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别人上洗手间也要跟你打报告是吗？”顾冬月冷淡道，“他又不是你的员工。”
“我不会关心员工上不上厕所。”顾秋华努力挤出平静的笑容，“月月，你不能污蔑哥哥。”
顾冬月又倒了碗梨汤，小口抿着，慢吞吞说了句：“谁知道呢？”
兄妹俩小声斗嘴，但旁人都看得出二者的亲近。
相较之下，顾母的态度就很伤人了。
顾冬月本来是不想穿这件旗袍出门的，但为了母亲满意，还是接受了安排。
现在她后悔了，可惜已经来不及。
把毛毯包住小腿后，她一边听父亲跟简维星他爸闲聊新区开发，一边拿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应欣晒了她在东北的冰城过夜的美景，各种大型冰雕美不胜收。
她点了个赞。
王静莲晒了顾宁的九宫格照片，小朋友坐在她的水晶钢琴盖上傻笑，看得她心里一咯噔。
遂留言：【嫂子，琴房不是乱玩的地方[微笑]宝宝很容易摔下来的】
继续往下翻，是简维星发的那晚的烟花视频。
砰砰升空的火树银花，仿佛把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他的文案也很简单，就三个字：【贺新春】
顾冬月有点想笑，这种正儿八经的老干部腔调真不适合他。
说曹操曹操到，她的手机上忽然弹出一条信息：
【混蛋：去放烟花吗？】
顾冬月疑惑地抬起头，发现简维星确实还没回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立刻回复道。
对面停顿片刻，又发给她：【没开玩笑，里面太无聊了，我们偷溜出去放烟花吧。】
接着还发来一张图，是两个快递箱子，箱盒上印着“易燃易爆，小心火烛”。
顾冬月睁大了眼，虽然她不知道简维星怎么把东西搞过来的，但是.
“哥，我想去洗手间。”她扯了扯顾秋华的衣袖。
“都说不用跟我汇报这种事.”顾秋华看她匆忙离开，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喂，毯子带上！”
“不用了。”顾冬月摆摆手，朝门外走去，经过简维星的母亲时，还朝对方心虚地点了点头。
陈诗雅回以一笑，心中却很是不解：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顾冬月走到酒店大堂时，终于见到了要带自己出逃的“共犯”——
拎着两个大袋子的简维星。
“这些都是要放的烟花吗？”她小跑过去，因为旗袍太窄，差点绊一跤。
少年伸手扶住了她，摇头：“不，这些是给你换的衣服。”
“啊？”顾冬月懵了。
“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很冷，就去隔壁商场买了一套衣服，你将就着穿吧。”简维星把袋子塞到她手里，“因为我们待会去的地方比较偏，你得穿厚点。”
少女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吊牌都没拆的白色羽绒服。
再看另一个袋子：带绒的保暖长裤，还有高领毛衣，外加一条针织围巾。
毫不花哨的款式，土得令人安心。
“我知道你可能会嫌丑.”简维星小声解释，望着她的眼仿佛蓄藏温柔夜色，沙哑的嗓音稍显羞窘，“呃，主要是.我第一次给女生买衣服，有点手生。”
顾冬月攥了攥手，握紧那两个袋子，眼睫轻眨，唇畔不觉溢出零星笑意：
“是挺丑的。”
她说完，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简维星怔忪几秒，忽然高声喊道：
“顾冬月——”
少女预感不妙，加快脚步，装没听见。
“我以后买的肯定更漂亮，你多给几次机会，”少年眼角眉梢仿佛飞起来了，笑容热烈又恣肆，像艳阳当空，“好不好？”
第1章 星光
顾冬月换好衣服出来， 刚走几步便发现简维星倚在酒店的墙上，面前还站着两个女生。
少年身材高大，腿长脸俊， 在身后鎏金色的壁灯映照下， 英挺的轮廓仿佛笼上了一层惑人的滤镜。
小姑娘们略显羞涩， 但其中一位还是大胆地拿出手机， 伸到他面前。
看说话的嘴型，应该是在要微信。
顾冬月顿住脚步，眼眸半睐， 有些好奇简维星会怎么处理这种“艳遇”。
“抱歉， 我微信不加陌生人。”男孩耸肩，极其爽快地拒绝。
“可是.那就多聊会嘛，”搭讪的女孩不想立刻放弃这种罕见的极品帅哥，“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变熟了。”
简维星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
女孩听完后， 脸上浮现明显的失落，很快就拉着同伴走了。
同样经常遭到异性骚扰的顾冬月不由诧异， 他怎么解决的？
下一秒， 少年若有所感，头颅微侧， 漫不经心地转眸——
两人四目相对。
顾冬月坠入了那双浓墨般乌黑的眼， 尚未反应， 就见男孩冲她笑了， 眼底似有野火燎动，烧得人心慌意乱。
接着他大步朝她走来，语气悠扬：“怎么样， 衣服合不合身？”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打量着他：“简维星.”
