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然赞同地点头,指着旁边正仰头喝水醒瞌睡的陈彻,说:“比如陈彻!陈彻就很帅!”
她素来不吝啬的夸赞,对另一个人却是猝不及防的直球。
陈彻被水呛得直咳,剩下的一点瞌睡全醒了。
涂然见他呛得不轻,耳朵和脸颊都咳红了,担忧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
陈彻没看她,无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发烫的耳根,又立刻缩回,佯装淡定拧紧瓶盖。
祝佳唯瞥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那就你报名吧,陈彻。”
陈彻嘴角一抽,“我报什么名?”他怎么可能去参加那种事情?
简阳光也说:“学校历年来都是女生举牌,没我们男生事。”
祝佳唯不慌不忙说:“给校长写封建议信就好了,我来写。”
涂然双手交握一脸期待:“希望校长能答应,我很想看陈彻穿西装,一定很帅!”
几乎是话落下的瞬间,陈彻从椅子上起身,手里拿着还剩的一大半瓶水的水瓶,丢下一句“我去接水”,就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急匆匆的脚步,仿佛身后有人追赶。
涂然看着他有点像狼狈而逃的背影,一脸茫然,问:“他怎么了?”
祝佳唯冷笑:“犯病了。”
简阳光也点头:“青春期男高接不住直球综合征。”
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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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佳唯是行动力极强的人,当天就给校长写了封建议信,据说还换了几种字迹和说话方式,交上去好几份。还真的被学校采纳,校运会举牌学生不限性别,且鼓励男生也参与进来。
不过毕竟是头一回,不少班级还是继续派出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不放过出风头的机会。
陈彻没想过做这种抛头露脸的事,却在涂然的一声声夸赞里渐渐迷失自我,最后被架着去报名参加,毫不意外地,得到班上同学最多的投票。
他的长相从来不会引起争议。
开幕式走方阵要穿班服,运动会的前两天,班上定制的班服发下来。
班服是陈彻设计的,据说是杨高戈点名让陈彻干这活。
简阳光倒是知道为什么,就因为高一作国旗下讲话那次,陈彻挺嚣张的那两句糊弄式演讲,让杨高戈在校领导那挨了不少批。
杨高戈心里记着这事儿呢,你小子给我使了个这么大绊子,那我偏要给你整点为班级服务的活。
至于陈彻这么怕麻烦的人,为什么愿意接下这活,这就得回溯到刚月考完那天,陈彻去找杨高戈,提出要和涂然坐同桌。
虽然陈彻理由充分也正当,杨高戈还是没放过这次机会,把这事儿当成一人情,当场就派下设计班服这活,你给我交份设计图,我给你安排你想要的同桌。
陈彻这次没拒绝,第二天就给他交了张班服设计图。
白色打底的T恤,前面画着手机电量满格的图案,左胸位置是个口吐魂魄的小人,集齐了杨高戈的所有特征,一看就是他平时的状态。
背后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汉字五,细看是由班上所有同学的名字组成。
这其中的起承转合,涂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只知道新班服是陈彻设计,还挺意外他这么热心做这事。
新班服拿到手时,她第一件事就是翻到背后,找自己的名字。
印上去的名字顺序应该是按照名字首字母的排序,但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她的名字和陈彻的名字并排列在了一块,应该是随机排列?
但这样也挺巧的。
涂然规规整整地把新班服叠起来,简阳光转过身,神秘兮兮地把手掌拢嘴边,“兔妹,知道班服的意义是什么吗?”
涂然摇摇头,又好奇问:“是什么?”
简阳光:“高中生玩暧昧的专属把戏,班级之内是集体,班级之外是cp。”
涂然茫然地“啊?”了声,没懂:“为什么要玩暧昧?”
