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奇地将玻璃杯拿在手里，透过灯光打量一番。
这种杯子在一千四百年前也存在过，彼时波斯进贡了几只，他的皇帝舅舅见他喜欢，便悉数送给了他。
那时的杯子虽也是透明的，但远没有这个玻璃杯剔透，里面竟一丝杂质都没有。
姜若瓷看到他目不转睛的样子，疑惑问：“你看什么。”
“杯子。”
“杯子有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
姜若瓷：“……”
这玻璃杯还是她漫展那天在商场随便买的，几十块钱一个，这种玻璃杯不是遍地是吗？
难不成这人连好一点的玻璃杯都没见过？
那也太贫穷了吧。
姜若瓷暗中打量容昭的神色，觉得他的惊奇不像是装的。
难道他真的很穷？
姜若瓷不由想起他曾为了那笔帮送费，特地来找她要了两次。
想到这，她迟疑问他：“你很缺钱吗？”
容昭透过玻璃杯看向她，剔透的杯子折射出她的面容，她精致又漂亮的五官被融成模糊一团。
他看着她朦胧的脸，随意点了点头。
“既然很缺钱，昨天为什么就那样把钱丢在我门口？”
容昭：“……有急事。”
“什么急事？工作上的？”
容昭的身份古怪，他不想和她说实话，就随口回答：“对。”
“什么工作这么急，你不是个coser吗，coser也会很忙吗？”
容昭的现代词汇知识还未涉及coser这种英文缩写，他并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哦。”姜若瓷若有所思，心想他应该是个职业coser，再看他每日都焕然一新的红衣，说不定他的背后还有团队。
有团队就会很忙，姜若瓷自动为他脑补出了完整的职业背景。
“那你当coser赚不到钱吗？”
容昭继续面不改色地点头。
看来是真的很穷。
长得这么好看都这么穷，只能说明他签约的团队十分不靠谱。
姜若瓷不禁有些同情他，伴随着这种同情，她忽然产生一个想法。
她从沙发上坐起，双手撑在坐垫上，开始揣摩自己这种想法的可行性。
容昭见她忽然陷入沉默，问她：“怎么了。”
姜若瓷沉吟着，试探问：“既然缺钱，考虑做个兼职吗。”
“什么兼职？”
“你看哈，我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姜若瓷指尖戳戳小腿上硬邦邦的石膏，“你来做我的……”
她的语气微一卡顿。
做我的护工？好像有点辱没他这一张脸。
做我的小跟班？这还是有点辱没呀。
姜若瓷思来想去，找到了一个词：“做我的保镖吧。”
容昭抬了下眉——保镖？贴身侍卫？
姜若瓷说出来，便觉得这个想法应该可行。
刚才情绪高亢的大嫂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找合适的护工了。
眼前的男人干净，脾气看着还行，最主要的是话少，十分满足她眼下的需求。
虽然他是个男的，但她只是脚踝受伤，不需要被人24小时照顾，他也就不需要一直在她身边，只要在她偶尔需要的时候搭把手就行。
况且……
他刚刚还救了她，他的信任分值在她心中直线上升。
刚才容昭将变态提溜起来的模样还深深刻在姜若瓷脑中，她不由想起来他们初见时，他将醉鬼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凶气。
这令人产生安全感的极其优秀的身手，说不定将来某日她被姜家找到时，也能帮她一把。
而且这人还长得好看，她刚刚被变态辣到了眼睛，急需要这样的脸帮她养养眼睛。
姜若瓷在心中罗列了条条可行性理由，再看向容昭时，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
“你觉得怎么样？”
容昭思考一会儿，似乎也觉得可行。
他看着她：“我工作很忙，经常会忽然离开。”
“没关系。”姜若瓷觉得这不是问题，毕竟她只是脚踝受伤，就算他离开她也能自理。
容昭见她同意，又补充说：“我的工资要日结。”
姜若瓷大方道：“这也没问题，我可以预付你薪水。”
“不，”容昭却摇头，“当日结。”
他随时都会被幻境召唤回去，万一下次在别处被召回，身上的钱估计会留在原地再也无法找回。
他只能做好随时分文不剩的准备。
姜若瓷虽不理解，但也同意了。
“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两人快速地达成了一致。接下来他们又商量了一番兼职薪水等等事情，一贯严谨的姜若瓷将一切落在合同上，末了，两人签字——姜若瓷、容昭。
两人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姜若瓷隐约觉得容昭的名字有些耳熟，但她对历史并不擅长，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永嘉帝真名如何。
