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拿给他吧。”顾冬月把塑料袋拆开,“水泡注意一下大小.小的别碰,冰袋冷敷,大的你拿针管吸。”
“这么齐全?你哪里搞的装备?”
顾冬月抿了抿干涩的唇,呼吸不匀:“我.我刚好遇到一个同学借的。”
“什么牛人,还有现成的冰袋?”
“你别管了,赶紧送过去呀。”
“你不过去看看他?”
少女脸色一僵,手指缓缓攥紧,轻轻摇头:“我不去了,你也不用跟他说是我送的。”
胡言差点愣了:“哈?”
“反正.今天都是我的错。”顾冬月抬起手擦了下汗湿的发鬓,不敢看向夏安那边,“你照顾好他,替我说句抱歉。”
胡言不理解顾冬月避而不见的想法,但兄弟的手更重要,他迅速拿着药袋跑回去了。
顾冬月靠在下楼的扶手上,仰起头平复呼吸,睫毛似乎被沉重的湿润水雾黏住,无法闭眼。
自己真的太丢脸了.
她没有办法面对夏安受伤的样子,因为下一秒就会被自责淹没。
在她胸口堵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冬月,你在这杵着当门神呢?”
她回过头,对上一双凌厉却又毫无笑意的下垂眼,以往的懒散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你跟踪我?”顾冬月不满道。
“谁要跟踪你啊?”少年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本就凌乱的头发弄得更乱,“我是看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没哭,”顾冬月扯开他的手,刚才的难受一时间都化成了羞恼,“请你放尊重一点。”
简维星盯着她湿漉漉的眼,还有发红的眼尾,仿佛一只受了欺负的兔子,不由淡笑:
“没哭就好,另外我很尊重你啊,至少没嘲笑你的头发。”
“你.”顾冬月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发现确实已经松得快要塌掉,不由抬手,试着绑紧一些,“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
可能是因为动作太急,发圈顺着她的手指滑了下去,掉到了台阶上。
少女彻底僵硬了。
今天是她的丢脸日吗?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倒霉的事?
简维星轻笑一声,弯腰捞起那根蓝色的发圈,在顾冬月面前晃了晃:“如果我不无聊,就不会站在这里陪你扎头发。”
“你不在这,我的头发就不会乱。”
“哦,这样啊,”少年若有所思地颔首,举高了那根发圈,让她够不着,“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顾冬月单手扶着自己的马尾,另一只手试着去抢,却没能抢回来。
她肃了肃脸,咬牙:“简维星,你有病?”
“我好像听过你这么骂我,换点新词吧?”
“你.脑壳不正常。”顾冬月顿了一会儿,却没想出更有攻击性的。
“噗,好吧。”简维星绕到她身后,哼哧一笑,似是反讽,“挺会骂人的。”
顾冬月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他拨弄了一下,直接打开他的手:“别碰.”
简维星乖巧收臂,耸了耸肩:“真的不要我帮你扎?你现在乱的可不止头发。”
顾冬月手一拽,也不要那根发圈了,任由发丝凌乱地垂落。
此时,乌发如瀑倾泻,脸如玫瑰般绯红的少女,眼中依然残留着些许湿润,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脆弱,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焰:
“够了,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我做鬼也不会要你帮忙的。”
少年垂眸看着她,却忍不住想:
要是做鬼,她也一定是漂亮得让人魂牵梦萦、睡不着觉的艳鬼。
第1章 组队
应欣是在教学楼的楼梯口堵到顾冬月的。
看着披着发, 步履匆匆,眼眶还有点红的好友,她先前找不到人的焦躁瞬间被担忧取代。
“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应欣三两步上前, 扶住了顾冬月的胳臂, “我现在就给我叔打电话.”
“没有, ”顾冬月的嗓音还有些沙哑,疲惫而又低沉,“是我把同学的手烫伤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抱歉。”
“怪不得你连书包都没拿就消失了, 是去帮忙了?”应欣恍然,随即拎起手里的包,“幸好我记得帮你把这个带回来。”
“谢谢你应欣.”
两人沉默片刻,应欣察觉到好友情绪低落, 忙安慰道:“别难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嘛。他现在怎么样, 严不严重?”
