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注视着它的眼睛。
三世激动极了，它圆溜溜地眼珠观察着自己的主人，见他果真像女主人说得那样完好无损，一双狗狗眼不禁含满了一包泪。
重逢的情景总是如此感人，姜若瓷很是共情地看着他们，却没想到容昭看着三世水汪汪的那包泪，皱眉朝姜若瓷望过来：“它有眼病？”
姜若瓷：“……”
三世一头撅了过去。
它呲着牙，冲着地面扭曲抓狂，扭捏的嗷呜声也没了，变成了一串“汪汪汪汪汪汪汪”，像是在控诉骂人。
容昭听不懂它在骂什么，他从桌边抽了一张纸，覆在三世的眼睛上。
那包水汪汪的眼泪被纸巾吸收，再也没有了。
他伸手捏捏三世头上那撮红毛，等到三世的控诉声变小，他才抬头问：“它叫什么名字。”
姜若瓷答：“三世。”
容昭点头，他拿起手机，给周助理打去电话：“送点牛肉干上来，给姜小姐的宠物吃。”
三世的耳朵支棱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下子没了。
没一会儿，周助理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里面不仅有牛肉干，还有各种各样的宠物零食，容昭给三世开了一盘，三世垂着脑袋走过去埋头吃起来。
只是吃的时候，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珠时不时翻起来偷瞄他，像是在暗中观察。
容昭假装看不到。
安抚好大狗，该进入主题了。
姜若瓷打开她之前准备好的课件，开始上课。
时间依旧过得很快，两个小时的课程马上就结束了。姜若瓷转身收拾电脑，容昭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擦在她的小腿上。
今日她还是穿的裙子，鹅黄色的百褶裙略长，刚好盖过了膝盖。
他垂眸看了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什么，歪头，对上了三世暗戳戳的视线。
容昭：“……”他面不改色地抬起头。
一边的三世将嘴巴里的牛肉干嚼得嘎嘣脆。
主人失忆了，好像有很多习惯和以前不太一样，他竟然还会偷看女主人了。
这真的是它原来的那个主人吗？
三世暗戳戳盯着他，打算继续观望。
“接下来我们干点什么？”姜若瓷阖上电脑，看向时钟。
还不到十点，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
“小容总平常这个时间都在干什么？”她又问。
“锻炼。”容昭说着，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站立着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姜若瓷急忙上前扶住他，“需要我帮忙吗？”
“嗯。”容昭半靠在她身上，呼吸之间都是她清香的味道。
姜若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平衡上，并没有注意到他垂下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在看她。
她扶着他慢慢走了一会儿，白皙的手臂嵌在他的臂弯中，隔着薄薄的衬衣布料，像是在他身上摩挲。
容昭忽然撇开头，视线挪向一旁。
“累吗？”又走了好一会儿，姜若瓷看看时间，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姜若瓷将他搀回轮椅。
扶他坐好，她去给他倒水，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她将水杯塞进容昭手里，接起电话，漂亮的眉毛皱了一下。
“我需要开一个紧急会议。”挂断电话，她说。
“要回公司吗。”
“不用，视频会议就行。”姜若瓷重新打开电脑，为了不打扰他们，也为了自己不被干扰，她抱着电脑出去开会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容昭撑着下巴，长指无聊地点在桌面上。
等了好一会儿，姜若瓷的会议还没有开完。
他坐得腿麻了，便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一会儿。
没有姜若瓷，他走得步伐稳当，舒适从容——直到他又对上三世的眼睛。
它的眼睛圆溜溜的，不停扫视着他的双腿，里面含满震惊。
显然，这个狗发现了他在装瘸。
容昭：“……”
他蹲在它的面前，拆开一个零食大棒骨递到它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散发着油香的大骨头诱惑着三世的味蕾，它嗅了嗅，决定接受他的贿赂。
以前也不是没帮主人瞒过事情，三世仅仅纠结了短暂的一会儿，便将它对女主人的忠诚抛在了一边。
大骨棒很香，依旧是嘎嘣脆，三世吃得不亦乐乎。
这狗真上道。容昭唇线上扬，他抬手将崩到三世脑袋上的零食渣捏起丢掉，看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
