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他爹不可置信的眼神,郑世子无奈道:“我不抓紧点,怎么知道他臂上是不是有伤?”
“当心你妹妹找你算账。”郑大都督提醒。
“隔着这么远,她找不过来。”郑世子笑道。
瞧他妹妹的样子,是准备常住河州了,一时不会回信州,就是想找他的麻烦也找不了。
“那杀了皇帝的武器,你看是什么?”郑大都督沉吟着。
听洛将军的描述,他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武器,取人性命无影无形,一旦发觉就已经中招,根本让人无从防备。
若说神臂弓、投石机、八牛床弩威力大,但世间还有和它们相似的,只是没有那么打的威力,而那刺客所用的武器,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根本不是世间之物。
这样的武器面世,将会改变整个战争格局,引起世间巨大的震动。
“不知道。”郑世子摇头。
他也想象不出那武器的样子。
皇帝额头上的洞口是被铁片嵌入造成的,洛将军说那刺客拿了一件物什,前端是一个管子,对准皇帝,一声响,皇帝就倒下了,铁片就应该是从那管子里出来的。
那管子里出来的铁片,怎么就那么快,让人根本看不清呢?小小的一片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钻进人的脑袋里呢?
郑世子想不通。
不过既然那刺客是霍青,造出这武器的人肯定是他妹妹了。
郑大都督也想到了这一点,眸光幽深:“这不是凡间之物,拿着这东西的人肯定招人惦记,你妹妹不愿意说出来,那就不要逼她,我们有神臂弓这些足够了。”
郑世子点头应是。
虽然他们能护着他妹妹,但此物太过神奇,说是神仙的法宝也不为过,必将引得无数人觊觎,就恐怕有那亡命之徒,不计后果也要夺得此物,伤着了他妹妹。
既然他妹妹要藏着这东西,那就让他妹妹好好藏着。
天上的法宝,本就不应该在人间出现。
两父子对视一眼,心中都已经下了决定,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起此事。
说完了这些事,两人又说起了后面的安排。
郑世子的意思,他们已经有了夺取天下的八成把握,暂时不需要急着起兵,先把三州治理好。
郑世子向他爹解释,有了治理三州的经验,以后取了其它州,就能够依例行事。
在打天下的同时,就可以治理天下,不至于战争结束后,天下一片疮痍。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还可以积攒一些实力。
他派出去的人已经把两州的土地分好,三月就可以种下早水稻,还要种棉花,有了这两样,百姓和军队的吃和穿就不成问题了。
说到这里,郑世子的思绪不由得飘忽了一下。
那鲁玉虽然是个女子,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带着人分土地的过程中,她又把土地法不停地补充完善,等天下大定后,现在的土地法完全可以在全国施行下去。
郑世子收回思绪,接着向他爹解释。
他们和玉狐公子合作的生意,现在是越来越兴隆,不但是自己三州,和其它州也有生意往来,赚了不少银子,后面就能用这钱来武装军队,大大提高战斗力,打天下就更轻松。
一旦起兵,就争取尽量快地结束战争,把对天下的危害降到最低,将来才能更快地恢复。
郑大都督听着,心中不由感慨,他只想着打天下,他大儿子却已经想着治天下了。
打天下他很有兴趣,治天下就没兴趣了,也不耐烦听,想着那厚厚的文书就头疼,于是一挥手:“这些你去做,不用给我讲,我知道暂时不能起兵,要先练兵就行了。”
起身往外走,“兵我先练着,其它的事你管,到要起兵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行吧,郑世子看着他爹的背影,这些事一向都是他管着,他本来也没指望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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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交王发文传告天下,称他只是想要把堂兄接到京州,从没派人杀他,是郑大都督想夺皇位,杀了他堂兄,栽赃到他头上。
三月十一日,郑大都督公布了景和帝的遗旨,并有洛将军和景和帝身边近侍的证词。
一时众口一词,天下人都说,交王自立为帝,还派人杀害了景和帝,毕竟事实摆在这里,景和帝已经择定郑大都督为新皇,郑大都督根本没有杀景和帝的必要。
八月十九,郑大都督宣布起兵,讨伐交王,为景和帝报仇。
