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他生命中唯一点缀的亮光。
睫羽轻颤,季微尘抬眸,那双棕绿色的冷色瞳望着沈鸣,唇瓣上依旧破溃沾着些许血渍,没有在苏梦面前的乖顺温驯,看起来阴郁又冷漠。
“永远不会。”
他没再去管沈鸣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直接拧开了房门走进了苏梦房间。
房间里只在床头柜点着一盏台灯,晦暗的光芒就像是随时熄灭似的,四周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垃圾桶中皆是用光了的药剂。
看着心电监护仪上波动的弧线那一刻,季微尘方才稍微心安,脸上的冷漠和阴郁退却,
像只将自己饲主视作全世界的狗狗,趴在床旁,眼中写满了专注和乖巧,眼眸里是脆弱和不安,眨了眨眼睛,眼睛红彤彤的,睫毛上沾着些许泪珠。
将自己的脑袋在苏梦的掌心蹭了蹭,声音软糯。
“可以哄一哄我吗。”
像在撒娇。
室内依旧一片安静,季微尘只感觉苏梦的身子很冰冷,比起平日里还要冰冷体寒,唇瓣苍白,呼吸只有很浅很浅的声音,就像是纤细又脆弱,转瞬即逝的存在。
季微尘指尖轻颤,转身走进了浴室中,将水温给调高,身子浸泡在其中,他年纪小,皮肤嫩,身上的皮肤烫的发红,双眸湿漉漉的,擦干身上的水分穿上衣服后,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抱着苏梦。
企图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去温暖苏梦,渡着温暖。
他声音糯糯沙哑的,像只温驯的小兽,沾湿的睫毛轻颤,脆弱又敏感。
“姐姐……你什么时候醒来呀,我很乖,真的。”
躺在床上,季微尘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苏梦的呼吸,听着她的心跳,极为确实安全感的确认着她还在。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上天什么也没有赐予他,现在连他唯一拥有的也要剥夺。
他执念的想抓住,抓住他的神明。
……
苏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好像没有如往日一般手脚冰凉,暖洋洋的,睁开眼睛瞧见了季微尘的脸,对上季微尘那双眸子,阳光洒在其上,那双浅色的瞳孔清透又漂亮,像宝石,甚至不知道他就这样看了她多久。
几乎是在看见苏梦苏醒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眼中方才有光。
“我睡了很久吗?”苏梦刚苏醒,甚至分不清楚时间。
“二十八小时零六分四秒。”季微尘开口,他将时间算的很仔细认真。
听着季微尘念出来的时间,苏梦一怔,摸了摸季微尘的脑袋,轻轻的揉了揉。
休整一番后,苏梦下楼,每走一步,都是加重心脏的负担,呼吸变得沉重,蹙了蹙眉。
沈鸣和沈笛不见踪影,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外出了,苏梦将一摞东西交给了季微尘。
“这些是秦家的内部的一些资料,这是秦家核心的财务。”苏梦开口,将东西一一的摊开给了季微尘,把自己手头上掌握的,拥有的都一一的彻底交付给季微尘。
这些东西是秦父贪婪想要拿到手的,只要拥有了这些东西,轻易主掌秦家的生死。
苏梦的人生概念里只有算计和利用,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算计,可以利用的,包括她自己,她能教给季微尘的也只有这个。
始于欺骗,算计利用谋夺他的信任,亲手将其驯服乖巧,如今,她将尖牙和利爪还给他。
以身饲虎,充其养分。
将她当作踏脚石除掉也没关系哦。
他们本就是一直在互相利用,哄骗与包庇。
听着苏梦的这些交代,季微尘手轻轻的拉住了苏梦的衣角,双眸泛红,沁着水雾似的,他仰头,声音软糯,似小兽呜咽,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泛着浅浅的红色。
“姐姐……把这些交给我,你……”季微尘抿着唇瓣,将未尽的话语吞咽在喉咙中。
你不要我了么。
要丢掉我了吗。
苏梦圆润无害的双眸注视着季微尘,黑白分明的瞳孔过于清澈,仿若其内未曾承载一丝一毫的情绪和感情,温柔又显得有些无情,睫羽微垂遮掩眸眼,她肌肤苍白,病气恹恹,唇瓣苍白没有血色,伸手揉了揉季微尘柔软的黑发。
“尘尘,因为我相信你呀。”
……
入夜,季微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一个小盒子将各种东西都小心翼翼的装起来,那些都是庙会上苏梦送给他的东西,他手中拿着一个布偶,布偶的身上沾满了灰尘。
那是苏梦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不过被他给随手丢弃在了角落。
“小少爷,为什么您要季家的方式,您要联系他吗,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您的存在会出现在明面上,知晓您背后的东西,他们会想尽方法要您的命的,好不容易季家忽视了您的存在,简家也一时忙着争对秦家。”时叔不理解,眉头拧的很紧。
“当初您来到秦家不就是为了隐藏自己,寻求庇护,是为了利用这个秦家小姐才接近,现在您想要的东西也拿到手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时叔欲言又止。