打开微信，戳了一会儿，姜若瓷的头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端详了一会儿，再次确认她的头像就是这只狗。
“先别吃了。”容昭将大骨棒从三世嘴巴里夺出。
在三世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把它箍在怀里，捏着它的下巴，凹出一个微笑造型，打开相机“咔嚓”一下。
三世：“……汪？”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下巴酸酸的，它很快反应过来，正要扭头朝容昭呲牙时，容昭将大骨棒塞进它的嘴里。
大骨棒真香，三世忍了。
它再次埋头啃上去，吃着吃着，它的尾巴忽然欢快地摇起来。
无论是要它帮他隐瞒还是刚才的拍照姿势，都令它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大狗子终于确认了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它的主人！
“汪汪汪！”它开心地吼了一嗓子，蓬松的身体往容昭身上蹭来蹭去。
三世确认后，一下子变得热情无比。
容昭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暗中观察的狗子忽然对他如此亲昵，还以为是自己的零食贿赂起了作用。他撸着它的狗毛，又拆了两个肉罐头往它眼前塞去。
等到三世再次扎进罐头里，他才抽空拿出手机。
照片拍得很好，他把自己的头像也换成了微笑狗头。
看着和姜若瓷如出一辙的头像，他的唇线又扬起来。
视频会议开完，姜若瓷打开手机，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微信消息，很快就发现了容昭的新头像。
心脏像是被柔软的一击，她笑得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刚拍的头像吗？”回到书房，她走到容昭身边。
容昭已经坐回轮椅，他看着她：“嗯。”
“我看看，还有别的照片吗？”姜若瓷要拿他的手机。
但容昭的手腕忽然一翻，他将手机牢牢攥在掌心，“没有了。”
“嗯？”姜若瓷疑惑地打量他，昨晚上她拿他手机时他还一脸淡定，怎么今天就不让她碰了？
“手机里藏了什么东西？”姜若瓷好奇。
“没什么。”容昭将手机塞进口袋，“三世吃了很多东西了，会不会撑到？”
姜若瓷扭头，看到了三世面前堆满的空空的包装袋，一惊：“三三，你别吃了……”
她急忙上前制止。
成功转移走她的注意力，容昭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气。
手机里确实有她不能看的，就是他给她的备注。
他昨晚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称她【未婚妻】。
两人没有正式订婚，这个称呼其实非常的……冒昧。
容昭很多时候都搞不懂自己。
对于姜若瓷，他不过见了寥寥几面，相处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他原本不应该这么快就喜欢她……但他就是喜欢上她了。
是的，他喜欢上她了。
从那日看到她的背影时，她整个人就清晰地刻进他的心里。
后来两人相遇时，她吻了他，他没有推开。那时候他还迷惑自己为什么这样，直到她成为他的家教老师……
他每日最重要的事情，竟变成了等她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昨天等她的时候，他将时钟取了下来，放在手中出神把玩，过了很久，他忽然发现，他竟无意识地将钟表的时针调到了姜若瓷约定好到来的时间。
他握着钟表，想，不应该是一日不见，应该是一秒不见，如隔三秋。
就是从昨天起，感情生活宛如一张白纸的容昭，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姜若瓷。
想见她，想靠近她，渴望她的碰触，这些一定就是喜欢。
他大概对姜若瓷一见钟情了。
只是这份喜欢来得太快，他不想让姜若瓷觉得他很奇怪，所以他还不想让她知道。
但他也不想修改这个备注，他只能藏起手机。
姜若瓷将两个肉罐头硬生生从三世嘴巴里夺了出来。
“不许吃了。”她指尖戳戳它的脑门，三世舔舔嘴巴，只好委屈巴巴坐在一边。
姜若瓷将各种宠物零食装好放在高处，起身对容昭说：“你不许再喂它吃任何东西了。”
容昭看一眼三世意犹未尽的模样，“这些零食它爱吃，等你走的时候带回家吧。”
“行。”姜若瓷倒也没客气，反正容昭也不养狗，这些零食放在他这也没用处。
三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它快乐地摇起尾巴——嗷呜嗷呜，主人对它真好，失忆了还送它零食大礼包！
作为一只忠诚的狗狗，三世决定报答它的主人。
“还要接着锻炼一下吗？”姜若瓷走到容昭身边，询问。
三世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的每一个脚步，在她靠近容昭时，它猛地一个跳跃——六十多斤的大狗子瞬间扑到姜若瓷身上。
姜若瓷一惊，身体不由往前跌去，容昭急忙伸手护住她。
只听“撕拉”一声，姜若瓷摔进容昭怀里，而她的手，在慌乱中不小心揪住了容昭的衬衣，将他的衣服扯了开。
