声。
电话一直通着,沈听南偶尔喊一声姜词的名字,姜词就应一声,确认自己在。
沈听南道:“你要是害怕就跟我说话。”
姜词站在路边,高速路的风吹着她的头发,她眼里断断续续地涌出眼泪,不知道说什么,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沈听南的名字。
沈听南应她,“我在。”
“沈听南。”
“我在,别怕姜词。”
姜词就这样和沈听南一直通着电话,时不时喊对方的名字,确认对方还在。
四十分钟后,沈听南的车停到姜词旁边的应急道上。
姜词站在应急道的护栏外面,她看到沈听南下车,看到他朝她走来那一刻,她控制不住地涌出泪水。
沈听南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宽阔的双臂抱住了姜词。
姜词控制不住地在沈听南怀里涌泪,后来她常常想起这天晚上,想起沈听南于黑夜中走向她,将她牢牢抱入怀里。
她想她就是在这一刻,彻底的永远地爱上了沈听南。
第26章
这天晚上沈听南如果不来, 姜词独自被困在高速路上虽然害怕,但她不会哭。因她从小这样长大,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忍受,忍受疼痛、忍受害怕, 忍受无论出任何事都自己扛着, 不与任何人说。
可沈听南来了, 他从光明中走向她, 将她抱进怀里的那瞬间, 她仿佛被沈听南从黑暗中救赎出来, 她人生中仿佛也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在他面前她不用那样坚强,她可以告诉他害怕, 可以在他怀里哭, 可以依靠他, 叫他名字, 无论多远他永远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眼泪打湿了沈听南的衬衫, 沈听南抱她很久, 直到她终于不再掉眼泪,情绪平稳下来,他才松开她, 在黑夜中看她,沉默数秒, 才问:“还好吗?”
姜词轻轻点下头, 她看着沈听南, 很久也没说话, 直到沈听南先开口,问她, “要不要喝点水?车上有。”
姜词回过神来,摇头说:“不用。”
两人站在护栏外面等拖车救援,沈听南抄兜站着,沉默地看着夜色,没有说话。
他垂下眼时,不经意地看到姜词左侧小腿有擦伤,不自觉地蹙了下眉,问:“腿怎么了?”
姜词下意识朝脚下看了眼,反应过来,回答说:“不小心摔了一下,在地上擦伤的。”
沈听南抬眼看她,目光中带着心疼,还有几分无奈,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都这样狼狈?”
姜词看着沈听南的眼睛,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表露自己的情感,回答说:“因为你总是来救我,只要你知道我出事,不管多远你都会来救我。”
沈听南闻言不由得愣住。
他看着姜词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了不同于以往她看他时的情感,可他怀疑自己看错,他盯着姜词看一会儿,最后移开视线,有点不自在地说:“可能我上辈子欠了你,每次你出事都让我遇见。”
姜词第一次不回避视线地主动看他,沈听南虽然没有看姜词,但能感觉到姜词的视线,过一会儿,他终于也忍不住抬头看向她,问一句,“你男朋友呢?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没有男朋友。”姜词回答说。
沈听南倒有点意外,微妙地挑了下眉,问:“分手了?”
明明四个月前,还看见他们俩在路上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