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开远，肖焕没忍住说了句：“你爸妈挺可爱的。”
“呵。”宋吟冷笑一声：“不吵架的时候倒是挺可爱的。”
肖焕笑了笑，看了眼她的包，问：“东西都带齐了吗？”
“放心，检查八百遍了。”宋吟道。
“第一门语文。”肖焕悠悠道。
“怎么？担心了？”宋吟瞥他一眼。
肖焕摇头：“没有，该背的都背了，不该背的也都复习过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就好。”宋吟说。
两个人不是同一间考场，在教学楼底下就要分开了。
“加油，同学同桌邻居……兼男朋友。”宋吟说。
肖焕朝她扬了个笑容，很配合地说：“加油，同学同桌邻居……兼女朋友。”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两个半小时的语文考试。
肖焕头一次把语文卷子写得如此之满，绞尽脑汁挖空词汇地把每一道题都认认真真答完了，连那种他往常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放弃的古诗文默写都一个空不落地填满了，非常有自信地填满了。
考到的都是他背过的，且还都是通过宋吟同学检查了的，字音字形含义解释全都吃得透透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真是多亏了他的……同学同桌邻居兼女朋友了。
下午，考数学。
来到了宋吟的弱项，进考场之前两人照常在教学楼底下道别。
“加油，我的……”宋吟顿了顿，手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让我想想啊……”
“有了！”小姑娘眼睛亮了亮，清清嗓子认真说：“我的’有且仅有‘。”
肖焕看着她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宋吟老能想出这些看似有些奇怪但又挺奇妙有趣的话。
他也思索了会儿，开口说：“我也来一个。”
“加油，我的线性回归方程。”
你是我的线性回归方程，没有你，我永远只是一些迷途的散点。
数学卷子比想象中简单不少，前半部分几乎都是基础题，没什么挑战性，但宋吟也不敢大意，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写下去，不想失一点儿分数。
到了最后几道综合性大题，难度渐渐上来了，其实题型就这么几个，恰巧肖焕都给她讲过，她举一反三，将思路代进去，仔仔细细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写，难度倒也不是很大。
真是多亏了她的“有且仅有”了。
一门科目一门科目地考过去，考一门丢一门，不问过去，只看将来。
很快，只剩最后一门了――英语。
照例教学楼底道别：
“加油，my world.”宋吟说。
“加油，my sunshine, moon, stars, life and the whole world.”肖焕说。
“你的怎么这么长？”宋吟忍不住笑着问了句。
“显得我比较真诚。”肖焕说得一本正经。
“我的世界就不真诚了？这一个单词可是包含了你说的这一大堆呢！”宋吟不服气地辩驳道。
“好好好，还是你的比较厉害。”肖焕笑着道。
英语嘛，两个人都很牛，没什么好担心的。
历时三天，高考结束。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所有人都像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儿，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被移走，长时间的压力与焦虑顷刻间烟消云散。
全都结束了。
走出考场，宋吟在大门口处等肖焕。
高考最后一天，大门口还挺热闹的，不仅仅只有接孩子回家的家长，还有许多电视台的记者，各个扛着“长枪短炮”的，镜头架了好几个，想必是想给他们这些高考结束的高考生来几个采访。
宋吟的长相太不低调，在人群里格外突出，教学楼出来到大门口有一段距离，有好几个镜头对着她拍，镜头在阳光底下闪着光，有些刺眼。
宋吟没见过这阵仗，不太好意思，尽量贴着边儿上走，最后躲在了一根圆柱子后面。
等了大概两分钟，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她冲着肖焕的方向招了招手。
肖焕这人长得更不低调，也经历了一遍她刚刚的处境，那些记者恨不得冲破门卫和大铁门的阻隔，冲进去抓着他拍，他被镜头晃得有点发懵。
他看见了宋吟，赶紧加快速度朝她走过去。
“阵仗挺大啊！”肖焕感叹了一句。
“毕竟是高考，全国人民都关注的事儿。”宋吟说。
她瞄了眼肖焕手里拿的装文具证件的透明资料袋，问了句：“你这里面装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吗？”
她刚刚就注意到了，肖焕这资料袋里好像装着个什么亮亮的小东西，被太阳光一照，闪着亮晶晶的细碎光彩。
肖焕笑了一下，把手里的资料袋递给宋吟：“你自己找。”
宋吟拿过来，拉开拉链往里面看了眼：2B铅笔、两只黑色水笔、橡皮擦、身份证、准考证……
还有一个……玻璃糖纸折成的小千纸鹤。
宋吟愣了愣，手伸进去将它轻轻捏了出来，小千纸鹤精致又漂亮，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彩，像个晶莹剔透的五彩水晶。