简阳光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么根源性的问题,被她噎住,但还要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故作高深:“嗯,这个问题问得好,够刁钻,够深奥,够——”
没等他说完,旁边的陈彻扬手把班服往他脑袋上一扔,刚好盖住他的头。
涂然疑惑看过去。
陈彻下颌线条不自然地绷着,轻咳了声,说:“别听他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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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当天早上,涂然忽然明白了,简阳光那句话的意思。
起因是小区里某家熊孩子,把停在车库的自行车的轮胎全放了气,两人下楼后才发现,早上电梯使用高峰,回楼上拿充气泵也挺麻烦,索性就坐公交车去学校。
上学高峰期,公交车上人不少。涂然和陈彻上去时已经没了座位。
涂然一米□□的个子,伸手去抓拉手吊环对她来说有点勉强,于是走到后门附近,抓着那处的扶手杆。
陈彻跟在她身后上的车,边跟着她走,边给自己戴上蓝牙耳机。
两人并排站着,都穿着班服,背着的书包恰好挡住了身后代表班级的数字五,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
也真的有人这么认为。
略有些嘈杂的公交车上,有两个女生坐在他们站着的附近,并没有压低多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这边。
“那是不是高二的陈彻啊?”
“好像还真是!真人比我在论坛里存的照片还帅。”
“为什么我们高一没这样的帅哥,可恶。”
“他旁边的是谁?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都穿情侣装了,肯定是女朋友了。”
“学姐学长牛啊,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谈恋爱。”
“为什么帅哥都是有主的,可恶!”
“等等等等,他们穿的是班服吧?”
“对哦今天是运动会来着。”
“害,误会了。”
“可是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how pay吗?”
“我刚刚就想说!这身高差,踮起脚就能吻到喉结!”
“姐妹先嗑为敬,先嗑为敬。”
……
涂然的脑袋渐渐低下去,想自欺欺人地假装听不见,又很想提醒那两个高一的学妹,他们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她总算明白,简阳光那句“班级之外是cp”,是什么意思。
这公交车里的温度好像有点太高,她的脸有点热。
同时又庆幸,还好陈彻这会儿戴了耳机在听歌,听到这对话的只有她一个。
路过公交车站,司机踩下刹车,涂然被惯性带着小步子踉跄了一下。
原本站在她身侧的陈彻,往她这边挪了一步,站到她面前,清瘦却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身侧,长指抓住她身旁的扶手杆,就在她手握着的上方,不动声色将她护住。
少年身材高大,涂然感觉被一堵有温度的墙罩住,他身上淡淡柠檬味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裹。
她下意识抬起头,锋利的喉结强势闯入她的视野。
涂然莫名想起那两个高一学妹的话,踮起脚就能……亲到。
好像,真的踮脚就能亲到……
这公交车真的热得厉害,不然她为什么感觉口干舌燥?
涂然立刻移开视线,同时,又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
陈彻今天挺后悔一件事,昨晚没给耳机盒子充电。
耳机刚戴上,就听见电量不足后与手机蓝牙断开联系的声音。
取代音乐的,是后排两个女生一点也不小声的“小声”议论。
他,戴着没电的蓝牙耳机,全听见了。
陈彻的耳根已经烫得不像话。
但还要假装无事发生。
他能听见,涂然自然肯定也都听见,她似乎毫无反应,不愧是她,心无旁骛,对这些言论丝毫不在乎。
但是她……为什么要舔嘴唇???
身高优势让陈彻垂着眼的视野也依旧很好,没有漏看身前人的那一点小举动。
“呲”的一声,公交车关门又起步,声音像极了在夏天骤然打开一罐冰镇的柠檬汽水。
而上涌的气泡,在他的心尖噼里啪啦地爆炸。
陈彻抓着扶手杆站着,微仰着头,下颚的线条随之更显锋利,冷峻的眉眼也因为面无表情,而更显得压迫感十足,光是看着就是不敢让人接近。
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少年,不动声色滚了滚喉结。
心里只剩两个想法。
她真想试试?
我愿意。
第30章 正青春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一路沉默到学校。
陈彻因为是举牌代表, 要提前去换衣服,没直接去教室,跟涂然在教学楼楼下分开。
他一离开, 涂然整个人都好像松懈了些,长长地舒了口气。
教学楼内外都挺吵闹, 憋着劲的高中生们要在校运会这两天放肆地玩。有些女孩子还趁此机会偷偷化了妆, 为了拍照更上镜更好看。
涂然一进教室,就看见班上很多女生正在给对方化妆,还在脸上贴了贴纸,爱心的,数字五的, 还有各种其他图案。
她觉得新奇, 跑过去凑了会儿热闹, 又想起书包里还剩一片用在手机壳上的3d贴纸,于是跑回来,跟祝佳唯提议:“我们也贴吧!”
