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猜测荒谬，却近乎事实，因为它可以解答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情。
那……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变成了谁的游戏角色？
容昭生硬低下头，望向自己左臂——他产生了一个更加荒诞的推测。
……
姜若瓷包紧浴帽，穿着真丝小吊带裙从浴室走出来。
泡了一个热水澡，真舒服啊。
她满足地喟叹着，走到餐桌边喝了一口柠檬水。
柠檬水是早上点外卖时店家送的，姜若瓷喝了一大口，才发现味道不太对劲。
“一天了，肯定是变质了。”姜若瓷没当回事，将剩下的柠檬水丢掉，顺手打开手机。
《君御》app还在主页安静呆着。
白天因为永嘉的烙印，她忿忿退出游戏，但现在她倒是不生气了。
虽然烙印的作用模棱两可，她依然搞不明白，但一想到有人为了cos，连这种模棱两可的烙印都能纹在身上，她就气不起来了。
存在即合理，说不定她觉得没什么用的烙印，对别人来说很重要呢。
姜若瓷想着，刚要打开游戏，外面忽然传来门铃声。
“嗯？”她拿着手机，撑着拐杖走到门口，看了眼猫眼屏。
外面竟然是容昭。
屏幕上，他垂着头，神色隐在昏暗中，正在安静等她开门。
“这么晚来干什么。”姜若瓷嘀咕着，返回卧室披上一件薄衫，才给他开了门。
“怎么了。”她问。
容昭从昏暗中抬起头，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复杂浓沉。
离姜若瓷近了，他左臂上的红圈痕果然又开始发烫。
像是在无声指引什么。
“姜若瓷。”
“嗯？”
“我能进去坐一会儿么。”
姜若瓷狐疑地看着他，让开门口：“进来吧。”
容昭关上门，跟在姜若瓷身后来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姜若瓷坐在他的对面，疑惑问他：“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容昭抬眸，视线在她手中的手机上停顿一下，问她：“《君御》你一直在玩么？”
姜若瓷：“……”
深更半夜来敲门，就是为了来问游戏？
“你今天一整天都好奇怪，”她吐槽，却也回答了他，“对呀，一直在玩。”
“你之前说，给永嘉刻过烙印，和我手臂上的红痕一模一样，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容昭顿了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你为永嘉，取了什么名字？”
来找姜若瓷之前，容昭去买了一部手机。
借用了公共无线网，他第一次接触了一千四百年后的网络世界。
网络信息浩如烟海，能找到他想要的所有信息。没用多少时间，容昭便将《君御》全部了解。
[玩家可为自己的角色起一个名字，名字具有唯一性，不可重复。]
容昭看到这行字后，便知道自己找到了确认那个荒诞猜测的办法。
现在他坐在姜若瓷对面，问出这句话时，他的神色如常，唯有瞳仁微缩，像是绷紧了一根弦。
姜若瓷更加迷惑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要加我好友吗？”
容昭却没回答，只重复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叫……”许是感受到容昭语气的紧绷，姜若瓷没再反问，脱口而出，“美色骗钱。”
房间内像是一瞬间寂静下来。
容昭看着她翕动的唇瓣，耳畔不断回响“美色骗钱”四个字。
这四个字，与他离开幻境幻化成门的四个字，一模一样。
所以，他那荒诞的推测，竟然真的成了事实。
“……容昭，容昭？”姜若瓷瞪大眼睛，歪头将他喊回现实，“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容昭听到自己说。
“哦。”他这反常的举动也让姜若瓷变得不自在起来。
她打开手机，指了指《君御》app,问他：“那要一起玩吗？”
容昭迟缓地摇了摇头。
“哦，那好吧，我自己玩。”姜若瓷只能说。
这时，她的肚子忽然咕噜响了一声。
许是那口柠檬水起了作用，姜若瓷神色一紧——她得去一趟洗手间。
而且现在的气氛奇奇怪怪的，她还是去洗手间静一静的好。
于是她起身，朝容昭说：“我去洗手间一趟。”
容昭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在她手机上的《君御》app上。
姜若瓷并没有注意到容昭的视线，她转过身，手机屏幕恰好对着容昭的视线。
她往洗手间走去的时候，随手点开了游戏。
