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哥把一把椅子狠狠砸了出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给我打出去!”
话未落,季天涯的身后忽然有人举棍。
夏薰情急之下大喊:“小心!”
季天涯刚要转头,一道黑影结结实实挡在了他前面。
“嘭”一声闷响。
棍子砸在了周流光的后肩上。
季天涯震惊又后怕:“我草!”
周流光被这一棍子砸了踉跄好几步,他扶住沙发靠背,才没有倒地。
狗哥这边的人见状,全都一股脑涌了过来。
季天涯抄起一个酒瓶,迎了上去。
夏薰见状,试图从沙发上起来,但有人摁着她,她蹬腿挣扎,越这样越显得她狼狈不堪。
周流光看她这样,心里的情绪喷泉一样往上顶。
自责,懊悔,心疼,毁灭……用一个词形容不出来他的眼神。
而殷乌茜趁这个时机,跌跌撞撞来到夏薰身边。
她握着一块摔碎了的酒瓶碎片,盯着夏薰的脸,眼里淬了毒。
夏薰有预感她要对她做什么。
却直视着她,不再流泪了。
她眼里流露出殷乌茜从未见过的坚强。
这种因为有人撑腰,哪怕最后被毁灭也不再害怕的眼神,深深地灼伤了殷乌茜。
殷乌茜狠狠往下一刺。
周流光扑过来,死死挡在了夏薰的身上。
那截玻璃就这么扎进了周流光的左肩。
血从白色的布料上晕染开来,大片大片刺眼的红。
夏薰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她张大了眼睛,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拼了命的推开他,大喊:“你…我不要你了……求求你,你快走!你别救我了,你救救你自己吧!”
她声嘶力竭的吼,吼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从没这么失态过。
周流光强忍着痛抬了抬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她不知道他有多满足。
他本来自责懊悔的想死,明明早晨她告诉了他这一切,是他太自大不觉得殷乌茜能翻起风浪,要不是他没当回事,就不会有这一切发生。
她不知道,当赵澜口中说出那个“卖”字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一次了。
这个字,就像一枚子弹,月牙儿被拐卖的时候只是从他的皮肉上擦过去,射在了母亲的心脏上,而这次,他被正中眉心。
他没办法把她从这些人手中抢回来,那就只好挡在她面前。
他很甘愿。
…… ……
“警察来了!”
突然,屋外有人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商天冬和赵澜与七八个持枪的警察冲进了屋里。
夏薰紧紧抱着周流光,发疯一般大喊:“你们快救他,快打120救救他!”
“……”
啪嗒啪嗒。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汽车碾过马路的水声,自行车的按铃声,路对过理发店的歌声,糅杂在雨声里,混乱而无序。
屋里,夏薰哭着喊周流光的名字:“周流光,流光,流光……阿昱……”
周流光艰难的从她身上抬起头,强撑着说:“我在。”
鲜血会止住,伤疤会结痂,痛苦会消失。
但是有些事它永远与心脏跳动的频率共存。
风吹过,风记住了,雨落下,雨也记得。
-
幸亏警察及时赶到,才阻止更多荒唐而可怕的事情发生。
周流光被送到了医院。
还好,殷乌茜那一下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在“萍聚”的旧伤,他还是被安排住了院。
季天涯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全身都是伤,但比周流光强很多,只用擦药处理就好。
狗哥和殷乌茜那些人全都被抓走了,包括给夏薰引路的女生,一个也没跑。
夏薰和季天涯都去做了笔录。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破晓时分,季天涯的爸爸在门口等着接他们。
季父看到儿子满身满脸的伤,一时也觉得窝火,骂了几句脏,说什么几个小王八蛋天大的胆子居然敢惹他儿子。
又看了眼夏薰哭肿的眼睛,知道这位就是这件事的主人公,便随口安慰了一句:“你放心,姓周那小子头上有人,这帮狗杂碎一个都跑不了。”
夏薰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话。
刚才在公安局,殷乌茜吵着要见她。
夏薰明白,殷乌茜无非是见事大了,想求她松松口,放她一马。
殷乌茜上学晚了一年,已经年满十九岁。
法律不会姑息任何一个有罪的人,她走到如今这一步只能说是自食恶果。
夏薰没闲心去看她笑话,更不会大度到原谅她。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们的人生将会是截然不同的了,而她是走向光明的那一个。
她和季天涯买了早点来到医院。
商天冬和赵澜都在周流光所在的病房门口守着,除此之外,还有个穿银色西装的男人,夏薰迟疑了一下才走近。
刚走到门口,一个黑色正装,气度非凡的男人推门走了出来。
夏薰和他打了个照面。
他的视线举重若轻的落在夏薰身上,上下打量两眼,说:“你就是夏薰吧。”
疑问句,肯定语气。
夏薰迎上他的目光:“我是。”
周修瑞闷声“嗯”了一下,对她说:“我们聊聊。”
夏薰跟着周修瑞来到楼道里。
周修瑞解开了一颗衬衣纽扣,松了松领带,又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了一根雪茄。
金属打火机点上了烟,他抽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
夏薰一言不发看着他。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一举一动都压迫感十足。
抽第二口烟的时候,周修瑞转过了脸,问道:“你爸是赵利源?”