她满意地将合同收好，清了清嗓子，开始第一次履行雇主的权利。
“帮我买个东西。”她扬了扬手里的银行卡。
……
警察局外面，光着上身、穿着紧绷牛仔裤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连廊的监控只能看到他推开了门，他对着警察强词夺理，说他只是听到姜若瓷摔倒，才推开门想帮助她。
又因为姜若瓷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他很快就从警察局出来了。
“呸。”男人咬牙切齿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而后慢腾腾笑起来。
今日的仇他一定要报。
以后日子还长，他就住在她的隔壁，有的是机会报复她。
他怀着这样的想法，大摇大摆地回到公寓。
但九楼电梯打开时，他的一双吊梢小眼猛地睁大——只见几个保洁正将他公寓中的东西像垃圾一样全扫了出来！
那里面滚着他的衣服、日用品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志。
“你们干什么！”
男人大声呵斥着上前。
保洁们手下动作不停：“房主说，你违反了租户公德，要将你扫地出门。”
“他这是违法的，房主在哪？我这就找他！”
他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保洁却挥挥手打断他，指向对面：“房主在那住呢。”
男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脸被戏弄的表情：“放你的屁呢，那是隔壁那女人的家。”
他签租房合同时可是见过房主的，是个中年男人。
保洁却翻了个白眼：“你还不知道呢，一个小时前，姜小姐将你住的这栋公寓全款买了下来。”
男人：“？？？全款？”
他青红着一张脸，像是被金钱扇满了巴掌。
“好好扫啊，姜小姐说里面住过变态，要将臭味除干净！”保洁敞开嗓子朝着屋里吆喝，小保洁一身正气，得知男人是个变态丝毫好脸色都不给他，她转过头对他继续翻着白眼，“捡起东西快走啊，晚一步我们可就丢垃圾桶啦！”
男人只能咬着牙蹲在地上，挑拣满地的东西，他的东西全被扫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飞扬的尘土呛得他剧烈咳嗽。
最后他受不住了，只狼狈地捡了几件值钱的，灰溜溜地逃开了。
姜若瓷在猫眼中目睹了全程，心情大好。
她知道这个变态会被很快释放，与其等着给她添堵，还不如趁早撵走他。
“有钱真好。”姜若瓷感慨着，转头望向容昭。
他正在研究公寓里的扫地机器人，圆滚滚的机器人在地上转圈圈，他垂着眼睛跟在它后面，时不时用脚绊它一下。
扫地机器人嗡嗡响着，“好脾气”地绕着他的阻挠。
姜若瓷有点想笑，她一瘸一拐朝他走去，容昭看到她收回了脚，扫地机器人得空，直线跑着远离了他。
目送机器人离去，容昭转头看向她，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姜若瓷想了想，问他：“我那张卡里还有多少钱。”
容昭伸出三个手指。
“三十万？”姜若瓷肉疼。
但容昭摇了摇头。
姜若瓷：“……3万？”
容昭点头。
姜若瓷：“贵啊……”
澜北的房价其实不算特别高，奈何姜若瓷此时的小金库并不充盈，让她第一次产生了某物很贵的想法。
没钱了可怎么办，她现在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她好看的小保镖。
姜若瓷感到了一丢丢的压力。
第11章
压力之下的姜若瓷，被腹中的一阵咕噜声拉回现实。
她垂头捏捏肚子，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连续两顿没有吃东西了。
她摇摇头，决定将养家那一丢丢压力暂且放一放。
毕竟她还有三万块呢，她的新保镖是兼职还是日结，一时半会儿也花不了多少钱。
姜若瓷回头看向容昭，问他：“你会做饭吗？”
“不会。”容昭一脸坦然地摇头。
“……那你去买吧。”姜若瓷抽出现金递给他，“两份豚骨面，一份沙拉，一份餐后甜点，甜品你帮我随便选吧……哦再加一份硬菜，给你选的，你自己看着买就行。”
容昭夹住现金，看她一眼：“我不吃。”
他的身体不需要喝水，也不需要吃东西。
姜若瓷却以为他不舍得花钱，她拢拢头发，大方说：“我请你。”
容昭：“……”
行吧，不解释了。
他慢悠悠起身，拿钱出了门。
晌午过去，外面行人稀稀落落，好在大部分餐厅还在营业。
他先去了一家拉面店。
拉面店的生意还不错，食客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她们正叽叽喳喳地聊天，但他一走进去，整个拉面店陡然安静一瞬。
紧接着，熟悉的咔嚓拍照声和闪光灯交错起伏。
容昭：“……”