“嗯？”
她想问“你刚才跟那个人说了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无论他接不接受搭讪，她都没有过问的权力。
一旦开口，两人之间那条微妙的距离线好像就会打破。
所以最后，顾冬月只是摇摇头：“没事了，走吧。”
像是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简维星低眸，替她拢紧松松垮垮的围巾：“你觉不觉得好像.买大了一码？”
顾冬月啪地打开他自来熟的手，蹙紧眉头：“围巾哪有码数？”
简维星“嘶”了声，揉了揉被她甩疼的手，眉眼委屈地耷拉：
“我怕你冷，待会载你的时候风可大了。”
“你载我？”顾冬月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不打车吗？这家伙该不会违规开车吧？
“你跟我来。”简维星压低嗓子，语气顽劣，“我车子停在地铁站那边。”
花园酒店南门外就是广场，走过去有个地铁站。
顾冬月脸色不善：“没有驾照，开车可是违法的啊。”
“你放心，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简维星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拽起她的胳臂往前走，“gogogo.”
顾冬月踉跄几步，看着他的后脑勺，又气又想笑。
两人到了外面，风呼呼地刮过来，广场上的霓虹灯光秀晃得人眼疼。
少年呵了口气，黑夜里白雾开始浮动，有种朦胧的梦境感。
“看到我的车没？”
顾冬月顺着他手指往前一看，也怔住了。
一辆粉白色的小绵羊电瓶车，安静地停靠在地铁站前，后座还放着两个大箱子。
“时速25千米以下，不用驾驶证。”他认真给她解释，“跟共享电动车差不多。”
顾冬月肩膀轻轻抽了一下。
这也太少女了.咳，不行，憋住不能笑。
“给你。”简维星戴上了配套的同色系头盔，还递给顾冬月一只，“我们出发吧。”
顾冬月套在头上，感觉晃晃悠悠的，不太稳。
少年见她懵懂，忍不住弯着眼教她：“你把下面的扣上啊。”
“扣不上。”顾冬月看不见他隐在头盔后面的笑靥，自顾自抱怨着，“看来你买的东西质量不行。”
“明明是你不会戴，商家听了这种污蔑会哭的哦。”简维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飞快将卡扣“咔哒”一按，“喏，好了。”
“.”顾冬月感受到他粗粝的指腹按在下颌的触感，像是过电一样刺得她脊骨发麻，连忙后退两步。
“跑什么？”少年见她躲开，嗓音也沙哑了几分，“不会害羞了吧？”
少女挺直了背，把头盔的护镜往下一扣，遮住了大半张脸，唇瓣抿紧：“你想多了。”
“是吗？”
“不然呢？自恋狂。”顾冬月小心翼翼地坐上后座，还不忘泄愤，偷掐了一把他的后腰，“快走.”
“哎哟，好疼——别那么凶，当心一车两命。”简维星皮糙肉厚，被她手一捏，胸口就跟猫爪子挠过去，刺刺地发痒，“坐稳没？”
“嗯。”顾冬月撤了手，努力保持着两人的距离，“烟花箱子在前面，你小心点。”
“你怎么只在意烟花的安全？”
“不行吗？”
“也关心一下司机吧。”
“司机脸皮太厚，应该摔不死。”
两人斗嘴间，简维星转动车把手，电瓶车稳稳地往前驶去。
寒风呼啸，从两人身侧拂过，卷起路边干枯的叶。
顾冬月没坐过电摩，新奇地往两边看，护目镜外有路边摆摊卖烤红薯的大爷，有地铁站里蜂拥而出的下班族，还有跟他们一样骑着小摩托的外卖员.