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会被那群人啃食的骨头都不剩的。
季微尘没有答复时叔,直接拨通了电话,接通。
“父亲。”季微尘对着电话那头开口,声音冷静淡漠,双眸阴郁。
“别来无恙。”
第47章 乖哄
季父没想到季微尘会主动给他打这个电话。
他听着电话那端季微尘的声音,想到自己最近才从得知的消息,关于季微尘身后可继承的遗产,心中意动,上京的阶级分明,暗中波涛涌动,在上京的世家看着风光,可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拉扯的粉身碎骨。
季家在上京的确是排的上号的,可他却只是季家的庶系,在瑶城这种小地方看来是厉害巴结和仰望的,可在季家那些嫡系的一脉看来,成不得气候,手中管理的子公司也业绩平平。
更是因为出了瑶城那档子事情后,他对外的形象跌落了几分,连带着手中管理的子公司股票也跌了许多,再这样下去,他根本争不过那些人。
季父拧了拧眉头,可转而看到了手中的电话,眉头松了几分,眼中露出炽热的光芒,唇角勾了勾。
那可是简家的财富啊,随着简家家主的陨落,作为曾经的首富,他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财产,没有人清楚,简家的人如今内部分裂的厉害,为了这些财产撕的厉害,简家也只有少数几个嗅到风声的知晓了季微尘的存在。
一方面小心翼翼的压着消息,不让其它人知晓,一方面暗中做手脚想弄死季微尘,唯恐被发现。
如果这些东西他能拿到手的话,那……
季父眉头松了松,忽然觉得秦家这一次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也不等季父说什么,电话另一头的季微尘便开口了。
“您真的是我的父亲吗,我……之前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很害怕,我想起了秦家的很多事情。” 他说起话来小心翼翼,声音稚嫩,似乎带着期翼和惊喜。
只是此刻说话的季微尘脸上的表情却和语气半点也不符,那双浅色瞳冰冷幽深,眼中是漠然和算计,睫羽轻覆,不知是在想什么。
“母亲死了,您现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您可以……帮帮我吗?”季微尘又是开口。
听着季微尘的这些话,季父眼中一喜。
是啊,这是个好机会,现在在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他跟季微尘之间血缘关系更浓的存在吗。
“微尘啊,我是你的父亲,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你当然可以麻烦我任何事情,这样,我这两天就赶去秦家把你接回家,在家,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季父开口,他贯来会哄人,会装模样。
不过是个小孩子,还不被他随便几句话给哄的服服帖帖的,届时,东西拿到手,那么这个人嘛,是死是活,也就不重要了。
季父算盘打的很好,季微尘听着季父那头说的话,没再说什么,只是简短的同季父定好了离开的日子。
“小少爷,上京就是龙潭虎穴,您会被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的,就算您再聪明再厉害,可您毕竟还是孩子,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以身犯险……”时叔在一旁,眼中露出困惑,忽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那些医生说,季家能给秦小姐提供最优秀的医疗资源,顶尖技术的专家医生,匹配度最高的心脏,能给她换取一线生机?”时叔开口。
季微尘算是默认了,他将苏梦送给他的东西好好的整理放在了箱子里面。
“小少爷,您这样值得吗,您的父亲并不重视您吧,他曾想杀了你,怎么可能会听您的要求,再者说,她就算换了心脏,预后不好也……”时叔不可置信,他原本还想说后半句,可是话还没有说完,瞧见季微尘的双眸,只觉得心底有些发憷,话竟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值得,她对我很重要。”季微尘开口,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睫毛微垂,敛去了眼中的神色和情绪。
他太弱小,太无力了,一直畏缩着,这样是什么都保护不了的。
时叔听着季微尘的话,只是心中乱成一团乱麻,不安,苏梦的存在让小少爷变了个人,他甚至把对方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要,甚至以身涉险。
再这样下去,小少爷也许会被她给害死的。
握了握拳头,时叔没再多言。
……
秦家老宅空荡荡,因为苏梦住院的关系,沈鸣沈笛还有季微尘都陪同来到了医院居住,这是个私人医院,私密性很好,环境也极为优越,比之在家中一切并不差。
