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
白桥当即抓了她的手过来轻抚,哄道:“不疼不疼。”
白桃慢慢清醒过来:“二哥?”
“人都没认清呢,就记得吃了。”白桥的手指再她脑袋上点了两下,又问:“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有。”白桃小声道,“想吃蟹。”
白桥失笑,这几日把大家急疯了,结果她醒来不管不顾,只知道吃。
“你放心吧,都有呢。”白桥失笑,温声道,“带了很多回来。”
沈宴清开口道:“螃蟹性寒,体虚时不可食用。”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白桃下意识一愣,而后朝一旁看去。
青年背着光,长身玉立,目光相对时似乎也愣了一下,接着她走上前来:“我再把一次脉。”
白桃抿紧嘴唇,语气平淡:“你怎么回来了。”
沈宴清面色微僵。
“小姐不知道,这几日多危险。”马六给白桃解释道,“那日回家路上,我们一众都遭了劫,之后小姐就昏过去了,吐血了好几日,可把我们急坏了。”
“阿枕也是放心不下小姐,所以才回来的。小姐生病时,他也旁守了好几日了。”
白桃眼前一亮:“真的吗?”
沈宴清扯了扯嘴角,马六有些夸大,但他并未出声否认。
小姑娘当即伸了白腕子来,沈宴清上前把脉:“已无碍。”
白桃高高兴兴地收回手,问他:“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沈宴清回答:“既然小姐已无碍,那枕某就告辞了。”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黯然失色。
白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嗔道:“就问别人,也不问问你二哥。”
小姑娘“哦”地一声,接着就把脑袋埋进白桥的肩,显而易见不开心。
白桥无奈,转而问沈宴清:“是有急事要走?不如留下来吃饭,我们家还没有好好谢过你。”
沈宴清回答道:“不必,身有要事。”
白桃扭过头,哼道:“让他走,谁稀罕他回来!”
白桥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纠正道:“不可以这样说。”
他最严厉的话也止步于此了,接着就朝沈宴清道:“这几日你忙前忙后,实在辛苦。虽然你可能不图什么,但让你空手离开,传出去,于我们声名有损。”
马六帮腔道:“是啊,你多留一日,我们好好谢谢你。”
沈宴清唇角僵了僵,他们山匪还挺讲究。
正说时,白娄和白桃的大哥白樟带人进来,看到白桃醒过来高兴不已。
白家人把白桃的床铺围了个水泄不通,问七问八,又去找来大夫。
储南确认白桃无事,重新开了药方,众人才安心下来。
白娄提议得庆祝一下,便吩咐人去采买。转而又走到沈晏清面前,恭敬道:“这几日多谢枕大夫照顾。”
“这里是十两银子。”白娄将准备好的包袱递给沈晏清,“一点心意。”
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一年。
沈晏清下意识拒道:“不必。”
“这几日我们都看在眼里。”白娄道,“我们家的规矩如此,请大夫收下。”
一旁的白桃突然出声道:“收下以后,就要走了吗?”
白娄和沈晏清一齐看向白桃。小姑娘别过脸去,极不情愿似的:“这谢礼就当做是你的盘缠,免得你走不到镇州去。”
白娄顺水推舟:“你就收下吧。”
既然如此,沈晏清便不再推拒,将十两银子收下。
一旁,身为大哥的白樟一眼能看出白桃的不高兴,便捏了一把白桃的脸蛋,道:“都是汗。”
“有备好的热水,先去沐浴吧。”
白桃躺了几天,确实不太爽利,便爬下了床。
临去沐浴之前,白桃看了沈晏清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白桃沐浴,马六空闲下来去睡觉。
沈晏清意欲离开,又被白桥拦住。
“别走的那么急。”白桥笑嘻嘻地道,“留下来用个饭再走吧,也算是感谢你。”
沈晏清终于知道白桃是跟谁学的。
他没有那么迫切要离开,也想趁此机会再观察一番,索性同白桥一起在屋子里坐着。
“枕大夫是哪里人?”白桥问。
沈晏清下意识警惕起来,回答道:“以前在浥州生活。”
“浥州我常去。”白桥似乎来了兴致,“浥州哪里?”
“川安城。”
“怎么要去镇州?”
