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尝试了五次,涂然彻底被自己的运气打击到,要放弃操纵权,让陈彻这个花了钱的人来。
一转过头,却正面迎上少年的视线,平常惯是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此刻莫名带着几分……老父亲般的怜爱?
涂然困惑地眨了下眼,对方脸上又没再有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的,透着几分距离感。
原来是她被娃娃机气出来的错觉。
“你来吧,你运气肯定比我好。”涂然往旁边挪了一步,让他来操控。
做了亏心事般,陈彻略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好。”
陈彻把手机揣回兜里,和涂然换了个位置,弯下腰,削瘦的手把在操纵杆上,操纵夹子移动。
涂然就站在他旁边看着,第一次第二次,她的视线还专注地停留在被夹住的娃娃上,有所期待,娃娃机又是相同的套路把娃娃松脱,她又麻木了。
一定不是陈彻的运气不好,是这台娃娃机的套路太多!
涂然微微偏过头,娃娃机内置的灯光挺明亮,映在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整个人更显得疏冷淡漠。
他左眼正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在薄薄的皮肤上,莫名的又很勾人。
陈彻眼睛盯着娃娃机夹,不慌不忙地操纵娃娃机,不像她总是一惊一乍,即使没夹到,他也依旧淡定,像早料准了般,没什么情绪波动。
涂然想了想,从斜挎包里拿出带过来的拍立得,举到面前。
她原本想拍他的侧脸,但对方却在她按下快门的前一刻,毫无预兆地侧头看过来。
在拍立得的镜头里,少年眉梢一抬,像隔着镜头,与她对上了视线。
涂然整个人一愣,是条件反射,亦或是其它,手指不听使唤地按下快门。
“咔擦”的声响,与心跳的某个节拍鼓点重合。
电影院大厅并不安静,但照片从相机里滑出来时滋啦滋啦的声音,仍旧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涂然回过神,连忙抽出那张照片,用手机的手电筒灯光照了几秒,照片里的人影渐渐显现。
拍立得的滤镜氛围,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立体清晰,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镜头,漆黑眼底,好似藏着山川河流,少年意气坦荡,教人心神神往。
涂然的拍照技术称不上好,尤其不擅长用拍立得拍照,浪费过的相纸,都快赶上买相机的钱,但这张照片却是史无前例的完美!
她把照片递给他看,面上不掩开心:“虽然没夹到娃娃,但给你拍到了一张很帅气的照片!”
帅气。
被在意的人亲口夸奖帅气。
男高中生总结出的重点向来简洁而精炼。
陈彻接过那张照片,嘴角控制不住要往上翘,声音勉强维持淡定:“哦,谢谢。”
“我再帮你拍一张吧!”
涂然已然把夹娃娃的事抛在脑后,举着拍立得要再给他拍一张,镜头里却忽然出现另一个大头。
简阳光在那边坐不住了,跑过来凑热闹,咧着嘴笑:“兔妹,给我也拍张大头照呗。”
“好呀。”涂然欣然应允,镜头顺势从陈彻身上转到简阳光身上,在他咧嘴比剪刀手时,按下快门。
成像的照片即刻出炉,涂然抽出来再用手机灯光加快显影,又是一张曝光刚好的成功照片。
一连拍下两张好照片可难得,涂然很有成就感地把照片给他,“给,你的帅照!”
简阳光接过一看,“哟,拍得还挺帅。”
他又搭上陈彻的肩膀,朝涂然比剪刀手,示意她:“再给我和阿彻拍张合照。”
被他勾住肩膀的男高中生,早在“帅照”那两个字蹦出来时,就垮下嘴角。
原来不单是夸他一个人。
怨念化作对气氛破坏者的嫌弃,陈彻拎开简阳光,还没开口,就听涂然提议说:“我们干脆一起合照吧,把祝佳唯也喊过来,娃娃机这里的光线很好,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简阳光自告奋勇:“行,我去喊她。”
祝佳唯没在意那边的吵闹,正低着头,目光在手机里。
手机里躺着好几条新发来的消息,充满中年男人说教意味的内容和语气,总结起来无非一个意思——质问她究竟什么时候回家。
她垂眸,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在听到简阳光喊她名字的大嗓门时,收起手机。
简阳光去喊祝佳唯的同时,涂然翻到机身背面去看还有几张相纸。
她太粗心大意,出门时就只记得带上相机,忘记多带一盒相纸。
拍立得一次最多就放十张相纸,耗材又快,还好上次只用了两张,里面还剩几张。
涂然正庆幸时,陈彻手指在娃娃机上轻敲了两下,“这里还剩一次机会,你来?”
