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叫那小道上尖锐的石子划伤的。
这还叫无事吗!
苏织儿不自觉红了眼眶,抬着脑袋哑声问道:“疼吗?”
萧煜摇头,“不疼。”
见她泪眼朦胧,露出一副愧疚的神色,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膝裤,顿了顿,又道:“真的不疼,先头被狼咬成那样我都不曾喊过疼,这伤对我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
看着他这无关紧要的态度,好似伤得根本不是他一样,苏织儿心头不由得一阵阵发涩,先前他也这般,说起送她来镇上的事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可苏织儿全然可以想象,这一路他背着她,会有多辛苦,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这感谢的话,末了,只哽咽着道了一句:“夫君,谢谢你救我……”
见她那眼泪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萧煜薄唇微抿,少顷,却是轻笑了一下,“谢什么,指不定就是我给你买的汤药或那杏仁酥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谢我?”
苏织儿听他唇角漾着淡淡调侃的笑意,抽了抽鼻子,“那你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啊……我觉得大抵不是那吃风寒的汤药,那家药铺的汤药我从前也曾吃过的,并没有什么问题,想来应是那杏仁酥了,毕竟我从未吃过杏仁的……”
提及此事,苏织儿止了哭,尚且挂着眼泪的面上转而浮现出几分担忧,她拧着眉头看向萧煜道:“夫君,你说,我不能吃这杏仁酥,不会往后连旁的好吃的点心都吃不得了吧……”
见她说着说着,陡然哭丧下一张脸,萧煜颇有些忍俊不禁,竟下意识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刮。
“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就这么好吃,还有心情担心这个!”
苏织儿还是头一回见萧煜这般眉眼俱笑的模样,加之他突如其来的亲睨举止,令苏织儿略有些失神,只与他面对面坐着,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瞧。
萧煜对上苏织儿那双湿漉漉若蕴着一汪湖水般潋滟的眼眸,心下微动,亦察觉到了自己方才之举的异常,他霎时挪开视线,面上浮现出几分不自在。
一时两人谁也未说话,正当气氛略有些尴尬之时,却听“咚咚”两下敲门声。
萧煜与苏织儿对视一眼,起身开了门。
门外是捏着一只小药罐的吴夫人,她笑盈盈看着屋内两人道:“我看这烛火未灭,便知你们还未睡下,我家老爷让我将这药膏拿来,说你家小娘子身上的红疹恐还会发痒,将这药膏抹了,会褪得更快些。”
说着,将手中的药罐递给萧煜。
“多谢夫人。”苏织儿感激道。
“无妨,抹完药膏,你们也早些歇下。”吴夫人顿了顿,又想起什么,紧接着道,“这背上抹不到的地方,让你家夫君帮个忙便是。”
话音才落,吴夫人却又兀自笑起来,“哎呀,你看我,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怕是多了这个嘴了。”
说罢,含笑折身离开了。
眼看那屋门再次被掩了去,苏织儿却是因着吴夫人这一席话,垂着脑袋,看也不敢看萧煜的眼睛。
须臾,便见那只小药罐被递到了她的眼底,苏织儿缓缓伸手接过,就听他低声道:“我去外头,你在屋内好生抹药便是。”
眼见他言毕转身提步要走,苏织儿忙出声喊住他,旋即羞红着一张脸,扭扭捏捏道:“吴夫人都说了,夫君你不帮我后背抹药吗?我自己哪里抹得着呀……”
萧煜闻言显然愣了一下,旋即掩唇低咳一声道:“要不,我将吴夫人叫回来。”
苏织儿抿了抿唇,声若蚊呐:“有你在,哪还有教旁人来的,岂不是教人笑话,毕竟我们可是夫妻……”
说着,她幽幽抬睫看向萧煜。
这回,若不是他,她定然没了命,经历了这么一遭,她已然在心底认定了他。
既得认定了他是她的夫君,那她不方便,让他抹个药自也没有什么。
见他没再说话,便算同意了,苏织儿低声道:“你能不能先背过去,我……我将衣裳脱了。”
