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珊珊站起来,哭着说道:“那我们的孩子,你就不管了吗?他才五岁啊,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纪母差点摔倒,被她的老伴扶住了。
纪父看着厉雪怀,又看向厉北骁,道:“北骁,今天你也在这里,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雪怀嫁进我们纪家多年,我们从不曾亏待过她,但是她生下来的纪朔,却让我们纪家遭受了奇耻大辱,当然,这也不是雪怀有意的,我们也没有怪她的意思。”
“可是,你们也不能怪我们纪家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啊。这些年,我们纪家被嘲笑的已经够多了,我和修明妈妈的年龄也大了,我们就想在进入棺材之前,有个健康的孙子而已,我们就想摆脱多年来的羞辱而已,希望你们成全!”
厉北骁还没来得及说话。
纪修明就已经嘶吼道:“你们闭嘴,我绝对不会和雪儿离婚,除非我死!你们想要健康的孩子,就等着给儿子收尸吧!”
厉雪怀冷冷地道:“拿结婚证,我们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纪修明想要抓住她:“雪儿,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不会和你离婚,除非我死!!”
纪修明眼眶泛红,眼泪没出来,鼻子却已经红了。
“除非你死,是吗?好,你等着。”
厉雪怀忽然甩开厉北骁和苏星河的手,大步冲进厨房,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日常用来砍骨头的菜刀。
冲出来之后,她挥着大砍刀直接往纪修明身上砍去。
纪修明愣住了,看着朝自己身上挥来的砍刀,根本反应不过来。
刀刃上反射出的寒光,照得他脸色无比苍白。
纪父纪母“嗷”地叫了一声,同时扑上去,抱住纪修明,要替他挡下这一刀子。
场面一时间很混乱。
等到厉雪怀的刀子,砍在纪修明的肩膀上,厉北骁才出手阻止厉雪怀。
厉雪怀这一刀子砍得非常认真,纪修明的肩膀正在冒出温热的殷红的血。
“他不是不想离婚吗?那他就去死!”厉雪怀沉声道,眼睛里全是冷沉的墨色。
纪修明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几乎站立不稳,但他还是努力站着,他对厉雪怀笑了笑,道:“老婆,我爱你,哪怕你砍死我,我也不想失去你。”
厉雪怀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你爱我?爱我却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这种爱简直令人恶心!爱我却想让我砍死你?你准备用自己的性命送我去监狱吗?好一个爱我!”
纪修明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但他此时顾不得形象。
“对不起!”他语气很重很重,发自肺腑地说:“对不起!”
“儿啊,你就和她离婚了吧,她都扛着菜刀砍你来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啊?”纪母哭着说道。
也是在这时候,纪小枫上前,扯了扯厉雪怀的裤子,奶声奶气地说:“阿姨,不要伤害……伤害叔叔。”
说完,纪小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郑珊珊。
在来之前,郑珊珊告诉他,见了面一定要喊爸爸。
但是“爸爸”这两个字,他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
厉雪怀的情绪再次崩溃,她觉得连一个五岁的小孩都来欺负她,可是看着懵懂的可怜孩子,她却无法对他疾言厉色。
“纪修明你生的好儿子,年纪小小都知道护着你了。”厉雪怀嘲讽地笑道。
纪修明哭得不成样子。
纪母却道:“那可不是,人家是健康的孩子,不像纪朔,整天就知道哭闹,连人都不会喊!”
纪父忽然冲上楼去,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户口本,还有纪修明和厉雪怀的结婚证。
“修明,去离婚,现在去离婚!你和珊珊生了个孩子,的确对不起雪怀,但雪怀生了个傻子,本就对不起我们纪家了,刚才还扛刀子砍你,你欠她的都已经还清了!”
老人将结婚证户口本杵到他们面前。
第94章 我恨你,也是真的
纪修明接过结婚证,就准备撕了。
但是被厉北骁拦住了。
他擒住纪修明的手腕,冷冷道:“她在你家里受够了委屈,你还不准备放过她吗?”
纪修明怔怔的。
是啊,纪朔一岁的时候被诊断为自闭症――自闭症不是外界所理解的那种不和人说话的情形,而是脑瘫的另外一种说法。
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爸妈明里暗里地挤兑厉雪怀。
他看到的就不可计数,那么,他没看到的呢?
