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里面的不全是粮食，竟然还多了不少小石子，老人瞬间颓丧倒地：“俺，俺们村也是没办法啊，刚秋收完，就赶上一场雨，那粮食啊，全都泡水啦，这，这些是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俺们，俺们交不上了……”
说着说着，老人就已经捶胸顿足，他犯了大错了。
记粮员的脸色冷然：“弄虚作假，先带走。”
第27章 俺这辈子还能坐小汽车
记粮员铁面无私。
队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乱了起来，红叶村原本离得还有些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成排在前面的了。
记粮员已经明显有些神色不耐了，甚至逐渐变得眉头紧皱。
村长有些不安的上前：“这，这是俺村这一季交的公粮。”
记粮员已经不抱希望，做好准备一伸手，又是一袋子潮湿的粮食，或者好些，却也能摸到一手湿气。
这样的粮食，根本不符合标准。
“村长，你别紧张，咱们的粮食情况你还不清楚么？”
殷小音低声说道。
红叶村村长猛地回神，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啊，粮食什么情况他自己不清楚么？紧张什么……
看向记粮员，搓着手等着记粮员说话。
殷小音看着计量员的表情变得惊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果然，记粮员挥了挥手，让人收仓，另外记录下来红叶村公粮任务完成，但是，等红叶村村长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记粮员直接喊住了人。
“红叶村，也留一下。”
村长不自觉看向殷小音，殷小音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就在旁边站着，记粮员到最后头已经摇不动了，这几日阴雨绵绵，其实他心中也有计较，秋收粮食晒干的工作定然会受到影响。
而刚才排队在红叶村前面，换到后面的各村人……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此时已经全部都交粮完毕。
这些粮食，都不符合交粮标准，如今，各个村子的主事人都是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
他们也不想的，他们也是没办法的啊……
殷小音在旁边几乎围观了全程，心中对这些村长的村长已经有了初步印象。
有些村子的村长老实，直接上报粮食没晒干，粮食产量也不够，有些村子偷奸耍滑，譬如加石头，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七潮湿的粮食也送。
她不自觉微微往自己村长旁边凑了凑，低声道：“村长，我为你自豪。”
红叶村村长有些懵，他站在这里，记粮员也不说什么事情，正心里惴惴不安的，下意识问道：“啥？”
殷小音压低声音：“您特别有原则，以后一定也要坚持。”
谷物干燥机应该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有利益，就注定以后会有更多的诱惑在前方。
村长有些懵，但是还是骄傲的挺了挺胸膛：“俺就是实诚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殷小音轻轻一笑，继续打量着。
记粮员一脸头疼，今日一整天，各个村子送来的公粮几乎都不合格，这样的粮食若是少，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这种粮食，谁敢往上继续负责。
怕不是不要命了。
不过，他目光和殷小音两人对上，突然一亮，这红叶村的粮食虽说也和报的有差距，可是总算粮食是够干燥标准的。
这件事总要汇报。
殷小音不急不缓，她知道，主动权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果然，记粮员不知道和其他人说了什么，然后跑向他们，随即道：“你们，跟我过来一下。”
红叶村的村长看了看殷小音，两人跟上。
办公室里，记粮员先是汇报收粮情况，粮站站长脸色早已经黑的比乌云还黑：“那你说怎么办？”
记粮员急忙把红叶村的异常报告，果然，粮站站长的神色有所缓和。
记粮员松了一口气，他说话也是有艺术的好不好……
红叶村村长也是见过粮站站长的，只是，他不过就是个村长，对一个记粮员都要恭恭敬敬，生怕公粮这一块有什么差错，那可是大事……
更别提粮站站长，他只记得有一次粮站站长一身中山装，威风的不得了，正在训斥人，他感觉跟他说话，自己浑身不自觉打颤。
他拽了拽殷小音：“这位站长脾气可不怎么好，你可小心点。”
殷小音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屋子，灰白色的墙壁后面还刷着大字：“粮食生产事关国计民生。”