听得此言,萧煜利落地转过了身,面向屋门,很快,耳畔便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他薄唇紧抿,神色略有些紧绷,紧接着,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娇娇柔柔的“好了”。
他稍闭眼稳了稳呼吸,方才折身看去,可眼前的场景却令他僵在原地。
屋内昏黄的烛火下,苏织儿斜坐在小榻上,正微微屈身羞赧地抱着自己的单衣,她上身仅剩一件棠红的棉料小衣,光滑纤瘦,白皙如玉的脊背上只两条红绳相系,一头青丝如瀑般垂落在她的足间。
萧煜不自觉喉间微滚,但还是努力定了定神,缓步上前,如若无事般打开那药罐,挖了一些散发着清香的药膏,缓缓抹在苏织儿背脊上发了红疹的地方。
如上回给苏织儿挠背一般,指尖落下的一刻,他明显感觉苏织儿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可与上回不同,没有单衣的隔绝,他的指尖在抹药的同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苏织儿那若凝脂般滑腻的肌肤。
昏黄的烛光映落在上头,染上了一层诱人的蜜色,那从背脊传递到指尖的温度似也如燃了薪柴的火,使萧煜的呼吸愈发粗沉起来。
他微一抬眸,便见苏织儿低垂着眼睫,双颊泛红的娇媚侧颜,她似是无意般微微抿了抿唇,便在那上头留下了一层淡淡的水痕,恰若饱满多汁的蜜桃,似在等人采撷品尝。
萧煜不由得喉结微滚,失神间,在背脊上游走的手指无意勾住了小衣纤细的系绳。
他手指微屈,一瞬间,竟生了抽开那系绳的想法。
心底更像是有只拴不住的野兽在蠢蠢欲动,欲就这般顺从本能将身前娇媚的女子欺压在小榻上。
那从面前人身上散发出的似有若无的馨香亦在不住地刺激着他,令他愈发觉得燥热不堪。
然就当他几欲被这如潮水般涌来的欲望吞没理智的一瞬,却听那婉转悦耳的嗓音骤然响起。
“夫君,好了吗?”
见身后的萧煜停了动作,苏织儿忍不住转头看去,可还什么都没瞧见,屋内却一下暗了下来。
她疑惑不已,“夫君,你熄烛火做什么?”
身后人没有答她,只转而道:“我就睡在前堂,你抹完药,也早些歇息。”
话音刚落,苏织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一句,便听见屋门开阖的声响。
他出去了……
苏织儿愣愣地坐在小榻上,想起方才黑暗中,萧煜听起来分外低哑的嗓音,纳罕地蹙了蹙眉。
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侧屋门外。
萧煜剑眉紧蹙,面色阴沉,纵然有意克制,可呼吸仍是粗沉凌乱得厉害,额间更是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迫不及待地吹熄蜡烛,便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眼中那似能燎原般灼热的,赤.裸.裸而又疯狂的欲望。
萧煜闭了闭眼,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控,那体内按捺不住的燥意陡然化作了心底浓烈的躁意。
他是什么禽兽吗!
何况也不是没见过女子的身子,从前奉命出外办事,就曾有当地官员将未着寸缕的女子送上过他的床榻。
当时尚且能做到无动于衷,勒令将人送走,怎的如今竟会对还在生病的人生出这般龌蹉的心思!
第35章 顿悟
天光透过窗子才探进前堂竹床床尾, 萧煜便起了身。
与其说是睡醒,不如说是终于熬到了天明,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因着昨日抹药一事, 本就难眠的萧煜只消想到那香艳的一幕便辗转反侧,甚至夜半好几回跑到后院水缸中舀凉水泼面。
吴大夫还未起, 萧煜便取了笤帚兀自将前堂和后院都洒扫了一番, 待收拾齐整,方才见吴大夫掀帘进来。
他看着这一副明窗净几的样子甚是满意地捋着胡须笑着点了点头, 随萧煜一道用过早食后,便开了医馆大门准备迎客。
不消一刻钟,便有一辆马车停在杏林馆门口, 车上下来个衣着不俗的中年男子,年岁看着与吴大夫不相上下,他熟门熟路地提步踏进来,甫一见着吴大夫, 躬身一作揖,笑道:“吴大夫,我又替我家老爷取药来了。”
“周管事。”吴大夫显然也认得此人,忙站起身还礼相迎, 招呼他落座,还不忘问道,“章老爷如今可好?”