容昭亲眼看着她的指尖落在了app上，下一秒，他从原地蓦地消失。
……
姜若瓷从洗手间出来时，客厅已经空无一人。
她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容昭的身影。
“自己离开了吗？”姜若瓷皱眉，“也不打一声招呼，啊，他今天好奇怪呀。”
她耸耸肩膀，低头继续看游戏。
永嘉还停留在黄沙战场，枯槁的画面中，他双手抱臂站立，白色上衣被风鼓起，袖摆刺绣的图腾随风跳动。
满30级后的永嘉的外表没什么变化，但游戏界面却增加了一个显眼的区域。
“竞技场。”姜若瓷念出新区域的名字，“这就是二贝说的可以组队的公共竞技场了吧。”
想到这，她才想起来她还没告诉二贝她已经30级了。
于是姜若瓷打开微信，给二贝弹去消息：
【不要碰瓷：二贝，我30级啦，快上线一起玩游戏！】
但二贝迟迟没有回她。
姜若瓷看一眼时钟，笑了下。
这个时间点，二贝没回她只有一种可能，她肯定在某个深夜酒吧里忙着泡小帅哥。
她没再打扰二贝，退出了微信，也顺手退出了游戏。
“没有小帅哥可以泡，只能去睡美容觉了。”姜若瓷躺在床上，关上灯。
容昭从游戏中出来，回到公寓楼下。
姜若瓷的房间已经熄灯了，他出了电梯，回到隔壁。
三世听到声音，跑过来绕着他转了几圈，便回去接着睡了。
容昭没有开灯，慢慢走到落地窗前。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时针不知不觉指向十二，楼下的路灯熄灭大半。
城市似乎陷入沉睡中，往日拥挤的马路空荡下来，只零星擦过几辆车，留下一串隐约轰鸣。
世界全然陌生。
容昭直挺挺地站着。
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复生在了游戏之中，那不是幻境。
也不存在窥视者，操纵他的，只是单纯玩游戏的姜若瓷。
而他，是游戏里的一个虚拟人物，只要姜若瓷一打开游戏，他就会被强制召回游戏。
他在游戏中可以无限复活，在现实世界可以不吃、不喝、不困，他空有人的皮相，却不再是人。
“不人不鬼，真可怕。”容小公子在夜色中，扯出一个牵强瘆人的笑。
第20章
容昭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整夜。
第二日，太阳升起。温热的日光从落地窗照进来，丝丝缕缕搭在他身上，容昭终于动了动。
一夜的思索让他冷静下来。
事情变成这样，他目前并没有想出任何扭转的办法。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切太过奇幻，未来如何他捉摸不透，或许他可以随着游戏永生，也或许他会随着游戏骤然消失。
既然捉摸不透，不如暂时搁置，先想想眼前。
游戏里的一切他都不喜欢，他不想再进入游戏了。
容昭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最先做的事，应该是盯紧姜若瓷，不再让她玩游戏。
……
早餐整齐地摆在桌上。
软糯的红枣粥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汽，南瓜卷裹着新鲜时蔬，搭配的牛骨小鱼汤奶白奶白的，鲜香扑鼻，全是姜若瓷爱吃的早餐。
她坐在餐桌前，在看到满桌好吃的后，原本被强制叫起的起床气一下子就散了。
姜若瓷将卷发绑起，先喝了一口牛骨小鱼汤。
汤汁鲜美，浓郁回甜，姜若瓷惬意地眯了眯眼睛，看向强制叫她起床的罪魁祸首：“这家的早餐好吃，今天给你涨工资。”
容昭看着她财大气粗的模样，觉得她那气势像极了给他爹封赏的皇帝舅舅。
他笑了下，也不觉得折辱，甚至还点头补了一句：“好，多涨一些。”
“想得美，就涨一百块。”姜若瓷不上他的当。
经过一晚上，容昭不像昨天那般古怪紧绷了，好似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姜若瓷便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心情很好地将一桌早餐吃了个干干净净。
容昭在她吃早餐这个间隙，走到沙发旁。
昨天他新买了一部手机，晚上在姜若瓷这儿突然被召进游戏，那手机就落在姜若瓷家了。
容昭扫了一眼，在沙发边缘找到了他的手机。
看样子姜若瓷并没有发现他的手机落在这。
他轻轻将手机放进口袋。
容昭并不打算告诉姜若瓷他买了新手机，他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份证明，无法办理手机号，他不想姜若瓷因为手机号对他的身份起疑。
姜若瓷吃完饭，愉快地抻了一个懒腰。