而身在河州的霍青,早在八月初二就接到了军令。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齐景和三十四年, 三月初五,郑远钧带着军队,跟着她大哥从常州到了河州, 三月初六,她大哥护着景和帝的灵柩,率着军队,从河州出发,返回信州,郑远钧却留了下来。
崔先生和军队也留在河州,老牛因为负责训练骑兵,而他们的骑兵还在信州安保县, 所以老牛在三月中旬回了信州。
郑远钧的庄子、生意、军队都交给了别人去管,至于研究, 最紧要的两项就是种田和武器, 到目前为止都差不多完成了, 其它的研究虽然也重要,但不是那么急迫, 可以慢慢地去做。
于是郑远钧就空闲了下来, 她倒是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她想建工厂、开学堂、搞建设……, 啊, 还要造海船, 找新大陆,这是她一直的梦想。
想要做的事多着呢,可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最好是等到她老爹统一了天下, 再去开始做这些事,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种田存粮食, 做生意赚钱给军队换装备,为打天下做准备。
前面郑远钧担心在乱世里不能自保,拿出来的东西都是能够提高粮产,或是能够赚钱,再就是能够提高军队实力的,可实际上,她脑子里的资料包含了许多方面,并不是只有这些。
打完天下就该治天下了,那时候她脑子里的其它资料就可以起作用了。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又有着不少这个时代没有的先进知识,她想利用这些多做点事。
这样一想,打完天下她就该忙起来了,现在反而是一段难得的空闲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她想多陪陪霍青。
霍青领着八万兵马防守两州,经常要在两州的边线巡视,有时哪里有土匪或是动乱,还要他去镇压,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最长的一次走了一个多月。
三千士兵由崔先生带着,还有四个统领,完全不需要郑远钧操心,于是郑远钧心安理得,每逢霍青领兵出去,她就把军队扔给崔先生,自己带着两个亲卫跟着霍青的部队。
从三月到七月底,郑远钧和霍青一起,足迹踏遍两州,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走过荒野山原,也渡过汹涌江河,眼见着两州从一片死气沉沉到重获生机,见着荒芜的土地重新长满庄稼,见着流浪的百姓重新安居。
她大哥的治理已经初见成效了。
郑远钧相信,在她大哥的努力之下,终有一天,天下都将和信州封州河州一样,一日好过一日,焕发出勃勃生机。
在这中间,郑远钧也听到了一些熟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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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日,霍青带着部队到了河州一个小县城,不想惊扰百姓,选了城外一块空地扎营,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日,准备明天开拔到下一个地方去。
下午三点申时,三点多钟的时候,郑远钧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起来,只觉神完气足,走出帐篷,是个阴天,习习凉风扑面。
不冷,也不热,太阳隐藏在云中,气候凉爽,但又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是个好天气,郑远钧起了游玩的兴致。
找到霍青,两人相约一起出门。
走出几步,郑远钧发觉不对,转身看着亦步亦趋跟着的两个亲卫,吩咐道:“我们就到附近走走,你们不要跟着了。”
杜明不同意:“我们是二公子的亲卫,二公子到哪儿我们都要随行保护的。”
郑远钧满不在乎的一摆手:“有霍青呢,谁能伤我?你们回去。”说完丢下两个亲卫,和霍青走了。
杜明望着郑远钧和霍青的背影,两人相依着,亲密无间,不由得委屈巴巴。
二公子嫌弃他们了,有了霍青,都不让他们跟着了,二公子最亲近的人是霍青了,再不是他们两个亲卫了。
“霍青就是我们以后的姑爷了吧?”杜明喃喃道。