沈晏清回答:“枕某自小跟着外祖父生活,学了些看病的法子,后来跟着商队背井离乡,在浥州落脚。年初接到家书,说外祖父病重,所以回去。”
白桥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有人走进来,对白桥道:“段家小四爷来找小姐。”
白桥道:“就说小姐不方便见。”
沈晏清心中奇怪,很快明白,白桃上次就是在平吉楼出了事,白家维护女儿,便会跟段家翻脸。
对沈晏清来说,这是好事。
那人离开后,白桥又问沈晏清道:“枕大夫看起来年纪不大。”
沈晏清笑笑,不答。
这番试探的确有些奇怪。
白桥不依不饶,继续问道:“枕大夫还未成亲吧?”
还不等沈晏清说话,白桥就补上原因:“否则见外祖父,不可能不带妻儿。”
沈晏清反问:“白兄何意?”
“没什么。”白桥笑了笑,“就是想为枕大夫介绍一门婚事。”
“你看我家小妹性子天真活泼,貌如珠玉,枕大夫可有意迎娶?”
不愧是白家兄妹,前后没通气,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第31章 动静
一提起“亲事”, 坐在桌边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像是为了缓解僵持,白桥笑道:“我看那丫头还挺喜欢你。”
沈宴清不能像拒绝白桃那样直白,不得已周旋道:“白兄说笑。枕某多年孤身一人, 漂泊不定,对令妹而言, 恐怕不是好归宿。”
“那不是正好?”白桥道, “娶了我妹妹,你可以在遂州安定下来, 我们白家也会帮衬你。”
连理由都和白桃找的一样。
“你不用担心这个。”白桥开口道, “这几日你忙前忙后为我家妹妹做了这么多, 若你完全无意, 我是不信的。”
“我这个做哥哥的, 就盼着妹妹能够嫁个称心如意的人, 既然她喜欢你,你也中意她——至少不可能不喜欢吧?”
沈宴清只是觉得害的白桃中毒有所亏欠,没想到白桥将这几日的照顾都当成了有意。
“治病救人,是医者初心。”沈宴清迫不得已道,“何况, 我已心有所属。”
“是吗?那姑娘姓甚名谁, 家住何处?枕大夫不会随口编出一个来搪塞我吧。”白桥面露古怪, “我在认真同你提议。”
沈宴清没接话。
沉默片刻, 白桥再度开口道:“你是怕去镇州,我妹妹拖累你?”
“镇州山长水远, 若你愿意娶我妹妹,我们白家送你到镇州, 一起见你的外祖父。”
连之后都一并安排好了。
沈宴清觉得有些荒谬,白桃才醒来, 他怎么就这么急着把人嫁出去。
“此事的确有些唐突。”见他不说话,白桥不打算逼人太紧,笑道,“枕大夫考虑考虑。”
“小姐?”门外忽然响起马六的声音。
白桥脸色微变。没想到她来得这样快,也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
下一刻,白桃走进屋中,低着脑袋,对白桥道:“爹爹让你去帮忙。”
说完,她就跑开了。
白桥僵了僵,还是朝沈宴清一笑:“枕大夫自便。”
待白桥和白桃离开,沈晏清便得了空去找马六。马六在劈柴,沈晏清要帮忙,被马六拒绝了。
午饭时,沈晏清被马六拉着坐在同一桌,席间空着一个位置,小姑娘也没来。
待吃过饭,沈晏清辞别马六,走出白家宅院。
是时候重做安排了。
没走多远,储南迎面而来。他眉头紧锁,焦躁不已:“我家里出事了……”
沈晏清瞬间明了,当即道:“什么事,我同你去看看。”
二人一齐往屋舍去,越走,沈宴清心中愈发沉重。最后抵达时,发现小巷子已被人围住,不远处火光冲天。
沈晏清心底一沉。
他和储南当即登上最近的酒楼,站在高处往远处眺望。小巷子里,围满了人,各个手持刀械,而屋舍处燃起大火。
里面的人不知如何。
“我一回来就是这样。”储南语带气愤,“段家和白家把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储南捶胸懊悔:“没想到我在救人,我们的人却出了事。”
沈晏清抿唇道:“凌大人会带人撤离。”
只是一句安慰。如此交火,必然有伤亡。
而且这样一来,他和凌温书就又失去了联系。
储南愤愤道:“亏我今日还给那丫头开药……对了,晚点我可以在药方里面加点别的,让那丫头吃点苦头!”