很眼熟。
159章 得偿所愿
“这不是……”她目光诧异地看向肖焕。
“你折的。”肖焕笑着说。
宋吟用手指戳了戳小千纸鹤两边尖尖的翅膀，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一直留着？”
肖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宋吟抬眼看他，眼睛里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是啊，我觊觎你很久了。”肖焕说。
他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一点停顿或是犹豫都没有，宋吟反应了两秒，愣愣地盯着他看，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儿烧。
这真的不怪她会沦陷。
肖焕这个人，太要命了，猝不及防地就给她打个直球，饶是性子再冷淡也遭不住啊。
宋吟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小千纸鹤放回去，一把将肖焕的资料袋丢到他怀里。
“那恭喜你，得偿所愿。”宋吟朝他扬起一个明艳艳的笑容。
少女面容纯净，眉眼弯弯，在阳光下整个人都像发着光，好看到有些犯规。
肖焕呼吸一滞，有一瞬间的失神，喉结滚了滚。
“走吧，回家了。”
宋吟拉过他，从圆柱子后面出来，朝大门口走。
宋吟和肖焕两个人走在一起，相当于是两个发光体汇到了一起，效果一加一大于二，光芒太盛，实在是有些抢眼了，镜头越发猖狂，记者们不闪不避，迎着他俩就冲了上去。
“同学同学！请留步！”刚走出大门，就被一个女记者拦住了。
边上一下子围过来一圈人，宋吟和肖焕终究是没躲过，只好厚着脸皮接受采访。
女记者的话筒伸过来，先是问肖焕：“感觉怎么样？今年的卷子对你来说难度如何？”
“还行。”肖焕言简意赅。
话筒又伸向宋吟，宋吟也是同样的答案：“还行。”
女记者：“看来对你们来说难度不大啊！两位一定都是学霸吧？”
肖焕：“算不上，我同桌比我厉害。”
宋吟瞄他一眼，压了压唇边的笑意，直接丢出一句：“同上。”
女记者笑了笑：“哈哈看来两位的同桌才是真正的大学霸啊！”
“高考期间最想感谢的人是谁呢？”
肖焕：“我同桌。”
宋吟：“同上。”
“你最想去哪个城市读大学？”
肖焕：“我同桌去哪我就去哪。”
宋吟：“同上。”
“高考后最想去干什么？”
肖焕：“不管干什么，和我同桌在一起就行。”
宋吟：“同上。”
“两位的同桌被提到的次数很多嘛！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他/她在现场吗？”
“在。”肖焕宋吟异口同声。
“难道说……”女记者的眼神在肖焕和宋吟身上来回打量：“你们一直提及的同桌，就是对方吗？”
宋吟肖焕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哦～两个人只是同桌的关系吗？”女记者语气八卦。
肖焕：“还是喜欢的人。”
宋吟呆滞了那么两秒，然后轻轻笑了笑：
“同上。”
――――――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肖焕搬家了。
肖万雄的事情在这一片传得人尽皆知，他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最受不了那种看弱者似的同情的目光，对他来说，每经历一次这种目光，心里的伤疤就像被生生撕开一次，和上刑没什么分别。
新的住址前几天就找好了，离海花街道这边不是很远，房东是个好说话的大爷，看他年纪还小没什么经济实力，主动减了大半的房租。
车已经叫好了，就在楼下等着。
行李收拾好的时候，肖焕才发现，自己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能收拾出来的东西其实很少，没什么重要的物件，他丢一半收一半，最后竟只装了一个行李箱加一个双肩包。
前半生十多年的生活，只值这么点儿。
肖焕最后看了眼这个房子，目光冷漠淡然，心里竟没有半分留恋。
一切都结束了。
接下来会有新的生活。
他拿着行李走出来，转身关了门。
再转身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他单凭余光都能立刻认出来。
肖焕身子转到一半突然顿住，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下这个情况。
“没有半分留恋”说的是肖万雄留下的这房子，不包括……某人。
肖焕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怂”都是在宋吟面前。
“怎么？想不声不响地偷偷离开我？”少女的声音不轻不重，悠悠在身后响起。
肖焕一听这话，立马慌了，赶紧转身否认：“绝对没有！”
宋吟一手提着个垃圾袋，应该是要下楼丢垃圾。
他搬家这事儿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她，却没想到现在被抓个正着。
宋吟挑了挑眉，目光审视地看着他。
“我就是想……换个地方住。”肖焕的解释很苍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为什么不告诉我？”宋吟瞥了眼他手上的行李箱。
