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维星努力移开视线,尽管已经血脉偾张,身体滚烫,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手臂收回来:
“我什么都没看到——”
顾冬月拧眉,恨不得踹他一脚:
这话说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闭嘴。
下了车,他们乘电梯上楼,顾冬月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你说的东西,放在你家里?”
“对。”
“是什么啊.”顾冬月抿唇,“跟我有关的?”
“算是坦白吧。”简维星侧眸,情绪似乎有些复杂,“有些东西,我不想一直瞒着你。”
顾冬月皱了皱眉。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她提醒他,“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你先看看再说。”简维星眉梢轻挑。
两人进了屋,简维星带着她去自己卧室。
第一次进异性的房间,顾冬月说不紧张是假的,手悄悄按在开机键上。
连按五下,就是紧急报警。
里面整体色调是沉冷的灰蓝,墙壁上贴着几个她不认识的球星海报,桌面倒是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书籍,只有几张音乐碟片跟篮球杂志。
可能是因为简维星身高特别的缘故,他的床也格外宽大,顾冬月感觉至少是自己家双人床的1.5倍。
床单是雾霾蓝的颜色,随意摊开,一只宽大的枕头斜放在被子上。
“有点乱,”少年随手把一件球衣塞进柜子里,坐在木地板上,翻了翻另一个抽屉。
“找到了,”他招手示意她过去,“喏,东西就在这个盒子里,打开吧。”
他递来一只马铁盒,摇晃会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
顾冬月瞥他一眼,也蹲了下来,慢慢打开铁盒的盖子。
下一秒,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她的手忽然一颤——
铁盒哐当落地。
“.”她试图张口,却好像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一封早就被丢掉的粉色信笺,正轻飘飘地滑到深木色的地板上。
曾经破破烂烂、碎开的纸,被人用细小的胶带一片片重新粘好,边缘服帖,显然花了不少功夫。
模糊的字迹,绝大部分已经被雨水晕开,看不出之前的模样,只剩落款处的月亮符号清晰可见。
顾冬月感觉眼睛越来越酸,时隔将近一年,她再次见到这封情书。
“为什么.”她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信,哽咽着道,“为什么在你这里?”
简维星望着她,安静地说了一句:
“因为是我捡起来的。”
“你是不是有病?我的东西关你什么事?”顾冬月大脑里的某根弦彻底崩溃,抬手朝他挥去,“谁要你捡了——”
“顾冬月,”简维星抓住她捶打自己的手,用力得不容她挣脱,“你听我说.”
“神经病,我讨厌你.”顾冬月坐在地板上,用力地晃动手腕,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放开!”
“冷静点!”少年稍微一用力,最后为了制住她的挣扎,直接把人压到了冰冷的地板上,逼她跟自己的眼睛对视,“看着我,听我说话。”
对方高大的身躯如同泰山压顶,逼得顾冬月不得不从暴怒的状态稍稍清醒——
此刻她完全处在他的阴影笼罩下,根本无处可逃。
“你走开.”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呜咽,“讨厌鬼——”
简维星看着她红通通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眶,心里也一软,只能尽量把嗓音放柔:
“冬月,我不知道你写了什么,可是当时.你看着垃圾桶一直哭,我觉得,这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那也不要你多管闲事。”顾冬月咬着唇恨恨地瞪他,“丢了的东西还捡回来干嘛.”
“可是你当时很伤心,”简维星低垂着眼,抬起一只手抚摸她眼角渗出的泪珠,“我们那天才刚认识,我就想,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凶我的女孩子哭得那么难过——”
顾冬月的睫毛颤了颤,几颗透明的眼泪滚落下来:“你偷看我.”
“对,我偷看你很久了。”少年出人意料地没有否认,反而压低了头颅,鼻尖轻蹭她的,“因为从第一眼开始,我就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你。”
少女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憋得涨红了脸,眼泪憋到一半不知该落不落:“你.无耻.”
“我想了解你,所以捡起了它,然后发现这封信的字迹都模糊了,只剩下你的签名。”简维星的嗓音沙哑里含着笑意,“当时我没想到是情书,还以为是你跟朋友吵架,闹脾气.”