她这才想起最初的目的是来这边夹娃娃,又面露犹豫,“要不还是你来,我夹不上来。”
“最后再试一次。”陈彻这次却坚持。
涂然虽然迟疑,但还是听话地点头,站在操纵杆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深呼吸一下。
她才摇动操纵杆,喊完祝佳唯的简阳光就跑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陈彻站在旁边,眼神示意他先闭嘴。
简阳光立刻闭上嘴巴,站在涂然身后,安安静静看她夹娃娃。
抓夹小心翼翼地对准其中一个,夹子收缩,娃娃被夹住,缓缓上升。
但涂然这次没有提前高兴,之前每一次都是这样虚晃一枪,娃娃就松脱掉落。
她屏息凝神,视线随着被夹住的娃娃而移动。
出乎意料地,这次的抓夹似乎抓得特别紧,上升到最顶端时的弹动,娃娃竟然也没被甩脱掉下,直到最后,娃娃对准出口落下。
成功了!
涂然整个人愣住,一秒,两秒,直到身后的简阳光出声:“牛啊兔妹,一夹就中!”
涂然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看向陈彻,不可置信但激动,“我我我夹上来了!”
她第一次从娃娃机里夹到娃娃!夹到娃娃是欣喜,自己夹到娃娃是更大的惊喜!
陈彻看着她这欢呼雀跃的模样,唇边也勾起一抹弧度,“是不是该信我?”
“该信,该信!”涂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崇拜,“好神奇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陈彻故意装出思考的模样,吊会儿她的胃口,才说,“概率问题?”
这些娃娃机夹子的松紧程度都是商家提前设置好,每松多少次就有一次抓紧的机会。
他陪着涂然在这边站了挺久,观察了几台机器的运作,大概摸出来是的规律在15~20次之间,这中间又有多少次虚晃一枪的紧度,真正的抓紧是在第四次虚晃一枪之后。
刚刚那对情侣是在夹上来后就走,所以能确定涂然是从零开始。
涂然一听到关于数学的问题就头大,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数学不好,你说了我肯定也听不懂。”
陈彻弯腰从出口里捡起娃娃,手指勾着绳子,递到她眼前。
他清朗的嗓音含着笑,“那下一次,我继续负责概率,你负责开心。”
第21章 间接吻
“下一次, 我继续负责概率,你负责开心。”
涂然因为这句话而怔住,她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令她害怕的、布满沉郁的眼睛, 此刻微微弯起,眼里带着笑意。
莫名的, 涂然心里说不上来的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是因为他轻描淡写说了“下次”?还是因为他眼里的笑意?
她一时也分辨不清。
一直没出声的祝佳唯, 视线从他们两人之间扫了圈,冷不丁开口:“不是说要拍照?”
“噢对对!”
涂然总是有了这事就忘记那事,连忙从陈彻手里接过娃娃,从挎包里拿出拍立得,跟他们三人站在一块, 伸长了手臂, 找角度拍合照。
然而手太短, 自拍的方式,四个人总有一个没法入镜。
简阳光看不下去,从她手中抽走相机, 接替自拍杆的工作,“我手长, 我来。”
简自拍杆站在最前面, 涂然站在中间,陈彻和祝佳唯分别站在她两边。
距离挨得近, 陈彻闻到清淡的甜香,垂眼就是她毛茸茸的发顶。
上次揉她脑袋的手感还没忘记,这会儿,他心里感觉有小猫爪子在挠, 嗓子发紧,都快分不清是手痒还是心痒。
他滚了滚喉结, 不动声色往另一侧倾了倾身体,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才刚动一下,充当自拍杆的简阳光就说:“你们站近一点儿,又不是不熟,离那么远干嘛?尤其是阿彻,你朝兔妹弯点腰,长这么高,脑袋都没入镜。祝佳唯你笑一个,别拍着照还一副冰山脸,咱们第一张合照,这是要载入史册的!”