“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我嘛。”肖焕扯了抹玩世不恭的笑。
宋吟没回话，手上的垃圾袋悠悠转了两圈儿。
隔了几秒，她突然往楼下走，手指在肖焕的行李箱上点了点，说：“走吧，我送你。”
肖焕有些诧异，试探着问：“你没生气吧？”
宋吟摇摇头：“这是你的事情，我没权干涉。”她转头看他，音量变小：“虽然……确实是有点儿舍不得，但也没办法，我能理解你，搬走也挺好的，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她太能理解肖焕了，只要他的骄傲还在，他就绝对接受不了旁人的那种同情中掺着悲悯的目光。搬家这个结果宋吟之前就预想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肖焕笑了一下：“倒也不是什么伤心之地，快乐的事儿也有很多，和你一起经历的，都是快乐的。”
“以后还会有更多……快乐的事儿。”宋吟说。
他们一起下了楼，宋吟看着肖焕上了车，她对他招招手，说：“记得邀请我去你的新家。”
“会的。”肖焕笑着说。
车渐渐开远，载着她的少年驶向一个新的开始。
其实这算不上分别，等肖焕过两天在新住址安顿好了，他俩又可以再见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宋吟心中还是会有些感慨，人生这么长，总会有那么几个转折点，她当初来到Z市转到临江七中算一个、遇上肖焕算一个、肖万雄罪有应得进监狱算一个、高考算一个、现在肖焕搬家也算一个。
宋吟有种预感，下一个转折点应该也快来了。
第160章 离婚
她回到家，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太对。
沈芳和宋仁国两人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她来了，双双抬眼看她，表情凝着，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沉重。
“吟吟你过来一下，爸爸妈妈有事儿和你说。”沈芳道。
宋吟一听这个开场白，立马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们离婚了？”她直白地问。
许是没料到她会说得如此直白不避讳，沈芳稍稍呆了一下，下意识瞥了眼宋仁国，男人的表情同样有些微妙，眼神飘了一下，沉默着把难题丢给了她。
这个男人总是如此，极度的大男子主义其实并不是她最受不了的点，她最受不了的是他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地把所有的东西都丢给了她，自己当个潇洒的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从吟吟刚出生起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沈芳彻底心寒，越发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是的，我们离婚了。”沈芳坦然回应。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宋吟早在心中做过一万遍的心理准备，已经麻木了，听到这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在自己父母身上来回打量了两圈儿，突然伸出手轻轻鼓了下掌，语气不咸不淡：“恭喜。”
“恭喜什么？”沈芳莫名其妙。
“脱离苦海。”宋吟说：“都已经没感情了，强行绑在一起，很痛苦吧？”
沈芳和宋仁国有些惊讶地看着宋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会和他们说这些话。
他们一直把宋吟当作小孩儿，没长大的小孩儿，爸爸妈妈离婚，对孩子来说是件大事儿，他们一直觉得宋吟会接受不了，这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高考结束了，才想着彻底来一个了结。
但宋吟的反应却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不哭不喊不闹，浑身散发出成熟又冷静的气质。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吟吟已经长大了。
“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我能理解你们，我也接受这个结果。”宋吟语气平静：“分开之后，我祝福你们，各自都有新的生活。”
“吟吟……”沈芳看着她，眼睛里泛着点儿泪花。
宋吟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想着把自己该说的话赶紧说完，走流程似的接着说：“至于抚养权的问题，我不挑，你们谁肯要我我就跟谁，当然如果你们都不想要我的话，我也能接受……”
“说的什么话呢！”沈芳忽然冲过来，一把将宋吟抱住。
“怎么可能没人要你呢！你是我们的女儿呀！”沈芳拍拍宋吟的背，语气放得温柔：“接下来就和妈妈一起生活，好不好？”
宋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有点发懵，轻轻“嗯”了一声，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