但是,厉雪怀受尽了委屈,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在她的世界里,全都是孩子,孩子好了她就好了,孩子不好她也跟着不好,其他人的欺负她不放在眼里――但这不代表欺负不存在。
纪修明闭上眼睛,一行一行的眼泪滚出来。
他这个大男人,哭得身体都有些抽搐。
最后,他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脑袋,泣不成声。
厉雪怀手中的菜刀被厉北骁拿走了,交给佣人拿到厨房放好。
他抱住了厉雪怀,不让厉雪怀承受不住倒下去。
苏星河这时候站了出来,站在厉北骁和厉雪怀的面前。
“虽然纪先生和我们二姐要离婚了,但有件事,我还是得说清楚。”苏星河开口道。
“自闭症是由基因带来的,并不是由母体决定的。也就是说,纪朔的自闭症不一定是因为我二姐而来。相反,谁的家族里曾经有过自闭症的先例,倒是这家人带来的遗传几率更高。”
“据我所知,厉家三代之内,从未出现过自闭症的孩子,我和北骁的宝宝也很健康。至于你们纪家……究竟有没有过这种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纪朔的问题很大概率不是我们二姐带来的。”
纪父纪母相视一眼,急忙道:“我们家也没有过这种先例。”
边上的郑珊珊嘴唇抿紧,这是她紧张时候的下意识动作,手指也抠着掌心。
苏星河冷静地科普完了之后,话锋猛地犀利起来。
“这个年代,还能认为孩子的问题是因为母亲造成的,简直就是愚蠢无知不要脸!”
纪父纪母脸色一白,旋即涨红,纪父道:“你骂我们?!”
苏星河冷笑:“骂你们?你们也配!为老不尊,不好好读书,不好好关注医学,不去了解自闭症的成因,就将责任推到我二姐身上――这种人不是蠢就是坏!”
“而你们居然还试图让我们相信你们说的责任在我们二姐身上,简直就是又蠢又坏,你们没常识,不代表我们没常识!”
“你……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纪母气得快要昏过去,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何曾被这么骂过?
苏星河冷笑:“你们爱幼了吗?就要我尊老?不是所有老人都值得尊重的。”
两个老人气得直哆嗦。
苏星河道:“怎么?没人这样对你们说过话吗?也对,你们凭借父辈的打拼,攒了一些家业,在外有人尊敬。后来你们儿子又娶了我二姐为妻,和厉家攀上亲啊,好多人主动跑来找你们儿子做生意,对你们二老更是尊敬得不行,哪儿有人敢这样对你们啊?”
“现在好了,你们儿子害得我二姐生了个不健康的孩子,你们把责任推到我二姐头上,想要把我二姐一脚踢开。没关系啊,我厉家的地位摆在那里,看看明天爆出你们儿子和我二姐的婚姻破裂,多少人主动拒绝和你们公司合作,我期待得很!”
不得不说,纪修明和厉雪怀结婚之后,纪家简直顺风顺水。
但纪家父母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厉雪怀,他们只会认为是他们儿子有能力。
所以,他们不相信儿子和厉雪怀离婚,会给纪家带来怎样的打击。
相反,他们认为家里走了一个傻子孩子,来了一个正常孩子,对纪家来说是拯救!
苏星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但也不再和他们理论。
明天的日子会教他们怎么做人。
她转身,道:“老公,走,我们带二姐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既然离婚是二姐一心要求的,她当然无论如何都要帮助二姐达成。
至于纪修明,先前他是蹲在地上的,现在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像个受到极致伤害的大男孩。
他的肩膀还在冒着血。
他的妈妈想要将他拉起来,“儿,去办理离婚!”
纪修明像一滩烂泥,拉不动,也不将头抬起来。
就在这时,一群保镖冲了进来,将纪修明从地上拖起来,拖出家门直接上车,直奔民政局。
苏星河愣住了,难道厉北骁一早就猜到纪修明不肯离婚,所以悄悄叫了保镖跟在身后?
今天是周六。
民政局不上班。
但是车子抵达民政局的时候,大门却是向他们敞开。
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出来,给纪修明和厉雪怀办理了离婚手续。
整个过程中,纪修明都是被架着进行的。
工作人员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说任何一句话,安安静静地办理手续。
手续办理完了,厉北骁给保镖们使了个眼色,保镖们立即放开纪修明,任由他像一滩烂泥软在地上。
厉北骁则带着他二姐离开。
民政局门口,张幸一在那里等着。
厉北骁刚走出去,便道:“张特助,通知所有人,厉家二小姐和纪修明的婚姻破碎,已经办理离婚手续。”
纪家二老以为是他二姐,给他们纪家带去了难堪。
现在他要让那两个老人知道,是他二姐给他们家带去了无上繁华!
现在他二姐走了,他要纪家的那些荣华,如梦幻泡影一个接着一个在他们眼前破碎。
“雪!”