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在一个转弯时，车子为了避行人急刹车，顾冬月下意识抓住了少年的手臂。
馥郁而又甜软的躯体覆在男孩背上，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你慢点.”
简维星本来没事，听到这一句，喉结飞快滚动，血管里每一丝躁意都在鼓动。
该死。
肯定这个夜晚太燥热，他的身体才会不断升温。
心跳似乎跟着电瓶车的嗡鸣，加速到了八百码。
*
郊外的水泥路村道，往下走是一片空旷的沙地。
低矮的平房很有乡土气息，顾冬月往前望去，还能看见几个孩童拿着摔炮，在地上甩得砰砰响。
天边月色静静地倾泻，将这个市郊的小村庄覆上一层银色的纱衣。
“这里就是.放烟花的地方？”
“嗯，这边刚好在市区禁燃烟花的边界上，所以很多人会偷偷过来玩。”简维星指了指斜侧方的山丘，“你看那边，已经有人在放了。”
“你来过吗？”
“没，是陈帆他们年前闲得无聊，才找到这块地的。”简维星拿着手工刀划开箱子，露出里面款式各异的烟花，“我买了好几种，放完估计十点钟，你跟你家里人说一声。”
顾冬月神色一沉：“不要，我已经解释过了。”
她找的借口是嫌旗袍冷，去商场买衣服。
顾母似乎对她偷跑的行为很不满，给她打了不少电话，但都被她挂了。
“告诉他们吧，我跟我妈也是直说的。”简维星侧眸看她，“免得他们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放心，”顾冬月把碎发撩到耳后，风卷起她的长发，让她的容色更显清冷，“你不用害怕被我妈怪罪，我会藏好今晚的秘密。”
男孩笑了，眉梢挑起，桀骜不驯。
“藏什么？让你打过去，就是要告诉他们——”他顿了顿，扫过她的脸，得意地眨眼，“你在我身边。”
顾冬月愣住，脑海里只浮出四个字：胆大包天。
她抬起头，望向云翳间若隐若现的月亮。
那轮玉盘遥远而又缥缈，让人难以靠近，就像在旁人眼中的她自己一样。
可现在，似乎有一颗星突然出现了。
它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又亮得叫人无法忽视。
“简维星，我爸妈很重规矩，你为了带我看烟花中途离席，他们绝对会把你拖入黑名单的。”
少年似乎并不诧异：“听说过，伯母对你管得很严。”
“那为什么.”顾冬月愿意出来一方面是为了看烟花，另一方面也有跟顾母对着干的叛逆心理。
但简维星好像也被她拖下水了。
明明这场答谢宴，他才是主角。
“比起伯父伯母，我更在乎你的想法。”简维星蹲下来，把箱子里的烟花道具倒在地上，“天气那么冷，你爸妈都不管你穿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顾冬月眼睫毛颤了颤，也跟着他蹲了下来，黑色围巾长长地拖到地上。
“他们只是没注意到.”
“我妈出门都知道给我塞手套，”简维星皱眉，“虽然我没戴，但我知道她关心我。你家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你妈还让你剥虾呢，”顾冬月抿了抿唇，“我妈至少不会压榨我。”
“是不会压榨，还是懒得理你？”
顾冬月推了他一把：“你故意怼我.有意思吗？”
“一半一半，”少年懒懒地拖长了音调，“感觉你像受气包似的，一点都没有平时欺负我的风范。”
“我妈也没那么糟糕，那件事之后，她推了工作陪我一个多月。”
“这不是应该的吗？”简维星一针见血，“你爸呢？”
顾冬月哑然，不想再聊下去，便拿起一个莲花灯形状的玩具翻看：“怎么是塑料做的？”
“网红产品，可以开花，等我放给你看。”简维星看出她的逃避，也不再逼迫，转而介绍起了他买的几款烟花，“它叫花飞炫舞，旁边这个是芝麻开门，还有一个点燃后可以像水母一样乱窜的.”
顾冬月听到“网红产品”四个字时，就已经放下莲花灯，神情逐渐凝重。
“还是你来放吧。”
简维星见她如临大敌、像是要上战场一样的表情，忍不住手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