陈彻和祝佳唯今天第二次异口同声:“少废话快拍。”
虽然嘴上没客气,但陈彻还是在涂然朝他看过来时,听话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
涂然看着他宽阔的胸口朝自己靠近,高大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笼住,距离的拉近,那股清爽的柠檬气息也随之她鼻间,莫名地让人安心。
耳畔似乎隐约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她下意识微微抬头,锐利的喉结强势闯进她的视野,薄薄的皮肤下,顶出锋利的一角,上下滚动时,仿佛能把皮肤划破。
涂然看得心里一跳。
“来,大家一起看镜头微笑!”
简阳光的声音打断了涂然的思绪,她旋即回神,赶紧从陈彻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镜头微笑。
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变得更震耳,但这次,并非他的。
*
一连拍了四张合照,涂然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张,留作第一次一起出来玩的纪念。拍照折腾的工夫,也到了电影候场的时间。
他们买了饮料和两桶爆米花,抱着入场。
周末看电影的人比工作日多,没在网上提前订位置,剩余的四个人能坐在一块的位置,只剩下最后一排的边角。
涂然左边是祝佳唯,右边是陈彻,简阳光坐在陈彻右边,邻过道。
祝佳唯不习惯怀里抱着东西,所以是涂然抱着其中一桶爆米花,倒也方便她边吃边看。
这是一部关于宠物的治愈电影,前半段是喜剧的表演形式,不少人被主角与宠物的互动逗笑。
涂然的注意力都在电影里,也跟着电影情节时而笑出声。
坐在她右侧的少年,心思却渐渐不在荧幕上。
在并不明亮的观影厅,陈彻微微偏头,视线从荧幕,悄无声息地移到身旁女生的身上。
她今天没扎头发,长发乖顺地垂在胸前,荧幕的灯光明明暗暗,映在她脸上,衬得她皮肤更白皙细嫩,眼睫毛很长,带点儿卷曲往上翘,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电影,亮晶晶的,像跑进了星星。
陈彻忍不住弯了弯唇。
正要收回视线时,涂然的右手忽然动作——她拿起右手边的冰可乐,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又放回去。
电影情节吸引了她大半的注意力,就连喝饮料时,眼睛也一眨不眨盯着荧幕。
于是,她完全没想起来,他们的饮料是统一放在各自的左手边。
但,陈彻知道。
她喝的饮料是他的。
他……喝过的。
陈彻整个人都僵住,靠在座椅上的脊背,一截一截变得僵硬,脸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胸腔里的心跳,像是接受了什么发号施令,百米冲刺一般剧烈跳动。
他虚握着拳,抬手捶了捶不争气的心口,强行逼它安静,冷静,镇定。
异常的动作幅度,却引起旁人的注意。
涂然在余光里瞥见他动作,转过头,看他颇有些奇怪的模样,面露疑惑。
放映厅正放着吵闹的喜剧电影,于是她朝他倾了倾身体,脑袋凑过去,轻声问:“你怎么啦?”
她发间的馨香再一次钻入他鼻间。
她是看着他的眼睛在询问。
明亮的眼睛近在咫尺,干净得像最清澈无杂的琥珀,琥珀里装载着,充满杂念的他。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升了温,跟她对上的视线,像是被什么灼烫,停留不到半秒,陈彻就垂下眼睫。
闪躲的视线,却不受控地落在她莹润的唇瓣。
莫名的,喉咙发紧。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涂然见他一直没反应,眉心紧蹙,像是不太舒服,有些担忧地唤了他一声:“你还好吗?”
“……没事,只是有点热,你继续看电影。”
少年的声音像是绷紧的弦,再多一分力度,就要断裂。
如同他的理智。
陈彻用手将她半推半档地退回座椅,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她自己没发现。
那就假装不知道,让这个错误成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另一边,涂然坐回座位后,心里有些疑惑,放映厅开了空调,温度挺低的,但他好像确实挺怕热?
一边困惑一边思考着,涂然习惯性拿起可乐要喝一口,拿到手里时,忽然发觉不对劲。她自己的饮料放在左边,但她用的是她的惯用手,拿的是右边的饮料。
而她刚刚喝的可乐,好像也是……右边的,陈彻的。
涂然:“!”
继耳机忘插事件后,再一次犯了这种让人抠出三室一厅的错误,涂然整张脸都尴尬得发麻了,脑瓜子都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