沈鸣现在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杀手了,反而是菜刀切菜使得很熟练,乐于做各种食物投喂苏梦他们,沈笛则是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要开朗多了,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要离开?”沈鸣将手中的饭菜端到桌面上,皱起眉头,听着季微尘说的话,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离开呀,季微尘,我们大家一起生活在一起不好吗?我,哥哥,你,梦梦姐姐,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沈笛心思没那么多,他只觉得很困惑,明明他也感觉到了季微尘是很喜欢这里,尤其是对苏梦。
每次只要他稍微黏一点苏梦,季微尘的眼神就会很可怕。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季微尘没回答沈家兄弟两个人的话,他坐在旁边,看向苏梦,企图从苏梦的眼中看出点什么,她会忘记他吗,她会舍不得他吗,她会不希望他离开吗。
“尘尘找到家人了?回季家?”苏梦坐在沙发上,她胃口并不好,身子沉重,现在几乎很少挪动身子,口中尽是泛着苦味的药片,蜷缩着身子,将一张薄毯盖在身上,脑袋支着。
说话间,轻微的咳嗽一声,喉咙似有似无的有腥气涌出似的,双颊也染上了浅浅的绯红,唇角扬起,声音清糯。
“唔,是好事呀。”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的确是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秦家没什么值得他停留的东西了。
季微尘无法从苏梦眼中分辨出情绪,他从自己的手中拿出了一个小本本,这些日子他已经学会写很多字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苏梦的事情。
非常琐碎的渗透进苏梦的生活,她的生活习性,喜好,吃药,禁忌等等。
“姐姐,我离开后,你可以让照顾你的人按照这个去做……”季微尘开口,他棕绿色的浅色瞳注视着苏梦,眼底是掩藏的贪婪和占有欲。
他将自己的所有痕迹渗透进苏梦的生活中,即便他暂时的离开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也依旧会与季微尘的人息息相关,纠缠不休,缠绕不清。
睫毛覆下,掩了掩眼中的神色。
随即,季微尘轻轻的勾了勾苏梦的指尖,他对着苏梦撒娇熟练至极,一双眸子瞧着温驯乖巧,顶着那张让人无法拒绝的正太脸,轻轻的在苏梦的手背蹭了蹭,像只乖巧豢养的小宠物,在向自己饲主祈求,声音糯糯的。
“姐姐,临走前,我可以和你多待一会儿吗?”
苏梦自然是应允的,待到晚饭后,医院熄灯,苏梦让季微尘住进了她的病房。
病房的床并不算大,苏梦和季微尘两个人躺在一起的话,就只能紧紧的挨着了,苏梦身体不好,因此即便是大夏天,手脚也冰凉至极,倒是季微尘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她房间的时候,身子暖洋洋的,整个人像个小火炉。
“有人说过你身上很暖和吗?”苏梦抱着季微尘在怀中,汲取着季微尘身上的暖意,只觉得身体都舒服了不少,摸了摸季微尘的脑袋。
“没有。”季微尘摇摇头,他蜷缩着身子在苏梦怀中,脑袋上的黑色碎发有些乱糟糟的,轻轻蹭着在苏梦颈间,明明苏梦的身体并不温暖,可他却仿佛也从她身上汲取到了暖意。
没人喜欢他,也没人会抱他的,母亲讨厌他,她只是冷冷的瞧着他,那些人也一样,他们讨厌他,憎恶他,没人会主动靠近他,只觉得他肮脏,就像是泥泞中挣扎的阴暗生物,没人会主动瞧他一眼,亦没人会主动拉他,抱着他。
他们只想,一脚一脚的将他踩进去,陷入更深,永不翻身。
感觉着在自己脑袋上温柔摸摸,企图哄他的手,季微尘闭上眼睛,他不想离开,一点也不想,哪怕只是暂时的。
只有苏梦会抱他,会哄他,她见过他最肮脏不堪,最恶劣的模样。
睫羽像小扇子似的轻轻扇动,季微尘开口,声音软糯。
“姐姐,你只会一种哄人的方式吗。”
话虽然这样说,但季微尘明显是十分依恋苏梦的这种哄人方式,每次苏梦只要将手轻轻放在他脑袋上,他浑身的凶戾都尽数收敛了,变得很乖很乖。
“那……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苏梦听着季微尘的话,手中动作停顿,开口。
病房内寂静,窗外风雨呼啸,苏梦的声音却好似是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心中宁静下来。
“从前,有一只生活在地狱里的小怪物,它是预言中,毁灭一切的怪物,是命中注定要被勇者征讨杀死的怪物,这就是它诞生在这个世上被赋予的意义,人们恐惧它,避开它,妄图想杀死它,将一切发生的坏事都安在小怪物的身上。”苏梦开口。
“小怪物浑身长满尖刺和剧毒,保护了自己,同时也无法靠近任何生物,鲜花靠近它会枯萎,生物靠近它会失去生命,连光芒照在它的身上都会变得暗淡,连它自己也去觉得,瞧,它是如此罪恶的存在,它的存在是错误的。”
“同时在这地狱中,生存着一只恶鬼,它是错误的存在,因为害死太多人而遭受报应下地狱的恶鬼,恶鬼孤独的生活了很多很多年,它是透明的,谁也看不见它,触碰不到它,即便真的看见了它,也会被它丑恶的面容吓跑。”苏梦又是继续道,声音清糯。
“直到有一天,恶鬼遇见了小怪物,小怪物的尖刺和剧毒对恶鬼无效,恶鬼可以靠近小怪物,她发现预言中又凶又狠的小怪物背地里爱哭又爱撒娇,小怪物赋予了恶鬼存在的意义。”苏梦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