曹刚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唉,二公子怎么就是女子呢?”杜明唉声叹气,“要是二公子是男子就好了,我们三个永远都是好兄弟,没有别人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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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钧不知道在她身后,杜明还有这样一番感慨,她和霍青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放眼望去,一块块的稻田,稻子长势很好,显见得今年是一个丰年,百姓不用担心饿肚子,她老爹也不用发愁军粮。
两人默契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可还是会偶然遇见一些乡民,他们在田里侍弄庄稼,脸上充满希望,看见两人,好奇地悄悄打量,再不是当初麻木的模样。
道上时时有一簇簇的野花,随着河州恢复生机,它们仿佛也有了精气神,开得更加鲜艳,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比花儿更吸引郑远钧的是身边的美色,让她时不时地就要偷瞄两眼。
自从报了家仇后,霍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若说他是一朵美丽的鲜花,那么原先是开在阴暗的角落里,忧郁寂寥,含着一丝轻愁,现在就是开在灿烂的阳光下,明媚张扬,热烈奔放。
郑远钧喜欢原来的霍青,让她心生怜惜,更喜欢现在的霍青,让她满心欢喜。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上几句。
霍青话还是不多,但郑远钧一点也没觉得被冷落。
她说话时,霍青总是侧脸专注地凝视着她,瞳孔中映着她的影像,仿佛在此时,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么一个人,不管她说什么,点评感叹,吐槽抱怨,即使是最平淡的无意义的闲话,霍青也总是耐心听着,给她应答。
“我三弟小时候好可爱,脸蛋肉乎乎的,我最喜欢捏他的脸,他会走路就黏着我,我去哪儿都要跟着,找不着我了,也不哭,就大喊大叫,我们全家都怕他的魔音穿耳。”
“三弟真可爱。”
“我娘就喜欢唠叨我,拿哭当武器,她一哭我就没办法了,不过我娘长得好看,哭起来也好看,我怎么就没继承我娘的美貌呢?”
“二公子也好看。”
“我那时候就担心乱世要来了,天天想着要存粮食练兵,后来粮食有了,却找不到给我练兵的人,幸好遇到了你们。”
“遇到二公子是我们的幸运。”
“等我爹打下天下,我想到处走走,天下好多美景啊,还是最原始的美景,不看亏了。”
“我陪着二公子。”
“我还想做好多事,开学堂,扫文盲,建工厂,搞建设,我还想出海,实验室研究海船有了进展,真想马上到海上去试一试……啊,事情太多,做不过来,我怎么就没有分身术,变成三个人呢?”
“二公子在天上没学过分身术吗?”
一直都在附和的应声虫,忽然来了一个问句,郑远钧差点没反应过来。
仔细观察了一下霍青的脸色,郑远钧没看出来他是在真问还是在调侃,决定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继续往下说。
“今天中午梁大嫂炒的鸡子真好吃,梁大嫂的手艺真是出神入化了。唉,梁大嫂来这么久了,跟着我到处跑,让她回去也不肯,把林老大和两个孩子扔在信州,这怎么行?”
“让他们一家子都跟着你,给林老大找点事做。”
是个主意,郑远钧早先也想着了,嗯,等下回去问问梁大嫂的意思。
两人说着话,一不小心走远了,走累了,带的水也喝完了。
看着前面有一间民居,两人一起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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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人有六口人,老夫妻两个,说是老,其实也才四十多岁,小夫妻两个,还有两个孩子。
一家人热情地接待了郑远钧和霍青两个,把凳子擦了又擦,让给两个人坐,奉上了两杯茶,那茶杯虽然粗陋,可相比桌子上放着的其它杯子,这两个应该是家中最好的杯子了。
两个孩子站得远远的,偷偷看着郑远钧和霍青两人,她们的娘据说出去做工了,七天才能回来一次,另外三个人对着两人,有点拘束。
郑远钧拿出闲聊的架势,引着这三人说话。
她上辈子就是聊天小能手,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这个技能这辈子也没丢,在她的引导下,三个人逐渐消除了紧张,打开了话匣子。
男主人告诉郑远钧,他们一家新分了田,正月末有人来教他们种地,现在庄稼长得很好,是他从未见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