粮站站长平日里是个脾气暴躁的，这时候努力挤出一抹笑：“我想问问一些关于你们村交粮是情况，不知道方便不方便交流一下。”
端着平日里，自己说话都要揣摩再三的记粮员倒的水，红叶村村长觉得他这辈子真是值了。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他急忙应了。
“你们村子没有受天气影响么？小赵跟我说了，只有你们村子的公粮干燥程度够。”
已经做好准备的村长战术性喝了一口水，紧接着吞咽了一下，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接着说道：“俺，俺村子也影响了，本来也和大家伙差不多，但是，俺村子殷小音知青厉害，她做出来一个谷物……”
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名字，求助的看向一旁坐的笔直的殷小音。
殷小音：“谷物干燥机。”
粮站站长本来没怎么注意殷小音，这下子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啧啧称奇道：“你这小姑娘，坐姿怎么比我这当了十多年兵的还规整？”
殷小音：“就，习惯这么坐。”
机器人的一切都是一板一眼的，站姿坐姿自然也是如此，他们对各种事物的精密性也是与生俱来。
粮站站长手指微微在桌子上敲了敲，在场的人没人说话，谁也不想打扰这位站长的思考。
须臾。
“方便带我去看看么？”
殷小音看向红叶村村长，村长立马觉得倍有面子，这东西原本就是小音做的，可是她现在却把掌握的权力交给了自己。
“当然，当然可以……”
村长有些磕巴的说道。
粮站站长立马起身：“现在就去，小赵，你，你去准备车子……”
他说的是自己的红旗汽车。
村长站起来，身子一晃，不自觉呢喃道：“俺，俺这辈子还有幸坐汽车呢？”
殷小音就很淡定了，家里条件好，在北都的时候，梁家也是有小汽车的，同样也是如今最时髦的红旗牌子。
粮站站长被村长逗得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车子，可比拖拉机还晕呢……”
“你啊，还不如个小姑娘淡定……”
第28章 俺的名字叫阿福
红叶村。
汽车的声音吸引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一个方向。
小孩子们早就兴奋了起来：“哇，哇，大车子，嘟嘟嘟……”
村民们扯着孩子到一旁，生怕招惹了什么大人物，谁知道下一刻，车子在村子大路上停下，车门慢慢打开。
殷小音从后面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转头一看，村长还在里面笔直笔直的坐着，手紧紧攥着他那条灰扑扑的裤子。
“村长，到了。”
村长诶了一声，急忙应声，然后一起身，扑通一下，撞到了车顶，捂着头，想出来，又同手同脚的卡住了车门口。
殷小音压低声音：“村长，您第一次坐红旗车回村，村民们都看着呢……”
浑身的局促感立马从村长身上消失，又是那个黑脸威严的村长，似乎十分淡定的从车子上下来。
大概也只有殷小音清楚的看见，村长一只手攥着拳头呢……
粮站站长从副驾驶出来，笑着道：“红叶村，好名字，满山红叶那是秋日丰收的兆头。”
村长走到站长身旁，也不觉为了这话笑了起来，到底是自己土生土长的村子，周围是熟悉的村人，面对领导的紧张也松弛了几分。
“站长，咱们去仓库那边，谷物干燥机在那边。”
一行人前往了仓库，粮站站长也见到了面前这个铁疙瘩，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这么一个东西，是怎样的原理？”
这就涉及专业了，看到村长求救的目光，殷小音不急不缓的开口。
“利用电动机叶轮高速旋转，混合气透过谷层时，一面使谷子温度适当提高，一面带走大量的水蒸气使谷子逐渐干燥。”
粮站站长原本倾身认真听着，然后……
他心里这时候就在想，殷小音知青在说什么，为什么每个字他都听见了而且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关键，表现是肯定不能表现出来了，不然，他粮站站长的面子往哪里放。
于是，他一脸赞同的点头，甚至还伸手拍掌：“殷知青真是厉害，我都没有想到这样的道理……”
对，不仅仅没想到，即便是现在殷小音解释给自己听，其实他也没懂。
殷小音也不纠缠在解释上面，她不需要通过华丽的辞藻去炫耀自己的研究起源，她更愿意让人看到结果。
“不如看看成果。”
粮站站长当即点头，他早就迫不及待了，只是这不是得走走流程，显得自己不是那么迫切么？
殷小音喊了一声：“阿福。”
毛驴应了一声，自从开始在仓库手摇拉电开始，殷小音给它取了个名字，它别提多高兴了，比吃了再多的草还高兴的那种。
粮站站长见毛驴果然开始转圈工作，忍不住啧啧称奇：“这毛驴，听得懂人话。”
吴叔在不远处抬头挺胸，喊了一句：“领导，俺们这驴子可聪明啦……”
谁知正在拉手摇的阿福却停了下来，其他人面面相觑，不会今日领导来了，毛驴这么不给面子吧？
