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合战战兢兢点头。
陈青云说完,又隐约记得母亲对邱合其实还是很满意,补充道:“等日后父亲母亲回来, 长辈们皆在,再议此事。”
可以了可以了,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 许恒虞微笑着打断, 让陈青云早点回去休息。
剩下邱合,无精打采地望着陈青云背影, 嘟囔道:“都不让我去找......”
嗯?
许恒虞:“都?”
或许是四少爷一直态度温和, 邱合胆子也不像刚刚那么小, 几句话说了大管家也看上桃桃的事, 他控诉着不满, “这外院的人都说, 孙尚丰之前那是沁源楼的常客!”
沁源楼是京城最大的茶苑,里头有个唱戏班子,女角儿们声娇体软, 多少爱好风雅之人常在此处高谈阔论,流连忘返。
“也不知道他现在为何没有再去。”
许恒虞沉吟, 让他盯着孙尚丰,若是他有了动静,便来告知与他。
理由嘛,自然是不能眼看着伴读的妹妹嫁给一个浪荡之人。
邱合好感动,用力点头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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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泰抱着点心,“大太太回京后管家极严,若是谁敢用打着府里的招牌去烟花柳巷,必然重罚,孙尚丰一定是被他爹警告过才不敢再去。”
吉泰打小混在人堆里,在西街许家的时候他就和外院一伙人打着交道,对这些事十分了解。
他信了自家少爷只是爱屋及乌关心,问道:“少爷,若是邱合真抓着了,咱们要不要告诉陈公子?”
还挺忧愁,“陈公子不会和孙尚丰打起来吧?”
许恒虞抚额,“......”
他让吉泰把点心放回房间,朝后院走,这些天亲娘安安静静地待在后院,他再不去看看,恐怕又要一蹦三尺高地闹事,只是人才走到门外,许呈晋身边的小厮就找了过来,“少爷,老爷叫您呢。”
许恒虞只好又调转方向去了书房,叩了叩门,屋里传来许呈晋的声音,“进来。”
许恒虞推门入内,许呈晋放下书,冲他招手,“快过来。”
“三日未见,虞哥儿看着结实了不少,在兵营可还适应?”
许恒虞:“兵营而已,爹教我的武功还能应付。”
他自信满满,许呈晋笑了,一巴掌拍到儿子右手臂上,“不可得意忘形。”疼得许恒虞呲牙,他倏地收回手,“受伤了?”
“小伤而已,他们非要和我比一场,五个打一个,还是我赢了!”
许呈晋吩咐小厮去拿药膏,亲自替他脱了袖子擦药,“打仗不是一对一地比试,兵营都是老手,你跟他们过招练练,也能提前适应适应战场。”
许恒虞一顿,手臂也不自觉地僵住,许呈晋叹了口气,“虞哥儿......”
他坐回许恒虞对面,语气沉沉,“边关就快打起来了,战场出名将,虞儿,你可做好准备时刻赶去平江关了?”
这些日子,许呈晋一直秘密和隆兴帝筹谋布局,昨日,隆兴帝暗中命他将早早储在宕依村的粮草运往平江,驻扎在渭河的兵营也动了。
怀着期待已久的紧张,许呈晋临出宫门前,不动声色地通过张内官,把消息递给了平王爷,那边让他听从隆兴帝安排,静待吩咐。
粮草先行,拔营出兵,最迟一个月,边疆必会有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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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九,平江关上,大宴朝态度含糊了好些日子,来来回回和塔兰族拉扯纠缠,勉强让塔兰明白是大宴的意思是偏向议和,他们对大宴畏惧的样子嗤之以鼻,狮子大开口又加开了诸多条件,甩下一句不答应不议和的话转身扬长而去。
当晚,大宴夜袭塔兰,成功斩杀三名塔兰将领,这次开战得猝不及防,塔兰族防备不及,被大宴军势如破竹般一路打回了临苍城,夺回了丢失的第一座城池。
消息传回京城,朝中文臣皆哗然,有人直接当朝斥责道:“平江关主将竟然擅自违背旨意,贸然与塔兰族开战,万望陛下严惩!”
隆兴帝坐在龙椅上,偏着头没理会他,那人举着牙笏良久,只等到一片寂静,直到户部尚书许呈晋率先跪地贺道:“陛下圣明,此番临苍城重回陛下手中,百姓人人欢呼雀跃,夺回下一座城池指日可待!”