纪修明追了出来,他的衬衣已经被鲜血染成深色。
厉雪怀的脚步一顿,厉北骁和苏星河就停下来等她。
纪修明冲了上来,从背后抱住厉雪怀,厉雪怀任由他抱着,显得很无动于衷。
但是苏星河看见,她的眼泪滚了出来,划过脸颊,颗颗落在地上。
和深爱的人离婚这种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其中的痛苦,简直痛不欲生,像是被人生生挖掉一块又一块的肉。
但是,厉雪怀没有回头。
“雪,我爱你是真的。”纪修明说道。
厉雪怀沉默三秒钟,转身猛地将他一把推开,泣血般说道:“我恨你,也是真的!”
第95章 厉北骁掐住纪朔的脖子
回家的路上,厉雪怀瘫坐在后座,头靠在车窗上。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掉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滑出她空洞的双眼,从瘦削的小巴低落下来。
苏星河拿水给她,她也不喝了,只是那样木然地坐着。
“二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和我说说话吧?”苏星河拉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
厉雪怀还是没有说话,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
苏星河真怕她脱水,所以一个劲儿地和她说话,给她喂水。
厉雪怀紧咬牙关,拒绝。
苏星河继续喂水,哪怕有一点点水流进她嘴巴里也是好的。
“星河,痛,太痛了,我快要痛死了,你不用管我,让我这样待一会儿。”厉雪怀说着,推开了她的手。
苏星河将她拉起来,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她。
“那个孩子五岁了,五岁了啊,和纪朔同一年出生的,那一年生孩子的时候我们多开心啊,他一直围绕着我转,可是那同时,他另外一个孩子也在出生……”
“我一直那么信任他,信任他对我的爱,对孩子的爱,对我们婚姻的坚持和付出……可是现在,他却告诉我,那些是假的,都是假的……如果他曾经的那些感情都不值得相信,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厉雪怀的情绪终于决堤,哭了出来。
苏星河理解这种心情。
有时候对人伤害至深的,除了失去的爱情本身之外,还有对于爱情的信仰。
厉雪怀和纪修明从校服到婚纱,那是十年的感情,十年的感情都不值得相信,对她的伤害简直太深太深了。
她抱着厉雪怀,不住地拍她的后背,厉雪怀哭得一抽一抽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最后哭累了,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哪怕是睡着了,眼泪也还是不时地流出来。
苏星河就坐在旁边陪着她,不住地握住她纤瘦的手。
为了不打扰厉雪怀休息,厉北骁特意让人在别墅附近转了两圈,见厉雪怀的情绪平静得差不多了,才回家去。
然而,下车之后他们却看到,纪朔一个人坐在门口。
佣人们在他身边手足无措。
“大少爷,是纪家老先生和老夫人安排司机将纪小少爷送来的,说是让纪小少爷住在厉家别墅。”佣人忐忑地说道。
厉北骁冷着脸。
纪家这是直接将孩子扔给他们厉家了。
以为这样,他们纪家就可以摆脱他人的笑话了。
厉雪怀立即抹干净脸上的泪痕,上前蹲在孩子面前:“宝宝困不困?妈妈带你去午睡。”
厉雪怀牵起孩子的手,准备进屋。
这时候,家里的贵宾犬跑了出来。
纪朔呆滞的脸瞬间变生动,甩开厉雪怀的手,扑地上抓住贵宾犬。
贵宾犬“嗷嗷”叫。
小男孩很兴奋,觉得它的毛发很顺滑,他就开始扯狗狗的毛发,脸上还露出兴奋的笑容。
苏星河:“……”
破坏性这么强?
厉雪怀扑到他身边拦住他:“宝宝,你这样狗狗会痛的,就像你的头发被拽掉一样痛痛。”
小男孩根本不听劝,这毛发他喜欢,所以要夺过来。
厉雪怀动手阻止他,抢回狗狗,把狗狗放到一边。
结果,小男孩抬手,打在了她的脸上。
还气呼呼地瞪着她,“啊啊啊”地尖叫。
厉北骁想要上前,被苏星河拉住了。
她想看看,这个时候的厉雪怀会怎么做。
刚刚离婚的厉雪怀,已经痛到极致,这个时候孩子这样,她会怎么做?
所有人都看着厉雪怀,觉得她这次应该要收拾纪朔小朋友了,是个人都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大概过了三秒钟。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厉雪怀忽然抓起自己的头发,也跟着嘶叫起来,声音十分尖锐,像疯了一样。
同时,她还从口袋里找到钥匙之类的尖锐物品,直接往自己胳膊上划,往腿上划。
她没有伤害孩子,而是选择自残。
痛到极致了,自残。
苏星河大步过去,同时对厉北骁说:“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