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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景和三月二十八日，丑时，雁山北部出山的小路口，漆黑的夜里，点燃了一支支的火把，驱散了黑暗。
黑压压的人群肃立，个个面蒙布巾，看不到脸。
绳索已经拉起，只等着他们出发。
这些人都望着站在路边的一位公子，等着他发话。
郑远钧挥手：“去吧，旗开得胜！”
众人齐声应道：“旗开得胜！”
霍青带队，众人依次走上小路，两千零一个士兵，加上老牛、老张和三个木匠、郑远锦、越亲卫，一共是两千零八人，很快地过了小路。
众人在小路的那头稍作休整，马上向雁山下面走去，一眨眼就看不见人了，只看见那边一团光逐渐远去。
小路这头只剩下了四个人，郑远钧和两个亲卫、崔先生。
他们是准备天亮之后，坐马车走官道赶去雁山南部的。
“走吧。”崔先生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往回走，“还早着呢，回去睡一觉再起来。”
郑远钧：“……”
可是崔先生，我觉得我一定睡不着了。
崔先生看了郑远钧一眼，笑道：“二公子，这只是牛刀小试，你可要习惯了，以后比这大的阵仗多着呢。”
宝刀怎会久藏匣中，总有亮刃之时，二公子纵然不想争锋，只想自保，到时候恐怕也由不得她。
郑远钧疑惑地眨眼，崔先生，你怎么知道以后还有大阵仗的？
崔先生不再多言，径直往回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齐景和三十三年, 三月二十八日丑时，雁山北部的山脚下，道路崎岖逶迤, 一队人群执着火把，一路砍开荆棘草木，向前而去。
等这队人走出老远，路边的一大片草丛忽然被拨开，簌簌作响，钻出了两个黑乎乎的人影。
微微的火光亮起，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惊异和疑惑。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陈麻子皱着脸, 鼻梁旁边坑坑洼洼的几点麻子都挤在了一起，“这么多人, 应该有两千了吧？还遮着脸。”
“去打劫？”宋大迟疑着答道。
自从雁山北部换了主, 玉狐公子和沈大当家就派了人来这边, 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这边的动静, 有情况就报上去。
大几个月来, 这些人都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山里, 没有什么异动。
今晚轮到他们两个看守, 就遇到了这事。
足足两千人啊, 他们趴在草丛里, 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这些人全部走过去，他们才松了口气, 真是万幸没有被发现。
也是这些人急着赶路，没有仔细探查四周，才让他们有惊无险，安全过关。
“打劫？”陈麻子摇头，“不可能，最近没什么富人家路过。”
若是有什么富人家要经过雁山，他们早应该得到消息了。
宋大一想也是，出动这么多人，要打劫也是劫个大的，不会小打小闹，朝几个零散的路人下手。
两人抓耳挠腮想了一会，最后相视一眼，决定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再说。
要跟上这些人很容易，只要跟着前面的那团光走就是，而且路都已经开出来了，他们只需要注意不要跟得太近就行。
他们虽然年纪不大，只有十八九岁，却得过雁山上青州老兵的指点，这点跟踪的活，干起来还是不难的，绝对不会被那些人抓住。
商议定，两人不再耽搁，一前一后，循着那些人的脚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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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崔先生预料的不差，二十八日辰时初，霍青带着士兵，赶到了雁山南部，首先就安排人，把雁山的几个出口围得水泄不通，保证鸟都飞不过。
老张到进山的路口附近，左右观望，路口上面十几米处，两块大大的岩石伸出来，可以看到上面建的石墙，有土匪在石墙后探头探脑地张望。
老张估量了一下位置，选了一块平地，吩咐几个士兵去砍树做木材，又让另外几个士兵把抱着的东西放下。
这些都是他和三个木匠提前做好的，投石机上的小部件，从雁山北部带过来的，等会儿把投石机的大部件做好，再组装在一起就好了。
不一会儿，几个士兵就近砍倒几棵树，拖着过来，交给老张。
老张带着三个木匠开始紧急施工，他们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把投石机做出来。
这儿在做投石机，士兵们原地休整，检查装备，有些坐在地上闭目休息，有些拿出干粮啃了起来。
若是不看他们身上穿的铠甲，手中拿的刀剑，倒是一派悠闲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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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上面的一块岩石上，五十几个土匪藏在石墙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下望。
沈大当家说了，虽然官兵不敢靠近，箭的射程没这么远，射不到他们，可是官兵若是带了弩车，还是能射到他们的。
他们这边进山的路就在山脚下，官兵完全可以把弩车运过来。
所以他们不能大意，来了敌人要躲在石墙后，不能露出身子。
“这是官兵吗？怎么遮着脸？官兵这次是下了决心要灭了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一个四十来岁的土匪嗤笑着。
官兵这是准备不顾性命，拿命来填，硬要冲过这条路？