隆兴帝这次开口了,语调深深,“陵峪关,朕必定会夺回来。”
言下之意,平江关出兵竟是陛下旨意,那人腿一软,跟着跪了下去。
初战告捷又成功夺回失地,民心所向,付则彦等人再不支持迎战,也只得跟着着跪下高呼陛下万岁。
下朝后,隆兴帝与许呈晋在室内面对面对弈,君臣间气氛十分轻松,隆兴一语双关,“这一步,朕下得是真舒坦。”
他吩咐道:“你回去,再拟个章程,明日朝堂上——”
“皇上,云美人到了,在殿外候着呢。”大太监轻声道。
隆兴帝传唤妃嫔,许呈晋知情识趣,主动道:“陛下,臣现在便回去准备奏疏。”
他转身告退,在门口与云美人擦肩而过,听到她娇滴滴的尾音,“陛下,您都好几日没来看看臣妾了。”
隆兴帝把云婉揽在怀里,他心情甚好,亲了口云婉柔嫩的脸蛋,大笑道:“今日便去你宫里可好?”
云婉羞怯地垂头,被隆兴帝抱着去了龙床,大太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合上门悄悄出去。
陛下自战胜后格外兴奋,做事没了以前的顾忌,对底下人的容忍也低了,若是谁敢这时候劝陛下莫要白日里宠幸妃嫔,恐怕立刻会被拖出去仗打。
启济殿里,隆兴帝和云婉闹了一整个下午,等到付贵妃得到消息时,两人已经准备一起用晚膳了,正要坐下,付贵妃的大宫女来报,说付贵妃亲自做了一桌饭菜,万望陛下亲临。
付贵妃的手艺很好,她慢慢从低位份往上爬时,就是用一手好厨艺笼络住了隆兴帝的心,只是身份越发高贵后,也很少再洗手作羹汤。
这回付贵妃亲自下厨,隆兴帝挺心动,只是现在若是去了,晚上必得宿在云清宫,可他白日里已经和云婉温存过了......
思索间,云婉娇俏地跪在隆兴帝腿边,“陛下,贵妃娘娘一片苦心,您还是去吧。”
她眼角含着丝丝魅意,一副承受不了的样子,“陛下久不入后宫,娘娘必然也想皇上了,臣妾,臣妾怕伺候不好皇上......”
隆兴帝被夸得飘飘然,心情大好,摆驾去了云清宫,果然被付贵妃缠着好一顿夸,夜里自然也歇在了云清宫。
自此,隆兴帝心情甚好愿意再入后宫的消息传遍,后宫美人各个花尽心思想要皇上宿在自己这儿,纪皇后稳坐高台,冷眼看她们争奇斗艳,偶尔兴致好些,也只是叫来纪若华进宫看看。
隆兴帝日日夜晚纵情欢色,白日里又励精图治,批着奏折指点战场,脸色瞧着很快便有些黯然。
云美人最得圣意,发现隆兴帝的不对后,关怀备至地推举了一个高风仙骨,白胡子飘飘的道士进宫。
道士年过六十,除却白发白胡外竟是一副弱冠之姿,隆兴帝见过他后,被进献食了一枚元气丹,食后面色红润,精神大振。
隆兴帝大喜,为赏其举荐之功,封云美人为云昭仪,独独赐居青鸢宫,特许伴驾启济殿,宫中无人能比。
云清宫里,付贵妃右眼皮连着跳了好几日,夜里也睡不好,听到皇上连跃两级封云婉为云昭仪,怒火攻心,在宫女们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等她睁眼缓缓清醒,便见太医院院正隔着乳白鲛纱替她把脉,“娘娘这是血气上涌导致,臣开两济方子,娘娘多休养几日便会好起来。”
看见他,付贵妃心神一动,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下贴身宫女后才道:“王院正,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先帝在时您就进了太医院,想来必是最忠君爱国的。”
王院正听这话就不对,背后开始冒着冷汗,“娘娘谬赞了。”
付贵妃收回手,“院正能治好我,必然也能治好皇上,本宫只问你一句,那道士献的药,是不是有问题?”
她目光灼灼,并不相信能有什么神仙药丸可使人精力充沛,宛若壮年,可她也确实惊诧于那老道士年轻的面容,为此,只能从那丹药入手。
“自是没有的。”王院正道,“皇上头一日便交到了太医院,只是些药材,并没有其他。”
付贵妃不信这个道理,这些人不肯说,她自己查,“那你把那药给我。”
王院正头都大了,叫苦不迭,“娘娘,皇上入口之物皆在太医院记档,决不能拿出来啊。”
更何况那丹药珍贵,道士一个月也堪堪只出的了十五六枚,也就够皇上自己吃。
他们弄不到,不代表自己弄不到,第二日,付贵妃就带着六皇子去了启济殿,隆兴帝听完儿子流畅地背完一篇超过他年纪的文章,问道:“曙儿真不愧是朕最疼爱的儿子,告诉父皇,你想要什么奖励?”
六皇子声音脆响,“父皇,儿子唯愿长伴父母膝下,不求其他。”
付贵妃抹泪,病恹恹道:“曙儿快起来,你父皇万岁,母妃身子不好,怎能说这种话!”
