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刚还真的把茶端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边桌上,并且呵斥楚薇柔:“你管他做什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楚薇柔对刚才那一幕无语至极,听到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越发烦闷,脸色便也冷了一点。
她在对面的沙发落座,许慧紧挨着她坐下,给她递过去一杯牛奶,“听说喝牛奶皮肤白,我特意让你弟开车去镇上买的,喝点。”
“谢谢妈。”楚薇柔接过,小小的抿了一口。
“再喝点啊,你这皮肤好像有点松弛了,平时做保养吗?”许慧盯着她的脸看,询问的语气有些不快。
“我虽然通告不多,但要花时间精进演技,没时间搞那些。”
“哎哟,那怎么行,再忙也得护好这张脸啊,没了这个门面,谁看你演戏啊,这可是女明星的武器啊。”
“光有脸观众也不买账的,必须内外兼修。”
“得了吧,当我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吗,你一开始就是靠爹妈给的这张脸混出名堂的,你一直强调内在,不就想抹杀我们的功劳吗,怎么着,如今翅膀硬了,真以为自己行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啊,当初我跟你爸让你带你弟弟去大城市打拼,你读书,他去打工赚钱,帮补你上学,结果你嘴上打着哈哈,半夜收拾完东西就跑了,这一走就是五年没音讯。”
楚薇柔攥紧手掌,忍气吞声的继续听她说:“要不是隔壁李婶的儿子送外卖到你们公司,我们还不知道你已经飞黄腾达了,想抛弃父母弟弟独自享福,这是什么黑心肝才做得出的事啊,说破天你也不占理。”
“哎呀,妈你烦不烦,翻旧账有意思吗,赶紧说正事啊,急死我了!”
楚昊天把手机一扔,捡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后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抬眼觑着她:“姐,你不是要为家人做一件暖心的事?您啊也别陪爸去散步了,那些虚情假意都不如一句实话暖爸的心。”
他转身看向楚正刚,抬手拐了他一下,“是不是啊爸?”
“对对对,陪我散步也暖不了我,不如给我一句准话,这次回来,小天你带不带走?”
“带走可以,但必须听我的话。”楚薇柔应得干脆。
楚昊天不爽道:“我之前没少听你的话,结果哪次落得好了,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引荐,要带我去大城市学跳舞,结果也只是找了些人来家里教,能学好吗?”
“那是因为每次给你找的老师都觉得你不适合跳舞,让你换一样学,你又不愿意,就为了帮你找老师,我欠了多少人情,我跟你们抱怨了吗?”
“噢哟,什么欠不欠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互相照拂不是应该的吗,你能有今天也不想想是托了谁的福,没我们把你生的这么好,别说当明星了,嫁人都没人要,做人要讲良心的。”
“妈,我已经把自己赚的钱都贴补家用了,还叫没良心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钱好赚啊,我跟你爸弯着背的种一年地,只能赚个万把块,你一个广告就是几十上百万,孝敬孝敬父母怎么了?”
“孝敬父母确实没错,但我没有义务连弟弟也养,法律也没这规定!”楚薇柔第一次说出心里话。
“放屁!”
楚正刚怒气冲冲把茶杯扔她脚边,四溅的碎屑,直接把她露在外面的脚踝划破,鲜血很快就涌出来。
许慧吓了一大跳,第一时间掰过她的脸查看,“哎哟,要死啊,划破了脸她还怎么赚钱。”
这一刻,楚薇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她苦涩的笑道:“钱钱钱,你们眼里除了钱,就没有我吗,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
“我没你这么黑心的女儿,处处挡弟弟的财路,不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想让我们一辈子仰仗你,在你的施舍下苟活,吃喝用度全得看你脸色吗?”
“我告诉你,休想,你弟以后要给我们养老送终,要继承田契和房屋,你能做什么?生儿育女、孝敬公婆才是你的归宿,你赚这么多钱不给弟弟,难道要便宜未来的婆家吗,贴人贴嫁妆就够憋屈了,老子不做那冤大头!”