祝佳唯表示拒绝:“不要, 看起来很傻,”她指着某个方向说, “你看简阳光。”
涂然顺着她指过去的方向一看, 简阳光正从贴贴纸的女同学那走过来,额头中央贴了朵小红花, 整个人像喜庆的年画娃娃。
年画娃娃没好气地为自己辩解:“我这是故意的!搞怪懂不懂?”
祝佳唯淡定道:“搞怪和傻气不冲突。”
“我们贴好看的,”涂然从书包里翻出那片贴纸,刚好还剩下两个小兔子,“不贴脑门上, 贴这里。”她指了指外眼角下方的颧骨。
祝佳唯仍旧抗拒:“我不贴,不过我可以帮你贴。”
她手脚利索地给把贴纸贴在涂然刚指着的地方。
涂然遗憾地说:“你真的不贴吗?这还剩一张兔子贴纸呢。”
这种事情, 总觉得要两个人做才会有趣。
祝佳唯:“你可以一边贴一个。”
涂然立刻拒绝:“那我就变成简阳光了!”
又一次被点名的简阳光,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一屁股坐课桌上,对着她不满地说:“变成我怎么了?不对,我是什么形容词吗?”
他发现涂然这姑娘还挺记仇,自从吃了她一周肉,她就有事没事跟着祝佳唯一块损他。跟着祝佳唯……
简阳光发现了盲点,瞪着罪魁祸首:“都怪你,把我们家兔妹都带坏了!”
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用书抽了一下。
换完衣服回来的陈彻,一进教室就听见简阳光嚷嚷。
陈彻撂下书,线条利落的下巴懒懒地往上一顶,睨着简阳光,悠悠开口:“谁是你家的?”
涂然正低头摆弄着兔子贴纸,听见他清朗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
他此刻换上了平日里不常穿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系着与外套同色的领结。西装笔挺的线条,勾勒出宽肩窄腰的骨骼轮廓。
被打理过的头发漆黑柔顺,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俊朗眉眼。
像被工笔精细描绘出的眼睛,没染过烟火气的干净,眼尾微微上挑,混不吝的散漫随性。
少年意气,天生张扬。
自他进教室的这一刻,便聚焦越来越多人的目光。
涂然也是愣神的其中一员,视线黏着在他身上,从他微敛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从弧度平直的冷淡薄唇,到线条流畅的修长脖颈,最后停留在……锋利冷淡的喉结。
被什么烫到一般,她火速撇开眼睛,心脏还是跳得乱七八糟的。
“我靠!阿彻,你这可以直接去结个婚了!”
简阳光口无遮拦地夸了句。
尽管和陈彻的交情近乎十年,这十年里又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天天都在见面,见过他打架挂彩,见过他刚睡醒后的鸡窝头,基本上什么模样都留了个档,这么熟的关系,应该早看腻了,但还是时不时被他这张脸给帅一眼。
因为陈彻有点暴躁的脾气,简阳光偶尔开玩笑少爷少爷的叫他,这会儿就换了套西装,稍微搭理了下头发,他整个人跟平时的感觉,就又不一样,盘正条顺,英俊精致,还真像个贵气的少爷,挺潇洒也挺能打的那种。
与有荣焉用在这时候丝毫不夸张,简阳光上一秒夸完,下一秒就从旁人这找认同,“兔妹,你说是不是?”
陈彻原本因为他的上一句口无遮拦,要去怼他一句,又在他喊出涂然名字后,立刻把怼他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下意识看向被点名提到的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面上不显山露水,但背脊不动声色地挺直。
他不是在意外貌的人,也不在意别人对他外貌的看法,但毕竟一开始是涂然提议让他穿西装,说不在乎她的评价,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假。
然而,涂然并没有看他。
涂然头也没抬,眼睛盯着兔子贴纸,仿佛那贴纸比他好看一百倍,只小幅度地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