“好,好多了,如今我家老爷可只信任您, 这不上回的药吃完了,还特意吩咐我来您这厢取。”
那唤作周管事的说着从袖中取出银两, “劳烦您再配上几贴上回开的药,那药可真是灵得很,才吃了这么几贴,我家老爷这多年的喘疾便好了许多。”
“好,您稍等。”
吴大夫方才答应下,却听另一侧那坐在桌案后的人幽幽开口,“吴大夫,若按上回的方子,剩下的黄芩怕是不够了……”
听得此言,吴大夫稍惊了惊,不知萧煜究竟是如何知晓他开的方子里有一味黄芩的。
萧煜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不紧不慢地打开摆在面前的其中一本医案,淡声解释:“我看医案上有记,若这位先生是沥宁章老爷家的,当是没错,昨夜打烊后我清点过药材,黄芩确实所剩无几。”
听他说罢,吴大夫微一蹙眉,阔步行至药柜前,抽开标注着黄芩的抽屉一瞧,果如萧煜所言,只余寥寥几片而已。
昨日病患多,刚巧好些方子都用到了大量的黄芩,这才导致了今日黄芩的不足。
吴大夫一时惊叹地看了萧煜一眼,旋即歉意地对那周管事道:“对不住啊周管事,旁的药材倒是还有,只这黄芩确实是不够了,就算是要补也没这么快,你若嫌麻烦,不如还是拿着药方去县城药铺抓药吧。”
这周管事也是个大度之人,“无妨,这黄芩既是不够便不必抓了,我一会儿回去时再在药铺另行抓配便是,其余的药材还请吴大夫帮忙抓齐,没空手回去便不算是白跑了这一趟。”
吴大夫闻言反是面露惭愧,这章老爷可是沥宁远近闻名的富贾,还是颇受赞誉的善商,救济过不少贫苦百姓,这样的人却是这般信任他一个小镇上平平无奇的老大夫,着实是他的荣幸。
他连声应下,便亲自动手称量配起了方子上的药材。
周管事坐在一把梳背椅上,偶一抬眸看去,便见方才说话的那个年轻后生正提笔飞快地写着什么。
他百无聊赖地站起身,凑近瞧了瞧,不由得眉梢微挑,那年轻人在医案上记的正是他家老爷用的这方子,可手边没有任何凭照,他几乎是想也未想,便将那十几味和剂量悉数写了下来。
周管事看得瞠目结舌,尚有些不敢相信,忙从怀中取出他家老爷的药方,一一比对起来,从头到尾,竟是无一丝差错,且这字迹力透纸背,大气磅礴,不禁令见者悦目娱心。
他抬首深深看了那长相俊秀的年轻后生一眼,若有所思,沉默少顷,转而踱着步子行至那药柜前,似是无意般问道:“我上回来,见到的好似不是这个年轻人,这可是吴大夫您新招的伙计?”
吴大夫远远瞥了萧煜一眼,摇头道:“我哪有福气招到这么好的伙计,我先头那伙计近日家中有事告了假,此人是带着他家娘子来看病,忘带诊费,这才替我干几天活相抵。”
“哦,原是如此……”周管事闻言,眉宇间跃上几分喜色,又悄悄往后头望了望,迟疑片刻,方才坦诚道,“吴大夫,实不相瞒,我们宅子里原先那个账房先生因着年迈前阵子回了乡,如今这位置正空悬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寻着合适的人选,我瞧着这年轻人也活络,看着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兴许能担得这个职务。”
“周管事这是看上他了?”吴大夫扬了扬唇角,“说来也巧,这年轻人叫周煜,与您还是同姓,倒是有缘,才学能力确实出众,他在我这厢帮忙我都觉得是屈了才。不过你若有想聘请他的打算,还是自个儿同他说的好,我替您转答多少是失了几分诚意。”
周管事点了点头,他也有此打算,只开始认为那年轻后生是吴大夫聘请的伙计,不好直接抢人,终究不厚道,如今听说不过是帮几天忙,他便也没了顾忌。
他行至那年轻人跟前,见他抬首看来,笑道:“你叫周煜是吧,我是沥宁县城章老爷家的管事。”
见萧煜没甚大的反应,周管事猜测他许是外来人,没听说过章家,便介绍道:“我家老爷是做皮毛生意的,在沥宁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我家如今尚缺一个账房先生,我瞧着你精明能干,当是能得我家老爷赏识,你若有兴趣,可随我去沥宁走一趟,若被我家老爷看中,一月至少能有一两,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