楚父的一席话,彻底点燃了观众的怒火。
【笑死,这是什么鬼话啊,女儿怎么就非要生儿育女孝敬公婆了,楚薇柔有钱有颜,独活也能很精彩,干嘛受那些鸟气,这种爹有毒】
【你儿子真这么厉害,不靠姐姐也能赚钱啊,又要靠又要嫌弃,什么理】
【天哪,明明家里的一切都是女儿给的,竟然还好意思舔着脸让女儿硬养弟弟,气死我了】
【还有那个妈妈怎么回事,女儿受伤第一时间就去关注脸,害怕毁容断财路,什么父母啊】
【啊啊啊,好气,好想冲进去给他们一顿海扁】
【呜呜呜,柔柔太不容易了】
【我开始同情她了,好窒息的家庭】
这样的话,楚薇柔从小听到大,以前没能力的时候,她就负责承载父母被邻居取笑生不出儿子的怒火,三天两顿挨打挨饿。
如今她总算有能力养活自己了,却依然得不到一张笑脸,甚至连一句体己话都没有,口口声声都是弟弟,弟弟。
而这种噩梦般的日子,将会一直伴随着她,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她深深吸气,感觉心脏被什么利器扎了个洞,一呼一吸都带着痛。
她缓缓起身,踉跄着扶着沙发背,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站住,你想去哪儿?”楚正刚厉声呵斥。
楚昊天一把攥住他的手,挤眉弄眼的暗示,“姐,你受伤了,我扶你回屋包扎。”
在楚正刚懵怔的表情里,姐弟俩往里屋走去。
许慧忙过来解释:“你也是,关键时刻怎么可以这么埋汰她呢,没看录着节目呢。”
她边说边示意摄像机的位置,楚正刚浑不在意:“就是要趁着录节目,让大家瞧瞧这个不孝女,没点舆论压力她哪里会听老子的话。”
“你都有理,走走走,我跟你出去散步,让小天跟她聊。”
夫妻俩前后离开了客厅。
房间里,楚昊天破天荒的帮她擦药消毒,贴创可贴,动作虽然笨拙,但样子很认真。
楚薇柔静静的看着,目光好似穿过了眼前的场景回到了儿时。
得知妈妈怀了男孩时,她起初也跟他们一样高兴,以为终于要摆脱出气筒的命运,可随着弟弟的降临,□□上的打骂没了,精神上的折磨却更多了。
“柔柔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他可是老楚家的独苗,你妈用半条命换来的,从今往后啊,你爷爷奶奶再也不会刁难我了,小天就是我的福星。”
“柔柔,那是给弟弟留的排骨汤,一会儿他玩回来记得热给他吃,你不许偷吃哦。”
“柔柔,下个月你去学校报道,能把你弟弟带去吗,我跟你爸准备了几万块钱,足够小天在外租房子找工作,不会影响你的。”
“妈,你既然给弟弟备了钱,为什么不给我学费和生活费呢?”
“你不是有村里的补助吗,再说了,学校可以申请助学金,勤工俭学,你都考上大学了,不好再给家里添负担了,你弟弟还小,不多照顾着点,我们以后靠谁养老啊。”
“我可以养你们啊!”
“与其养我们,不如挣钱给你弟娶媳妇儿,要我说,这大学有什么好上的,不如趁年轻早点嫁人,凭你这姿色,肯定能嫁个有钱的,有你夫家帮衬着,你弟弟的彩礼也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那一刻,是楚薇柔第一次感受绝望的滋味。
她连夜离家,把他们准备给弟弟的钱也一起带走,彻底断了他们走出去的念想。
如果不是那个外卖员认出了她,噩梦就能在离家那一刻终止了。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弟弟不要出生,她宁愿挨饿受冻,挨打受骂,也不想自己成为多余的人。
空洞的眼神倏然恢复清明,她重新看向楚昊天,温声叫着他:“小天,你真的想跟姐姐离开吗?”