隆兴帝拍拍儿子稚嫩的小脸,“曙儿孝心至诚,父皇自然满足。”
他招手叫来大太监,递上装着一枚浑圆的丹药的玉盒,逗趣道:“此药有奇效,朕有唯多出这一枚,曙儿快交给你母妃。”
计划达成,付贵妃只推拒了两番,便收下了药,迫不及待地带着儿子告辞。
剩下隆兴帝,幽幽看着他们拿着丹药欣喜的背影。
第40章
这场大战的顺利只持续到了十月, 大军抵达圆鹅疆边后,塔兰族各个势力总算反应过来,汇合在一起, 勉强开始了他们的反击,大宴的攻势因此渐渐慢下来,两边遥遥对立驻扎,期间多有摩擦,但总归都是大宴这边占着优势。
“皇上,入了腊月,圆鹅疆天气将冷,寒冷难耐, 除了必备的粮草马匹外,臣已拨了足数的棉衣与铠甲送往边疆。”
隆兴帝朗声道:“好!塔兰蛮夷之族, 只靠着抢掠来满足需求, 朕这回倒要看看, 没了过冬的食物,他们能撑多久!”
许呈晋跪地道:“陛下放心, 臣必不会让将士们因为吃穿而贻误战机!”
他们一唱一和, 引得各个大臣神色复杂地看着许呈晋, 亏着他们之前还傻愣着在朝堂上争着是打回去还是议和, 谁知道人家许呈晋早就和皇上一起筹划备齐了足足的粮草, 就等着皇上发话。
十足的心腹大臣。
他们心思莫测, 武将们却直率多了,为首的贺将军拱手道:“陛下,王将军右臂负伤, 请旨增派几名武将前去圆鹅。”
“臣愿前往圆鹅,以身殉国, 在所不辞!”
武将们一个接一个地跪在地上,都想争着去前线,隆兴帝捋了捋跟着远真道人蓄起的胡须,不置可否。
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父皇,儿臣请愿,赴往圆鹅疆与塔兰一战。”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说话的四皇子身上,他比平王爷小三岁,虽没有封王封爵,却颇受隆兴帝喜爱,只是他向来武艺平平,又甚少在朝堂说话,此刻突然请愿,倒让不少人吃惊。
四皇子没有看其他人的表情,神色认真,“父皇,儿臣身为皇子,白食万担俸禄却不能为百姓除忧,实在心有愧疚,儿臣愿亲赴圆鹅疆,以扬我皇室威严!”
隆兴帝欣慰于儿子心怀百姓,却没有答应,“你年少又不经事,战场凶险,还是留在京城多去翰林院收收典籍吧。”
四皇子坚持,铿锵有力道:“父皇,圆鹅疆有数十万的将士,有身经百战的将军,定能护儿臣周全!父皇,您就让儿臣去吧!”
隆兴帝看着十分动容,眼看着要答应了,旁边的五皇子也跟着跪了下来,“儿臣与四皇兄同志,也愿前往圆鹅疆,护百姓安宁。”
两个孩子都这么上进,隆兴帝无可奈何道:“好吧,朕便封你二人为左右使参将,听从主将安排,绝不可凭着皇子的身份违逆军令,扰乱军心!”
“若有违背,立刻扣押回京!”
“儿臣领旨!”
四皇子喜上眉梢,虽说多了个老五,不过父皇能答应已经是意外之喜,四皇子和五皇子跪地领旨谢恩,朝臣们跟着夸赞皇上的儿子有仁德之心,眼睛不自觉地飘向了安安静静站在边上的平王爷。
这战争皇上有万全的准备,大宴占着上风,从皇上只派了几个二等将军就知道,皇上不欲给武将们过多的权柄,这两个皇子去了只不过是累积些资历巩固皇权,几个主将还能真让他们上战场不成?
只是四皇子五皇子一走,他们的哥哥,皇后的嫡长子仍旧留在京城无所事事,等两位皇子一回来,凭着功勋加封王位,比之仗着中宫身份封王的平王爷更为名正言顺,届时平王爷必定会再次成为京中笑柄。
一些人不禁暗自感叹,果然,任是皇上再关心疼爱皇后,对纪家对平王爷的忌惮还是深深刻在骨子里。
下朝后,隆兴帝让张内官把萧宣晏叫到启济殿,摆上棋盘想要来一场对弈。
萧宣晏跪坐在父皇对面,骨骼分明的手指夹着棋子,一步一步下得极为认真,隆兴帝看着他光滑的手指有些出神,张口唤道:“把真人做的百灵汤端上来。”
萧宣晏看着大太监端着一碗浅褐色的汤药,父皇接过后一口喝下,眼里瞬间亮了许多,下起棋来也信手拈来,很快萧宣晏原本占着优势的局面就被一扫而光,输了七个棋子。
“儿子棋力不济,望父皇见谅。”
萧宣晏脸上泛着一丝羞愧,他被幼时被名师教着棋艺,却在父皇手下输得这么惨,实在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