周修瑞既然能在一夜之间快速赶来。
一定是了解这边发生的所有情况,包括夏薰是谁。
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夏薰压了压心头的异样,才说:“嗯。”
周修瑞闻言深深看了夏薰一眼,抬手又把雪茄送进嘴边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他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
夏薰乖乖看着他。
他和周流光长得不怎么像,但同样严肃:“你这次害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是一句指责。
夏薰心里的歉意更深,不由得低下了头:“抱歉。”
周修瑞很果断说:“不必。”
他笑:“你以后离他远点就行了。”
夏薰茫然抬眼。
周修瑞直视她:“你们不是一路人,流光来这里只是调节心情,他想走随时能走,他不需要朋友,任何多余的感情对他来说都是累赘。”
他讲的毫不留情,每多说一个字,夏薰脸上的难过就浓一分。
但她只是默默的伤心,乖巧的独自消化一切,没有丝毫反抗或埋怨的意思。
周修瑞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偏过脸,又丢下一句:“你已经给他添了太多麻烦,以后请不要再给他找麻烦了。”
说完他果断离开。
夏薰呆在原地,努力消化这些话。
抬头看,清晨第一丝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可她却在离光线一米之隔的地方。
只要看到光了,就会生出希望,不是非要站在光里才叫被救赎,对吗。
她想起周流光那天咬在她的肩膀上,说“和我在一起,遍体鳞伤还不得好死”。
这不是玩笑话。
是他遍体鳞伤不得好死吧。
夏薰想到这扑哧一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她蹲下来,把自己抱成一团,呜咽似小兽。
周修瑞隔着门缝看到这一切。
他皱了皱眉,直到助理来找,他才离开。
夏薰在楼道里待了很久,然后她决定,要和周流光“告别”。
周修瑞说得对,他不该踏进她泥沼一样的生命里,她也不能这么自私,看见稻草就想抓住,完全不顾稻草死活。
她衣服上还残留着周流光身上的血迹。
这些触目惊心的红,告诉她,这个人,因为她遭了什么样的罪。
她找到手机,打开Q.Q,编辑了一大段话,发给周流光。
第29章 温暖
周修瑞回到病房的时候, 护士刚好给周流光打上点滴。
他往旁边站了站,等护士出去,才走过去。
周流光脸色苍白, 吃力的抬起眼皮看了周修瑞一眼。
周修瑞拉了拉他床边的椅子坐下, 默了默, 开口说:“跟我回去吧。”
话没说完,周流光就转过头,去看窗外:“我不想回去。”
这个回答周修瑞料到了,想了想, 他问:“因为那个女孩吗?”
周流光不说话了。
周修瑞凝视着他的侧脸,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女孩是谁, 你明知道她爸是那个害了你全家的人, 你还帮她做什么?”
“可她是继女,她是无辜的。”周流光转过头来。
“她是继女没错, 但她被赵利源养了好多年, 你怎么知道她上学的学费不是用卖月牙儿的钱换回来的?”
“……”周流光沉默了下来。
这话太残忍了,比刀子割肉还要伤人。
但周修瑞还是要继续说, 因为腐肉不挖, 只会溃烂一片。
他还是要逼问周流光:“你怎么不说话了?”
“……”
“你不说话,是因为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你说服不了自己了。”周修瑞毫不留情的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周流光更沉默了。
面对这么尖锐的语言, 他再说什么都过于苍白。
昨天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说, 他接近她只是因为报复。
可是当他听说那帮人带走她的那一刻, 他甚至没有看到她的惨状,就已经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哪怕她是那个人的亲生女儿, 他也不在乎了。
上一辈的恩怨,上一辈去计较吧。
本来已经做好决定,然而周修瑞的这番话,又让他的心煎熬起来。
谁能体会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进一步,两败俱伤,退一步,悔不当初……
“嗡——”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道声音解救了不得不面对周修瑞质问的周流光。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一条Q.Q消息,直接从锁屏里点击进去。
打开看,竟是夏薰发来的一长串话:
【流光(我可以这样叫你嘛,感觉亲切一点),这条消息,主要是想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没安全感。
我继父总是打我,还打我妈,我那时候每天都会担惊受怕。
后来我妈被我继父打跑了,我继父出去躲债,也离开了家,我不用担心挨打了,却同时失去了妈妈。
我和奶奶相依为命,我们一老一小,没有钱也不够健康,日子有多艰难,你能想象吗。
我说这些并不是卖惨。
而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出现,对于这样的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有了你的保护,我才能安心读书学习。
你让我别在意别人的目光,我才开始重新去尊重自己。
你说女孩子应该骄傲一点,我才敢悄悄挺起胸膛面对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
真的很感谢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是除了谢谢,我还想对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让我变得越来越好,可我却总是害你受伤。
现在想想,自从你转学过来,每次和人打架都是因为我。
我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却次次都把你推入危险的境地,两个人相处应该有来有回,我总是索取,这是不对的。
我已经没有办法面对伤痕累累的你。
那天你咬了我一口,疤痕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们的约定也不要继续了。(话说那晚你说以后都得听你的,我还以为你以后会为难我,现在想想是我小人之心了)
流光,希望你能找到保护你的朋友。】
周修瑞坐在旁边,看周流光对着手机,一会儿笑得灿烂,一会儿愁眉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