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肖焕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高一的时候来的，一年多了吧……”
那个时候，他因为殴打同桌的劣迹被学校处分，事情闹得挺大的，那男生被拉去了医院，家长去学校闹了很久，校方费了很大功夫才让他们息事宁人，保下了肖焕。
肖万雄为了这事儿赔了挺大一笔钱，这人本就没什么正经工作，那一点打牌赢来的钱全搭了进去，那段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他们的父子关系本就不好，这事儿之后更是差到了另一个境界，肖焕的经济来源全断，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出来打工赚钱养活自己，顺便还要养养肖万雄。
宋吟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这么久啊……”宋吟轻声感叹了一句，随后看着肖焕缓缓道：“你还……挺厉害的……”
肖焕转头看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宋吟抠抠手指，说：“其实我想过很多次，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什么的……这样就能脱离开我的父母，不用待在这个家了，但是后来发现这想法有些不现实，我好像……除了当个学生，什么都不会，根本做不到脱离父母一个人生活……”
“你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还能保持年级第一的水准……”宋吟有些自嘲地笑笑，骂自己没用的同时还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厉害。”
肖焕静静地看着她，认真听她把话讲完，少女裹着他的衣服，小脸缩在领口里面，整个人看着小小一团。
每次说到关于她家的事情，小姑娘的情绪都会有些低落，声音闷闷的，又轻又软。
肖焕沉默几秒，突然伸出手，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宋吟的额头。
“你干嘛？”宋吟有些不爽，抬眼怒视他。
好好的伤感氛围都被破坏了！
“小小年纪尽想这些干嘛？”肖焕语气轻松，坦然道：“我是没办法，摊上这么个爹，不得不这样……你爸妈多好啊，都还挺关心你的，现在这个年纪只管读书就行了，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既然不能选择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那就只能努力接受。”肖焕扭头看着宋吟，眉眼淡然，神色温和。
宋吟沉默了几秒，默默咀嚼着他这话，觉得肖焕这人比他外表上看起来积极乐观多了。
这些心灵鸡汤居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你心态真好。”宋吟悠悠说道。
肖焕笑了一下，后脑靠到身后的靠垫上，嘴角扯着点漫不经心的笑，说了句：“心态不好的话，你可能都见不到现在的我。”
声音有些低，有些哑，悠悠飘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什么意思？”宋吟皱眉，不解地问道。
“见不到现在的我”……？是什么意思？
肖焕却没正面回应，扯着嘴角吊儿郎当地冲宋吟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意思。”
宋吟：“？”
“一般情况下，我周末都是在酒吧。”肖焕突然转移话题，没头没尾地提起这个。
看到小姑娘疑惑的眼神，他继续缓缓说道：“所以……你不想待在家里的时候，可以来我这儿。”
“当然，小公园，或者楼道，这些地方都可以，肖万雄不在的时候，你还可以来我家。”肖焕认真说道。
宋吟听着他这话，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肖焕再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细心温柔的一面，好像能把她看透似的，准确地猜出她现阶段最需要的是什么。
“什么地方都可以吗？”宋吟轻声问道。
肖焕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只要你说，我就会来陪你。”
少年的眼睛亮如繁星，干净又澄澈，这话说得无比郑重。
宋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很重地跳了一下，震得心口都发麻。
她说不出话来了，呆坐在位子上抠着手指，甚至不敢看肖焕的眼睛。
所幸这个时候差不多到家了，这种微妙又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司机师傅把车停在了楼下，宋吟和肖焕两人默默地下了车。
夜幕低垂，一切景物都沉在黑暗的夜色里，像蒙上一层黑纱，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一片昏暗。
“这楼道到底是灯坏了还是压根儿没灯？”宋吟一边爬楼梯一边忍不住问了句。
“之前有的。”肖焕回应她道：“后来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拿小石子打坏了，物业不给力，一直拖着没人管。”
“怎么这样……”宋吟皱眉吐槽道：“黑漆漆的容易摔啊……”
肖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调侃道：“那倒没有，除了你，我没见别人摔过。”
宋吟：“……”
她感到有些丢人。
不是，这种黑历史能别提了吗？？
“只是你没看见，又不代表别人没摔过……”宋吟不服地嘴硬。