空气静止了一瞬。
罪魁祸首三世甩着尾巴窜出去，姜若瓷看着近乎要贴在她脸上的赤.裸胸膛，眨了眨眼。
她好像呆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一直没有动，就这么僵在了这个姿势上。
容昭不得不提醒她，“……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姜若瓷一下子回过神，她急忙坐起来，佯装镇定地帮他将扯开的衬衣拢起，“小容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容昭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姜若瓷下意识将他的领口攥得更紧了，“我……我帮你扣上吧。”
她害羞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害羞，她抬起指尖，强迫自己将专注力转移到他的扣子上。
但她忘记了她还坐在容昭的腿上。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她坐在容昭怀里帮他扣扣子。
容昭微微抬头，喉咙不可控制地滚动一下。他的大腿和胸腹清晰地感觉到了姜若瓷的体温，还有她的味道……
“我自己来。”他忽然开口，将她从他怀里提了起来。
“哦……哦。”姜若瓷似乎还没回过神。
“我去换一件。”容昭转动轮椅转身走了出去。
他回到卧室，锁上了门。
四下无人，他放松下来，仰头倚在轮椅上。
过了许久，姜若瓷的体温终于从他身上散去。
他垂头，见看不出刚才的异样了，才起身打开衣柜，换好衣服重新走出去。
姜若瓷已经准备回家了。
她的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就是面颊还残留着一点红晕。
但她强装镇定地看着他，朝他告别：“小容总，我走了。”
“我送你。”
“……好。”
回去的路上，周助理开车，容昭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刚好看到姜若瓷正在悄悄戳着三世的脑门，一副回家要好好教育它的模样。
他唇梢往上扬起。
到了别墅，分别的时候，他对姜若瓷说：“我喜欢这只狗，下次还带它来吧。”
姜若瓷：“……”
三世的尾巴顿时摇成了螺旋桨，偷偷朝着容昭眨了一个邀功的wink。
第78章
第二天有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
姜若瓷忙完工作，收到了容昭的消息：
【我在你公司楼下。】
【接你下班。】
姜若瓷笑着回：【我这就下去。】
收拾好东西，她下了楼。
外面雨水不停，还未到门口，她就远远看到了容昭的身影。
今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腰背笔挺，一双腿长得过分。他立在车前，撑着把黑色的伞，看到她时，他迈上台阶朝她走来。
姜若瓷迎上去，走入他的伞下：“怎么不在车里等我，你能站这么久吗？”
身体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容昭：“……没关系，我刚下车。”
他将伞往姜若瓷那边倾斜，护着她上了车。
外面的雨有变大的趋势，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暴雨。
容昭收起伞，坐在姜若瓷身边：“我送你回家，今天的课……”
他刚要说不上了，姜若瓷在一旁开口：“今天去你家不方便，要不去我家上课吧。”
容昭：“……好。”
他原本有点不开心，以为今天的课上不成了，没想到姜若瓷竟然邀请他去她家。
容昭藏好心中的愉悦，面上轻轻扬了扬唇角。
周助理将他们两个人送到别墅，不想当电灯泡，便找了一个借口先离开了。
他们两人走进别墅，三世没想到今天容昭会来，一看到他的身影，它旋着尾巴跳跃着迎过来。
“汪汪汪！”
容昭弯腰摸摸它的狗头。
一人一狗主仆情深，气氛十分和睦。
姜若瓷上楼换下潮湿的衣服，下来时，容昭已经在一楼书房等她了。
三世知道他们上课要安静，和容昭热情蹭完之后，就独自一狗跑到角落玩耍去了。
姜若瓷拿着电脑走进书房，容昭正在看她的书架。
他的目光停留在某处。
姜若瓷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在打量一排历史书。
那是很久之前，她和他去书店买的关于永嘉帝历史的各种书籍。以前回京的时候，她将这些书从澜北邮寄过来，一直搁置在她的书架上。
发现容昭看得专注，姜若瓷以为他想起了什么，试探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容昭没有将自己刚刚那点点奇异的触动告诉她。
见他没想起什么，姜若瓷也没有觉得失望。
虽然自己想让他回忆起从前，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她也就没有那样强的执念。
他能失而复得，已经足够让她满足了。
至于回忆，以后还会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