“你胡说八道——”顾冬月抽噎着,抬腿想踢他,却被对方轻易地躲开,反压了回去。
“后来,我们越来越熟,这封信也被我晾干粘好,打算找个时机还你。”简维星低声道,指腹温柔摩挲着她的颊侧,“然后,我就发现原来我有一个很厉害的情敌,让你整天牵肠挂肚.”
顾冬月心脏一缩,咬牙反驳:“我才没有牵肠挂肚.”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总之没关系,我告诉自己,他让你哭得那么难过,是他的错,而我绝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顾冬月抿紧了唇,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
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为夏安哭过很多次了。
就像很久前看过的那句话一样——
真正喜欢一个人会是为他流泪的。
“你是不是.很羡慕他?”少女哽咽着小声道。
简维星摇头,一字一顿地望着她,无比认真:
“不羡慕,他老是让你哭,可我只想让你笑。”
顾冬月把头侧开,眼眶里忍不住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打湿地板。
“但是.我的信都已经碎掉了.”
她的真心,被那个人丢到了密室的地上,跟那封信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勇气喜欢另一个人了。
万一又被丢掉怎么办?
“冬月,”他拥抱着怀里颤抖的少女,仿佛拢住了一朵在风雨后奄奄一息的小玫瑰,“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的心意就这么被糟蹋的.”
“信我已经黏回去了,其他的.也一样可以黏好。”
“相信我,好不好?”
男孩的嗓音紧挨着她耳畔,低哑的哄劝如同羽毛温柔拂过。
顾冬月闭着眼,身体轻轻蜷缩着,在他温热的呼吸里小声地抽泣:“呜.”
“哎哟,”简维星发现地板都被浸湿一片,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也有点慌神,“刚说了不想让你哭,别打我脸啊姑奶奶.”
他想去拿一下纸巾,身体刚准备起来,却被扯住衣袖。
“简维星.”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你再说一遍。”
“啊?”
“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不想让你哭,”简维星以为她想得到更多安慰,便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你可以相信我.”
下一秒,他就看见怀里的女孩抬起头,泪光渐渐收敛。
“那你.以后不许食言。”
说着,她又忍不住咬了咬唇,压抑住哭意,努力地扬起唇角。
少女笑中带泪,眼角那滴泪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犹如幻梦。
简维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陡然急促。
咚——咚——咚——
胸腔里,心脏的震动如同群鸟嗡鸣、天地摇晃。
良久的沉默中,他缓缓地靠近她,捧着她的脸颊,拭去她最后一滴眼泪,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垂首:
“我发誓。”
这是承诺,更是炙热的表白。
“简维星,”她眼睫湿润,乌眸仿佛掩着一笼春雾,“你.再多说一点。”
“好。”男孩的喉结滚动,手撑在她脑侧,继续低头呢喃,“顾冬月,听着——”
“我喜欢你.比全世界加起来更喜欢。”
“以后的人生,我只想跟你一起分享。无论未来有多远,能不能.让我永远陪着你?”
十几岁的少年最是生气勃烈,直白坦荡,不带一丝犹豫便将他那颗赤诚的心捧到她面前。
他眼中有一个小小宇宙,里面只容得下他怀里骄矜美丽的小月亮。
“嗯。”少女温柔地弯眸,双手终于揽上他的后颈。
两人的鼻尖紧紧相贴,气息开始暧昧地纠缠。
下一刻,唇瓣重合,彻底融化在一起。
绵长到没有尽头的午后一吻,伴随着夏日的微风LJ与窗外的蝉鸣发生。
第1章 夏日
华灯初上, 坐在桌边的简家父子张罗了一桌子晚饭,却没等到简维星的人影。
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这小子怎么这么磨蹭, 明天就要跟你去集训了吧?”简父拣了一块肥肠放到嘴里, 嚼了嚼, 眼惬意地眯了起来。
简沧海皱眉:“明早出发去机场, 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
身为国家队青训教练的简沧海特地跑回S市,主要是为了亲自送弟弟前往集训基地。
七月份有热身赛和对抗赛,U18的主帅和教练组会择优选人, 派往八月的亚青赛。
今年换帅, 新的主教练出了名的胆大,不拘一格敢用新人,在他手下的天才是最容易出头的。
亚青赛在即,简沧海知道这是新人扬名的最佳舞台, 对自家弟弟也寄予厚望。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去年的假赛风波影响太恶劣, 简维星也不至于等到今年才被国家队召唤。
本来今晚简家父子打算给简维星好好提个醒, 谁知那小子连吃饭时间都溜号。
“我给他打个电话。”简沧海拿起手机点了几下,不多时便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简父一皱眉, 站了起来:“等会, 这声音不是你手机的, 好像是楼道里传来的。”
话音刚落, 门口就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到。”简沧海啧了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爸你快给他开门吧。”
哪有儿子指挥老子LJ的?