第68章 专属宠爱
“行行行，那就当做是我没看见吧。”肖焕笑着顺着她。
走上四楼，两人道了别，各自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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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娜娜都没再来找过宋吟，应当是吃够了教训，终于长记性了。
生活的齿轮依旧在不断转动，日复一日地重复进行着，宋吟已经完全适应了在Z市的生活，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和周围的人。
一切照常的星期一，她支着下巴，垂眼看了眼边上的某人，表情有些无奈。
肖焕正如一滩烂泥般地趴在桌子上，脑袋埋在胳膊里呼呼大睡，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他前一晚应该在酒吧工作到很晚，几乎每个周一都是这样。
宋吟有时候甚至在想：反正学校这么放纵肖焕，他干脆周一就翘课别来了，家里的床还睡得舒服点儿……
每次看到他以这幅烂泥样儿在桌子上趴着睡一上午，她都担心肖焕的脖子和胳膊……早晚得睡出脊椎病吧？
但看肖焕好像不怎么在意，每次都睡得挺沉的，一个姿势趴半天，动都不带动的。
杨盛华下课前宣布了一个事儿：“同学们，是这样的，咱们班的宣传委员一直是处于空缺状态，下个星期学校要搞一场黑板报评比，所以想问问大家，哪位同学可以担当这个职位？”
宋吟当然是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甚至都没听清楚杨盛华在说什么。
哪想到，下一秒，她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吟啊！我听你附中的班主任说，你以前就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呢！这次的黑板报的任务，老师就交给你了！”杨盛华笑眯眯地冲着宋吟道。
“什么？”宋吟有些懵。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宋吟你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准备了，争取在评比中拿个好名次！”杨盛华接着道。
他这话说得毫无回旋的余地，相当于直接把宋吟在这位置上钉死了。
没等宋吟拒绝，杨盛华转头就出了教室，丢下任务就跑。
真是个狡猾的胖子！
宋吟无奈扶额，她发现杨盛华是真看重她啊！什么活儿都想着她！从上次鲜花队到这次黑板报，每一次都是赶鸭子上架把活儿硬塞给她……
真是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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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焕醒过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人了，一片空荡。
他睡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记得自己睡了一个上午后去吃了个午饭，之后……哪节课来着？讲课讲得跟催眠曲似的，他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胳膊麻得不行，他用力捏了几下，还是没什么知觉，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
放学了。
肖焕捏捏胳膊晃晃脑袋，使自己清醒过来，就在这时，教室后门传来个声音：
“你睡醒了？”宋吟拿着块抹布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肖焕醒了，随口问了句。
肖焕看她拿着抹布擦后面的大黑板，边上的桌子上堆了几盒五颜六色的粉笔。
“你在干嘛？”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吟没回头，哼哧哼哧地卖力擦着黑板，说：“你同桌我现在可是当官儿的人了，宣传委员呢！”
肖焕明白了，笑着道：“杨盛华把画黑板报这苦活儿丢给你了？”
他说得如此直白，宋吟也装不下去了，手下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恼火地擦得更起劲儿了，她道：“你睡醒了就赶紧回家！留这儿干嘛？看我笑话吗？”
这黑板上上一学期留下来的旧板报已经被宋吟擦去大半了，只留下最上方的一排区域没擦到，宋吟身高不够，伸长了胳膊也擦不到，正准备搬个凳子踩上去。
可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的身后靠上来一个人，那人贴近她，一把夺走她手中的抹布，胳膊往上伸，轻而易举地够到了她刚刚擦不到的那块地方。
“我留下来帮你。”肖焕的声音自脑袋顶上传来。
宋吟的后背紧紧贴着肖焕的胸膛，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少年的身体带着温度，将她整个人都笼在怀里。
宋吟呼吸一紧，脑袋发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脑子整整慢了好几拍。
终于，她反应过来了，连忙屈身从肖焕的胳膊底下钻了出来，有些慌乱地躲到放粉笔的桌子后面，结巴着说：“那……那个，你先擦，我先看看等会儿画什么……”
说着，她打开粉笔盒，将几只不同颜色的粉笔拿出来放在手中挑挑拣拣。
肖焕饶有兴趣地端详了几秒宋吟的反应，脸上浮起点玩味的笑。
他个子高，擦黑板擦得毫不费力，胳膊就跟雨刮器似的，所到之处，黑板干干净净。