在一众注目礼之下，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点餐台，要了两份豚骨拉面和沙拉。
“好的先生，您稍等，十分钟就出餐了。”原本急乎乎收款的小姐姐看着他的脸，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温柔。
这十分钟容昭并没有选择在店里等，他走出拉面店，左拐进了隔壁服装大卖场。
这身红衣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很快成为人群焦点，虽然他习惯被人群注视，但他还没习惯被手机拍来拍去。
如今有了钱的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换一身现代的衣服。
服装大卖场的衣服很便宜，他随手选了长裤和鞋子，上衣挑了一件黑色卫衣，卫衣有宽大的兜帽，不仅能挡住他的长发，还能遮住他半张脸。
很快容昭换好衣服，他将换下的红衣用袋子装好，提着走出大卖场。
再次进入拉面店时，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果然减少大半。
容昭取了打包好的豚骨面和沙拉，走进来时就看好的一家烘焙店。
里面的甜品琳琅满目，他盯了一会儿，长指透过透明的玻璃橱柜，精准地指向一枚点缀草莓的千层小蛋糕。
“这个。”
托长期泡书店的福，让第一次在现代买东西的容昭快速且精准地完成了任务。
买完这两样，容昭就往回走了。
最后的硬菜他没买，实在是懒得动了。
回家路上，容昭内心不免有些唏嘘。
昔年他横行上京，哪曾想有朝一日竟会被女人驱使，他娘知道了可能含笑九泉，但他爹要是知道了，棺材板得掀了吧。
容小公子心中升起些许的不平。
但很快，他看到了一个人，这股不平就顷刻忘在了脑后。
容护卫望向公寓楼下鬼鬼祟祟的一道身影，眯起眼睛。
那人正是刚被扫地出门的隔壁变态。
男人拿着零星几件脏兮兮的家当下楼之后，看到自己满身狼狈，满腔怒气再也压抑不住。
他又没干成什么，凭什么这么对他？
有钱就了不起？
这事没完！
“呸！”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他恶狠狠抬头望向九楼，“给我等着！”
“好。”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男人一哆嗦，还没回头，后腰就挨了一脚，他扑通一下趴在地上，身上零碎的家当稀里哗啦砸他一身。
“又是你……”男人咬着牙，看到容昭的脸。
容昭两手稳稳地提着吃的，过分好看的脸扬起一抹吊儿郎当的笑。
“等到你什么时候。”
“我……我乱说的……”男人还记得他单手掐起自己的模样，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逃走。
但在他爬到一半的时候，容昭一脚又跟了上去。
男人再次拱到地上。
“你……你误会了……”男人决定认怂，他吐掉满嘴泥土，试图再次挣扎爬起。
容昭又是一脚。
如此几番，男人被容昭逼到了楼下小花园的观赏湖边。
早春的湖水还很寒凉，一缕缕小风从湖面荡过来，激出男人一身冷汗。
此时的他无比后悔，刚刚为什么不早点离开这里。
其实他就是一时嘴贱，最多也不过是吓吓那个女人，他哪敢真的把她怎么着啊。
男人被踹得后腰疼，他滚了满身的泥土，身上仅存的家当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想到这，他顿时痛哭流涕：“兄弟……大哥……爷爷啊，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容昭用他的裤脚擦着鞋子：“真的？”
“真的真的！我对天发誓！”男人举起手，他真的发誓，他以后再来这附近他就是蠢货，他一定要离这远远的，至于报仇……报什么仇！一个有钱一个能打，他拿命报仇吗！
变态男是真怕了。
容昭见他一脸悔恨的模样，笑吟吟收回脚：“那好吧。”
男人见他神情，以为他打算放过他了，正准备松一口气，冷不丁腰上又被踢了一脚——这一脚直接把他送进了湖里！
“啊啊啊！”寒冷的湖水瞬间没入他全身，幸运的是湖水并不深，刚刚没过他的嘴，给他留了两只鼻孔在外面。
男人泡在冷水中扑通几下，站住后努力伸长着脖子，眼泪汪汪地望着还在湖边的容昭。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知道了么。”
容昭懒洋洋说。
“知道了…咕…知道了……”男人咕嘟着水泡，从水下传出惊恐的声音。
知道他不会再有胆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容昭意兴阑珊地往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