“起水泡了, ”顾冬月闷道,“虽然我已经让季叔送药过来, 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药就好。”应欣轻拍顾冬月的后背, 无奈地安抚道, “别自责啦, 待会校医室两点开门,我陪你去看他,顺便送点饮料零食当赔礼。”
“嗯。”顾冬月抿唇, 心里依然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应欣忽然转头:“欸, 你头发怎么不绑了?”
顾冬月想起那根落在某人手里的蓝色发圈,脸色一僵:“我.不想绑了。”
“可是这么热的天,”应欣有些困惑,但也没深究,“要不我借你夹子?”
她是短发,跟顾冬月不一样,平时太热都用小夹子把碎发往耳后固定。
“也行。”顾冬月被她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自己的长头发确实麻烦,尤其是前面的刘海,因为刚才激烈的奔跑都沾湿了,贴在额头上很尴尬。
“我来给你选,”应欣从书包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精致的化妆袋,“哦上次我去明洞购物,看到一对很适合你的水晶发夹,一直忘记拿给你,今天正好带了,你试一下。”
女孩递过来的是一对银白色镶嵌着水钻的月亮形状发夹。
顾冬月摸了摸设计精致的发饰,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谢谢。”
“你今天都说两次谢了,这么客气可不像你。”应欣眨了眨眼,“快把你刘海捞起来,我给你戴上.”
楼道里,两个小姑娘把头凑在一起,就像窸窸窣窣互相顺毛的小动物。
顾冬月也在好友轻柔为她拂开刘海时,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两点零一分,校医室空调刚打开。
里面热气腾腾,男生们挤成一团,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背靠实木大桌,还有的跟在校医老师屁股后面。
“柳老师,快点吧,我兄弟都要疼死了。”
“慌什么慌,被什么烫的?烫伤面积多大?紧急处理过没?”校医老师皱眉,她没想到刚上班就碰上这么一大堆人。
“处理了一下,现在用冰袋覆着,但是还是很痛。”龚世明回头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的夏安,小声道,“是被刚煮开的汤烫到的。”
“食堂吃饭的时候啊?”
“对。”
“那到现在两个小时了,有点麻烦。”校医老师取了碘伏和棉签,上前去看夏安的手。
拿开冰袋,她轻轻蹙眉,男孩的小臂上可以看见明显的肿胀以及大片潮红,水泡的痕迹很明显。
“这是浅二度烫伤,水泡谁挑的?针拿去消毒过没?”
旁边的胡言举手:“我挑的,先冲了半个多小时冷水,然后用小的无菌针管吸了一下渗出液,涂了药膏,再拿冰袋敷着。”
校医叹气:“这.药不能乱涂的呀,创面感染了怎么办?”
这时夏安出声了:“老师,其实我涂了药以后感觉还行。”
“给我看一下。”校医让胡言把药膏拿过来,端详了一下上面的英文字体,“还是进口药,哪里搞的?”
“同学借的。”
“这个是磺胺嘧啶.”校医辨认了一下词汇,“挺好的一种药,你用了疼不疼?”
“挺疼的。”夏安坦率承认,语气有些虚,额角也有细汗滑落,“但在接受范围内。”
“嗯,这就对了,这种药的特性就是这样,要是你说不疼我才害怕。”校医老师笑了一下,放缓了语气,“你们也别担心,急救很及时,等一周左右就能好了。”
“不、不用再处理一下吗?”
“不用,磺胺嘧啶自带抗菌的,我给他开点消炎药以防万一就好。”校医把冰袋重新放回了少年的手臂上,去桌上写病历了。
龚世明和胡言面面相觑,舒了口气。
“幸好没事。”
“有惊无险。”
夏安看着一直陪伴自己的他们,不由扯唇:“辛苦了,要不你们先回教室吧,在我这浪费太久时间,我也不好意思。”
“哥们别说得这么见外啊.”
“就是,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对了,听柳老师这么说,这药好像很给力啊!”龚世明挺好奇,“胡言你找谁拿的?”
“呃,”胡言不知道该保密还是坦诚,“这个嘛.”
在他支支吾吾时,校医室外出现了两个身影。
“咚咚”,门被敲响。
“进来吧。”校医老师在病历上写写划划,抬了一眼看向门边,“两位小美女,什么问题?”