擦完黑板，肖焕丢开抹布，拍拍手，问了一句：“还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先坐旁边等我吧。”宋吟瞥他一眼，淡声道。
她捏起根粉笔，大致确定了一下落笔区域，便撸起袖子准备开始画。
她确实是以前那学校的宣传委员，只不过名不副实罢了。那班主任看她成绩好，一定要给她安上个什么名头，整个小官儿当当，她便随口挑了个没什么活儿的宣传委员，但是这宣传委员一次也没履行过职责，高一仅有的一次板报评比活动被她丢给了班上另一个热爱艺术的美术生。
所以到头来，现在还是她第一次干这种画黑板报的活儿。
啧！文邹邹的，一点儿也不适合她。
说实话，宋吟的绘画水平……非常不咋样，止步于小学五年级。
但她的审美还不错，色彩搭配方面也还行，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艺术细胞的。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粗浅水平，她选择多用大胆的色彩和简约的粗线条，来弥补图案上的缺陷。
宋吟的手法十分狂野，大刀阔斧的，几笔就勾出个大致轮廓，色彩极热烈张扬，多用撞色，十分抓人眼球。
肖焕随便挑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闲闲地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他嘴角勾着细微的笑，说：
“加油干啊，小艺术家。”
又是那个熟悉的宠溺语气。
专属于她的。
第69章 桃花
宋吟听见肖焕这句调侃，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他，见这人正翘个二郎腿支着下巴瘫在椅子上，模样吊儿郎当，悠闲得很。
看他这副悠哉样儿，宋吟突然就想给他找点活儿干。
“你来写字吧！”她冲肖焕喊道。
她看过肖焕的作业本，能在那些潦草又龙飞凤舞的字迹里窥见一些潇洒出尘的笔势，认真写的话应该写得不错。
她一边画，肖焕一边写，进度应该会快一些。
“先写个大标题，最上面，七个字‘正值青春，放肆拼’。”宋吟指着黑板中间的一大片区域说道。
肖焕依言乖乖走过来，捏起根粉笔，抬手就写。
“写大点儿，把这片空白填满。”宋吟在一旁指点。
肖焕照着她的话，一笔一划地写了七个大字，笔画干脆硬朗，远远看着，颇有气势。
宋吟细细端详了几秒，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分工，宋吟画画，肖焕写字，配合得十分默契，板报进度一下子就拉快了不少。
就在两人即将完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个声音――尖尖细细的女孩子的声线。
“肖焕！”有人叫了肖焕一声。
宋吟和肖焕被这一声儿吓到，齐齐转头看向门外，同时心里还有些惊异这个点了学校里还有人。
只见教室后门口站着一个女生，还蛮漂亮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洁白无瑕的脸，浓密的睫毛，嘴唇嫣红，看着应该是特地化了一点小妆。
那女生紧张地攥着手，看着宋吟和肖焕两人，神色有些纠结犹豫。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那女生开口说话了，她含羞带怯地说了句：“肖焕，那个……你……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眼神飘忽，双颊绯红，一脸少女怀春的表情。
这个开场白，再配上这副扭捏的小女生姿态，宋吟立刻就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吧……？这种事儿怎么让她给撞见了呢？
看见这场面，宋吟顿时感到有些尴尬，马上扭过头去继续画她的黑板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当个透明人。
肖焕瞄了眼宋吟，神色不明，随后才将目光放在那女生身上，他表情冷淡地说了句：“不用了，就在这儿说吧。”
他抱着手臂，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浑身散发着“爷很高冷离我远点”的气质。
宋吟听见他这冷得不行的口气，心里一咯噔，觉得这人真是不近人情。
人家小姑娘特地跑过来找你，你好歹态度好点啊！
开头就吃了个瘪，那女生有些沮丧，低着头小声道：“也……也行。”
她偷偷瞄了眼肖焕旁边装作透明人但存在感非常之强的宋吟，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咔”，宋吟的粉笔突然断成两截。
“现在还不是，但快了。”肖焕道。
“啪”，粉笔突然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宋吟僵着脖子缓慢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肖焕，眼中仿佛写着：你在说什么？！
她一个局外人，怎么就这么被硬扯进来了？？拿她来当挡箭牌？
肖焕故意不看宋吟，回避着她现在马上要吃人的眼神。
“啊……这样啊……”得了肖焕这个回答，那女生垂下头，沮丧的情绪更加明显，她绞着自己的手指，深吸一口气，还是勇敢开口：
“肖焕同学，我是高二4班的，叫王晓h，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一直在注视着你，注意你很久了……”王晓h脸颊涨红，又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一直没有机会找你单独聊聊，今天我看你一直没回家，所以才鼓起勇气过来想和你说个清楚。我不想只是当个卑微胆小的暗恋者，我想把这份感情好好地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