简父本来要过去的步伐一顿, 又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小海,你去。”
“您这老领导可真会摆谱。”简沧海面露无奈, 只好站起来。
房门一开,果不其然,简维星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水果。
这小子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哥!”
简沧海惊呆,用力推开他,摸了摸手上起的鸡皮疙瘩:
“你抽什么风呢?”
“没抽风,我就是心情好。”简维星也不气,还给他哥塞了个橘子,眉飞色舞,“这水果新鲜得很,快尝尝。”
简沧海上下打量他,怀疑他弟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平时让他回这里吃饭,他总是嫌自己跟父亲啰嗦,脸臭得跟什么似的。
这是转性了?
简维星也不介意他哥的紧张,哼着小调换了鞋,直奔他家老父亲。
“爸,我来了——”
简父听到动静,肥肠都不夹了,手臂一抬拦住小儿子“热情”的拥抱:
“去去去,你弄啥幺蛾子了,是不是你妈给你买的车撞坏了?”
“怎么可能,我车技好得很。”简维星耸了耸肩,唇畔笑意怎么都止不住,“您今天吃啥?肥肠?卤五花肉?这些不健康,倒了。”
“喂喂喂.”
“来,吃水果。”少年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只苹果,放到他爸面前,然后端着那盘卤肥肠去厨房了,“我帮您丢了啊。”
“混账,给我回来!”简父拍桌子,虎着脸吼道。
但这一招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简维星毫无效果,他连去厨房的脚步都比往常轻快。
饭厅里,简沧海和亲爸对视一眼——
不对劲。
这臭小子今天极其不对劲。
等简维星回来,两个大男人止不住地打量他。
简沧海眼尖得很:“你手臂怎么回事,怎么还见红了?”
“被猫挠的。”简维星满不在乎地揉了揉小臂处的抓痕,“没事,咱们快吃饭吧。”
简沧海更纳闷了:
他弟从来不养宠物,哪来的猫?
而且这痕迹怎么看都不是猫吧?
不久后,简沧海的疑惑在饭后散步时得到了解答——
“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果然瞒不住你。”少年一边微笑,一边用手指灵活地转着橘红色的篮球,“今天刚确定关系,羡慕吧?”
“得瑟什么?哥谈恋爱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豆丁。”简沧海嗤地一笑,伸手去截简维星的篮球,“对象是上次那个女孩?”
“废话。”简维星眼疾手快,把球往高空一丢,避开他哥的魔爪,“你以前也参加过不少集训,给我支个招吧。”
“什么?”
“集训期间能不能偷偷去见女朋友?”
简维星算过,现在六月上旬,集训加比赛至少两个月,到八月底都要开学了,他根本没有私人时间跟顾冬月独处。
这对于一个刚谈恋爱、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他是运动员,不是苦行僧。
而且.明明刚分开不久,他就开始想她了。
假如要等两个月才能见面——
不可能,他一想就觉得要疯掉。
把篮球当老婆的简沧海无法理解弟弟:“你现在该做的是冲刺亚青赛名额,怎么能儿女情长?”
简维星嗤笑一声:“所以你前女友就是这么跑的。”
被亲弟戳到肺管子的简沧海轻轻咳嗽:“小屁孩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