门口,顾冬月躲在应欣背后,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头颅微垂。
应欣大大方方地牵着好友往里走:“报告老师,我们是来找人的。”
校医看了看女孩们,又瞥了眼受伤的夏安,脑子里雷达启动:“哦,是来找这位小哥啊?”
“对。”顾冬月脸有点烫,这校医怎么.说话怪怪的?
“进去吧,人没事。”校医老师也挺喜欢看小年轻的八卦,笑眯眯地叮嘱道,“但再怎么激动也别碰他手臂哦,创面没有愈合,容易发炎。”
顾冬月脚步一晃,有点不稳。
“老师别吓她啦,”应欣握紧顾冬月的手,微笑,“我们只是来送点慰问礼物的。”
两女走进帘子后面,正好跟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夏安自然是第一眼就看向了顾冬月——
少女平日纹丝不苟扎起的乌发此刻柔顺地披散肩头,额前的发被会发光一样的月亮发夹固定,露出雪白的额头,还有那张清冷皎洁的容颜。
她脸庞似乎因为空气太热而泛起薄红,眼眸与他对上时微微颤抖,似是歉疚。
“夏安.”
“你怎么来了?”少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柔和。
“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顾冬月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这是赔礼。”
夏安摇头:“不用道歉,只是我运气不好而已。”
顾冬月看着他含笑的脸庞,不带丝毫怨责,真诚又平静地面对她。
压力无声散去,少女心里好像也软乎乎的,如同被太阳晒干的松软被褥,一扫霉意。
“那这样,我不说抱歉,”她也不再躲避他的目光,露出了夏安许久没见过的浅笑,“就说谢谢吧。”
“谢谢你夏安,如果没有你,倒霉的就是我了。”
背后的应欣略微讶异地抬眉,与不远处的龚世明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浮现出一种古怪感。
前者是没想到好友会这么坦诚,后者则是没见过顾冬月对人笑。
胡言更是傻眼了,以前他听过冰山再漂亮也不会融化,可这一刻,她稍微动了动唇角,就仿佛春日降临。
*
顾冬月那天的态度并非昙花一现。
在接下来数日,夏安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变化。
她不再刻意躲他,作为前后桌也不再止于传资料、发试卷的距离。
虽然没有特别热情,但顾冬月会偶尔问一句他的手恢复得如何,又或者在给同桌分零食时,扭过头来问他一句要不要。
龚世明作为旁观者也沾了不少光,不得不承认,这个欺负过他兄弟的坏女人带的蛋糕是真好吃。
胡言还查了蛋糕牌子,是S市一家私人定制甜品店,售价高昂,一口就能吃掉很多人民币。
“咱们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凑到龚世明旁边嘀咕。
龚胖子翻了个白眼:“会不会说话,谁是鸡谁是犬?”
可能是心情好,夏安的手臂恢复得很快,从一开始红肿不堪到后面慢慢结痂,时间用了不到一周。
他还私底下问了胡言那袋药的事。
“你怎么知道是顾冬月送的?”胡言有些惊讶,“她让我保密来着。”
“我又不是聋子,冬月喊你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
胡言质疑道:“哥,你当时不是痛得神志不清了吗,周围那么多人围着你说话,怎么分辨的?”
夏安只是弯了弯眸:“不用分辨,她的声音跟你们不一样。”
胡言陷入沉默。
他是不是被这哥们给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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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体育课。
二中的体育教学比较独特,有个类似大学里的独立选课系统,学生们可以自选感兴趣的运动项目。
像篮球,足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健美操.项目种类不少,为了方便,会把整个年级的体育课集中安排在周四下午。
这也是高三生们唯一能够离开教室、放松精神的课。
顾冬月选的是羽毛球,集合点在体育馆二楼,她本来和应欣商量好要一起选的,然而因为太热门,对方在选课最后关卡被挤出去了,只能悻悻改成了健美操。
她拿着球拍赶到二楼时,发现了一个熟人。
“哈喽顾冬月,你也选羽毛球啊?”是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的武菁婷,她这会儿帮了吸汗的头巾,看起来特别专业。
“对,你准备得.”顾冬月朝她颔首,“很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