正在这时，她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传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容昭一顿，不着痕迹地走到她的身后。
消息是二贝发来的：
【贝贝粥：嗷嗷嗷昨晚我太忙了，没看到你的消息！你终于30级了，快上游戏，我们去打遍天下！】
容昭清晰地看到了全部内容。
在姜若瓷即将回“好”时，他长指一挑，将她的手机抢了去。
姜若瓷一脸懵，她回头看着他：“你抢我手机干什么？”
容昭将她的手机锁屏：“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姜若瓷迷惑：“我刚睡醒，眼睛很好啊。”
“你受伤了。”
姜若瓷低头看一眼脚踝：“……对，我受伤了，但我是脚受伤，又不是眼睛受伤……”
“你要是眼睛好，会没看清凳子摔下来么。”
姜若瓷：“？？？”
“所以别玩手机，下楼，去遛狗。”容昭做出总结。
他将姜若瓷的手机收好，把一旁轮椅打开。
姜若瓷一脸懵地被他推出了公寓。
两个小时后。
姜若瓷死死刹住轮椅，绝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不能再走了！”
眼看着要立夏了，天气越来越热，这两个小时的“散步”，她被蒸出一身薄汗。
她瞪着容昭：“我要回家，就算我能继续，三三也不行了！”
容昭瞟了一眼三世。
原本累到吐舌、腿软脚滑的三世接受到他的视线，猛地站直，并在原地跳了三圈。
姜若瓷：“……狗腿！”
她对着三世指指点点一番，寸步不让：“就算狗腿还行，我也不行了！我要回家！”
容昭还想继续带她在外面消磨时间，但他看了眼她的脚踝，知道这次确实差不多了。
他只好应声：“好。”
最后三世爬上姜若瓷的膝盖，容昭推着他们，回到了公寓。
姜若瓷进门先喝了大半杯水，她仰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对容昭说：“今天你的兼职就到这里吧，你走吧。”
容昭牵着三世，看她一眼：“好。”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身后又传来姜若瓷的声音：“等等，走之前，先把我的手机还我。”
容昭：“……”
他摸了摸口袋中姜若瓷的手机，然后牵着三世折了回来。
“我继续在这照顾你吧，剩下的时间不收费。”
姜若瓷：“……你今天团队那边不忙吗？”
“不忙。”
姜若瓷费解地瞪着他。
昨天的容昭古怪，今天以为他正常了，没想到变得更古怪。
他好像变得……有点黏人？
姜若瓷得出这个结论，脸色深沉起来。
最后，她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丢下两个字：“随你。”
她倒要看看，他要黏到什么时候。
……
容昭很能“黏”，他一直黏到了晚上十点半。
姜若瓷洗漱完毕，倚在卧室门口：“我要睡觉了。”
容昭皱了皱眉。
他想一直盯着姜若瓷，但很显然，姜若瓷不会同意他继续待在这里的。
“现在可以把手机还我了吧。”姜若瓷朝他伸出手。
容昭慢腾腾地将手机递过去。
姜若瓷一把拿过，白皙的指尖往门口一指：“走吧。”
容昭和三世，就这么被逐出了她的家。
公寓里终于安静了，姜若瓷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抱着手机趴在床上。
一打开手机，微信里弹出了数条消息，都是二贝催促她玩游戏的。
姜若瓷直接给她弹了一个语音。
对面的二贝很快接起来：“瓷瓷！你去哪里了！一整天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被你爸抓回来了！”
姜若瓷笑着回她：“没有，手机被别人拿走了。”
“谁拿走的？为什么拿你手机？”
“我雇的一个保镖，他说玩手机眼睛不好。”姜若瓷磨了磨牙。
二贝的关注点只在前半句：“保镖？什么保镖？帅不帅？”
姜若瓷：“……帅。”
“嗷嗷嗷，有机会带给我康康！”
“……好。”
两人闲扯一会儿，才将话题扯到游戏上。
因为养成期限制，二贝和姜若瓷只是加了游戏好友，但一直没一起玩过游戏。
二贝早就满30级了，经过一番公共竞技场厮杀，她发现了一个胜率最大的办法，她忍不住要和姜若瓷分享——“瓷瓷，永嘉太厉害了，只要有永嘉，胜率双倍翻！”
姜若瓷：“这么厉害吗，可我技术不是很好。”
“技术不好也没关系，永嘉伤害特别高，随便砍砍就能赢！”二贝吹嘘着永嘉，俨然是想抱紧姜若瓷的大腿，“瓷瓷，你只要玩游戏，就一定和我组队好不好？”
“当然可以，好姐妹永远在一起。”姜若瓷回她尬尬的中二誓言。
“很好，为了永远在一起，我们结婚吧。”二贝回她一个更加中二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