毛驴一蹬蹄子，明显是罢工的模样。
村长赶紧招呼吴叔过来，可是吴叔抓耳挠腮的拿东西喂，毛驴理也不理。
殷小音想了想，拽了吴叔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吴叔有些不信，殷小音摆手让他先试试。
吴叔想想也是，总不能让这场面继续尴尬下去，领导还在这里呢……
粮站站长也有些懵，听他们说，这毛驴往日里是极其听话的，怎么因为自己来就不干活了，难不成因为自己这么凶，已经都吓到牲畜了？
他回去以后，日后在工作上面是不是该表现的温和一点？
吴叔战术性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尽一生的温柔语气道：“阿福，我错了，以后一定记得你的名字。”
阿福这才傲娇的看了一眼吴叔，继续干起活来。
场上的人都松了口气，粮站站长想着，嘿，原来不是因为我凶。
吴叔则是想，他都不知道他这老伙计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殷小音则是弯起眸子，笑意盈盈。
随着一圈一圈过去，谷物干燥机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原本放进去潮湿的谷子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达到了干燥标准。
这乐的粮站站长连着说了三声好，然后转头指着几人道：“你，你，还有你，阿福是你家的吧，都跟我走一趟。”
村长和殷小音暂且不说，他们已经隐约有预料，
但是吴叔，他种了一辈子地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养的老伙计，获得一次去见大领导的机会。
嘿，还真是稀奇见古怪，奇了怪了。
粮站站长的车小，是放不下谷物干燥机的，吴叔就说自己可以拉驴车。
“这怎么行，万一这宝贝路上坏了怎么办？这样，你们等着，小赵，你回去一趟，就说我的意思，给我找来一辆货车。”
小赵立马应声，开车离开了红叶村。
至于粮站站长为什么现在不离开……
殷小音觉得她能猜出答案，此刻，男人绕着谷物干燥机转了一圈又一圈，那眼神，比看什么都宝贝。
粮站站长能不宝贝么？
这次突如其来的雨，十里八乡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坏的程度，原本全国就粮食紧缺，如果这批粮食他能挽救下来，不说什么功劳，至少，对得起他现在的位置。
所以，怎么能不看重呢？
现在在他眼里，谷物干燥机，比他自己还珍贵。
村子里的人早就因为小汽车躁动起来，村长都跟在身后的，肯定是领导，他们也不敢上前，远远的瞧着。
后来又瞧见小汽车开走。
“咱们村子这是来大人物了，这是俺第一次见小汽车呢……”
“你们刚刚看到了吧，咱村长从车上下来的，回头等人走了，咱们去问问，坐在小汽车上是什么感觉……”
“人怎么又开车走了啊，村长还有那个领导好像没跟着，是因为咱们村的机器吧？”
“殷知青可真厉害，领导都亲自来咱村子看了，咱们红叶村真是这次厉害了，等回头串亲戚，我一定得说给我娘家村子那边听。”
第29章 如果真的要给我奖励
村子里的人与有荣焉，粮站那边此时却是摸不着头脑。
送来的公粮有问题，各村村长此时头也不敢抬起，原本想着蒙混过关一时是一时……
可是现在被抓了现行。
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不交还是现在哪个闯的祸大。
一个个年过半百的人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起来。
他们偶尔抬头瞧瞧，只见粮站这些工作人员一个个黑着脸，更不敢说话了。
粮站的人此时面上不见波澜，可是实际上心中却是叫苦不迭，他们都清楚这批公粮出问题，首当其冲的绝对是他们。
两方人都各自心思不定，为了不同的未来忧虑着。
直到汽车的声音再次响起，压抑的静谧似乎打破了一点，有人已经慌忙上前。
“小赵，怎么就你一个人？”
小赵的兴奋已经因为一路开车回来已经平缓了几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开口道：“站长吩咐的，准备一辆货车去红叶村。”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粮站承担这粮食运输的重任，自然是有货车的，但是货车金贵，每次出动，那都是要层层审批手续。
“小赵，你可别听错了，咱们站长最是讲究规矩，之前有人擅动，就直接被改造了。”
小赵心里着急，若是这次他没跟着站长去，定然和这些人一样的想法，可是这次他去了，不用站长说，如今那个铁疙瘩，叫什么谷物干燥机的，比货车还金贵呢！
“出动，有什么责任我承担。”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很快，一辆货车从粮站开出，通常都是运输粮食，可是这次，却不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