楚昊天收拾医药箱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想啊,做梦都在想,你这次要是带我一起走,我立马下去交代爸妈好好配合你录节目,今天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楚薇柔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嗯,那就有劳了。”
楚昊天激动的拿起医药箱,一蹦三跳的走了。
楚薇柔却静静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第41章
乔家的餐桌上,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餐。
席间,乔一状似不经意的提到了霍天上次的帮忙,老爷子感慨道:“如果没有霍老哥出面, 那事不知道还要闹多久。”
乔诺面露愧意, 歉疚道:“对不起爸,如果不是黑子故意闹事, 咱们家的茶园不会被波及。”
乔远山给他夹了块糖醋小排, “同行多嫉妒,你那个圈子更复杂, 遇到了就处理,不要怕,只要咱们问心无愧, 没人能污蔑得了,同理,只要你还想唱歌,就不能轻易被打垮, 既然选择全力以赴,就不要瞻前顾后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爸。”
“吃吧。”
“舅舅吃, 舅舅最棒棒了。”裴之翊也给他夹了块花椰菜,笑盈盈的。
“谢谢兜兜。”
裴之翊用勺子舀了块软烂的东坡肉,颤巍巍的朝乔远山的方向移动,“外公也吃,对舅舅好脾气的外公帅帅哒, 外公要继续加油哦。”
乔远山乐得哈哈大笑,“知道了, 小机灵鬼!”
“家里有个小孩子,气氛就是不一样,你们没回家的时候,家里冷冷清清的,我跟你们妈妈经常大眼瞪小眼,很多时候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一天到晚说不了几句话。”
乔一:“您想热闹还不简单,阿诺二十三了,是时候给他说门亲事了。”
乔诺被这话吓得差点噎死,“你、你乱出什么馊主意,男人得先立业再成家。”
乔一嘲讽道:“就你那事业,什么时候能立起来啊,哪儿哪儿都是坑。”
乔诺又是一噎:“那也比莫须有的婚姻强。”
“没有莫须有哦,有人看上你了,非你不可那种。”
这话一出,除了祁雅,所有人都向乔一投来询问的目光。
老爷子好奇道:“谁啊,谁家姑娘看上阿诺了?”
裴砚书也问:“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呢?”
裴之翊小眼睛亮亮的:“哇哦,我要有舅妈了?”
“才不是,不要听你妈妈乱说。”乔诺极力反驳。
乔一抬腕看表,高深莫测道:“我没有乱说哦,马上就来了。”
这下,连祁雅也诧异了,她们刚刚商量的可不是这走向来着。
话落,院外传来一声清朗俏皮的声音:“乔叔叔,乔婶婶,我来看您们了。”
一家人同时把视线转向院外,就见一道明黄色的窈窕身影,踏着月光而来。
柳眉杏眼,鼻梁挺翘,小巧的下巴尖衬着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透出一股天真俏皮。
盈盈一笑间,眼眸像是揉碎了一把星光,格外的流光溢彩。
一瞬间的错愕过后,乔远山夫妇俩率先回神,起身去迎接,“霍老哥,栎栎,稀客稀客啊。”
季栎身后的霍天气喘吁吁的跟着,无奈的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追不上小丫头了,咋咋呼呼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祁雅笑着拉过季栎的手,怜爱道:“我就喜欢栎栎身上这股跳脱的劲儿,快,跟婶婶吃饭去。”
“好呀,我肚子一直咕咕叫呢。”季栎亲昵的挽上祁雅的手,转向餐厅的视线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乔诺,耳廓漫上一丝红晕。
乔一拐了拐愣神的乔诺,问他:“记得吗,栎栎小时候可粘你了,追着你哥哥哥哥的喊。”
乔诺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在他六岁时留下无数浓墨重彩的麻烦女人,想起来就莫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