沈晏清脸色减淡几分:“害她有什么用。”
“能让白家乱起来!让白家那几位无心抓人,这几日我看的清楚,他们很在意那个小丫头。拿住她,就相当于拿住了白家那几人的命脉。”
沈晏清望着滚滚黑烟,一时无言。
这几日的相处,他几乎都忘了他们是什么人。
“不用下药。”沈晏清捻着袖口,面无表情地道,“还有办法。”
*
沈宴清和储南先酒楼中坐下,外面的动静逐渐传来。
没过多久,段鸿乾便带着人往酒楼进来,将整个客栈扫视一眼,便望到了沈宴清这里。
一旁的储南顿然紧张起来。
不过,在为首的段鸿乾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他个子高瘦,看上去有些瘦削,沈宴清和储南先前在白家见过他。
在白桃昏过去的第三日,他从外回来,自称是白桃的大哥。
白樟见到沈宴清和储南二人时神色有些微妙,与段鸿乾耳语两句,便朝他们走来。
“储大夫、枕大夫。”白樟语气恭敬,“二位住在附近?”
沈宴清笑了笑,回答:“是。”
“也巧。”白樟朝他笑道,“待我妹妹好转以后,定要好好上门拜谢。”
沈宴清眼神微沉,望向他:“令妹已经醒来。”
白樟的脸色欣喜不已:“真的吗?”
“太好了!”他当即握住沈宴清的手,如竹竿一般的身躯弯折下来,兴奋道:“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沈宴清的手有些僵,接着他就去谢储南。储南扯了扯嘴角,没有伸手。
白樟毫无知觉,依旧兴奋道:“先失陪了,我得早些忙完回去看妹妹。”
沈宴清抽回手,开口询问道:“你们是在?”
白樟脸色一僵,欲盖弥彰道:“一点小事。”
他下意识地看向段鸿乾,后者直勾勾地望过来,带着无声的压迫。
白樟歉笑道:“失陪了。”
说完,他就跟段鸿乾一起离开。
“我们先在此处住下。”沈晏清开口道,“他们安定好自然会来联系,我们只消让自己足够显眼。”
入夜。
酒楼之上开着一扇窗,窗台处有一盏明灯。
室内静谧无声。
烛火跳动,储南开口道:“大人……会来么?”
“他若无事,会来。”沈宴清回答。
他站在窗口,迎着夜风,神色忽然一凛。
远处,屋檐上有鸟雀飞动,细看之下,逐渐显出一个人形。
沈宴清提起灯晃了两下。
没过多久,男子身形渐至眼前,跃上窗台,在他进窗的那一刻,沈晏清将灯笼提回屋中。
储南为来人倒了一盏茶,凌温书一口饮尽,开口道:“昨夜段家和白家联手突袭,我们慌忙撤退到,有些将士逃脱不及,被他们带走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平日里疑心。”沈晏清捻着袖口,“一出事,自然会找过去。”
凌温书深吸了一口气,手捏成了拳:“算算时间,书信已抵达镇州,将军的人马或许就在路上,没想到这时候出了这种事。”
沈宴清捻了捻袖口,问:“还剩多少人?”
“我们分散在城中四处的聚集地先后被打击。”凌温书回答,“一部分失去了联络,如今跟着我转移到城外的,还剩一半不到。”
“城外不远是白家山寨。”沈宴清深吸了一口气,“需得小心。”
沈宴清将灯盏提到桌面,手指沾了些许茶水,为凌温书示意:“我现在画下白家山寨的地图以及下山之路给你。他们身有军械,你们人不多,注意躲避,正面碰上没有胜算。”
茶水蜿蜒勾勒出一幅地图,凌温书神色严肃,认真记下。
“如此大规模囤兵甲。”凌温书眼神一凌,“待匪乱平定,可以治死罪。”
“嗯。”沈宴清应了一声,“近日我会再行打探,你在城外迎接援军。”
“被抓的那些人,我会想办法弄清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