哼，那可是小瞧他们了，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土匪。
官兵要想过去，必得要留下一千多条人命来，山里面还有三层防御，有七八百同伴守着，官兵要靠这两千来人拿下他们，那是做梦。
“有点不对劲。”另一个土匪也是四十来岁，指着下面，“你看他们的排位。”
先前的那个土匪闻声看了下去，定睛细看，脸上渐渐凝重起来。
那些官兵虽然看似松散，却行动有据，松中有紧，且隐隐排成阵法，牢牢守住了雁山的每一道出口。
这些官兵必有一个熟知兵事之人的指导。
两个土匪都是青州老兵，知道其中的厉害，心中已经警惕起来，喊着岩石上的土匪把滚石摆好，随时准备作战。
两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给沈大当家报信了吧？”
“去了，大当家这会应该要来了。”
“我总觉得这回的官兵有点邪乎，心里不踏实。”
“你也别太担心了，这条路只有这么宽，他们总不能一起涌过来，必得要分批过，我们虽然人比他们少，可也不显劣势。”
那脸上发愁的土匪一想也是，于是稍稍地放下了心。
忽然一个二十左右的土匪“咦”了一声，指着路口忙碌着的几个人：“你们看，他们在干什么？”
几个土匪观察了一会，回道：“做武器？”
这时候做的，肯定是攻打他们的武器了，只是这是什么武器，他们没见过，看起来很大的样子。
正猜测着，有人喊道：“沈大当家来了。”
人群让开，沈大当家走到最前，向山下望去。
视线触到士兵们手中拿着的刀剑，身上挂着的弓箭，沈大当家瞳孔骤然猛缩。
这刀剑和弓箭他印象太深刻了，二公子带兵打魏土匪时，就是用的这些兵器。
现在，这是二公子打了魏土匪，又来打他了？
两个青州兵在一旁一句一句地说着。
“这些人蒙着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沈大当家：……我知道是什么人。
“说是官兵吧，又有点不像。”
沈大当家：……不，不是官兵，是二公子。
“还有这些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当场做武器？什么武器能打下我们？”
沈大当家看着那逐渐成形的奇怪物什，眼眶突突直跳。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可是既然是二公子做的，他绝不敢小瞧。
看那些人的样子，明显是等着这武器做成后，再来攻打他们，而且脸上满是信心，好像只要这东西做成了，他们就一定能打赢这场仗。
沈大当家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大，可惜玉狐公子不在这里，他都没个人商量一下。
“嚯”地转过身，沈大当家拉住一个土匪：“你去，告诉老全，做好撤退到山里的准备。”
“啊？”旁边的一个青州兵张了张嘴，“不至于吧？”
雁山的最深处，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里面曲曲折折，易守难攻，是玉狐公子给他们安排的一条后路。
山洞里存储了粮食，他们躲在里面一两个月都没问题。
玉狐公子说，若是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逃出雁山，就藏到山洞里，外人不易发现，就是发现了，他们也可以依据地形坚守。
现在要动用到这条后路了吗？都还没开始打呢，没开打就先想着逃，他们青州兵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志气了？
“先做一下准备。”沈大当家十分坚持。
对上这位神仙二公子，沈大当家总觉得没有底气，若是有个万一，老全是青州的老兵，跟着霍将军的时间最久，让他带着人撤退，自己才能放心。
那土匪领命而去。
沈大当家招呼着土匪把石头和火把都备好，想了想，又交代道：“拦住他们就好，尽量不伤人命。”
土匪有点疑惑，这时候却没时间细问，都答应了。
沈大当家心中忧愁，虽然他不想伤着二公子的人，可是真正打起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到时候肯定有伤亡，他们就算和二公子结下死仇了。
真是头疼啊，他们也没作恶，二公子怎么就要来打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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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雁山的外围，陈麻子和宋大从一块山石后探出身子。
“这、这是把山围住了？”宋大有点结巴。
“娘的，原来是来打我们的。”陈麻子恨恨地啐了一口，“雁山南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干嘛来打我们？”
两人跟了这些人半夜，跟着跟着，再也想不到，竟跟到了自己的大本营。
现在山被围住了，他们也不能进去报信，恐怕沈大当家还在猜测这些人的来历吧。
宋大定了定神：“不怕，他们人虽多，也过不去那条路。”
“对，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等他们被沈大当家打走了，我们再进山。”
于是两人安心地坐下，预备在一旁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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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老张和三个木匠把投石机做好了，推到路口，搬了几块大石头，一块放到了投石机的弹袋里，其余的放在投石机旁边的地上。
霍青带着士兵站在了路口附近，只等石墙被毁，他们就冲过去，进入雁山。
鄢大哥和五十个士兵站在最前，手持神臂弓，对准了路口上的岩石。
石墙被毁后，他们要射箭逼退土匪，好让自己的人能不受阻挠地通过这条路。
投石机上的长杆已被拉平，只等松手，巨石就会被抛出去。
“先打在岩石旁边。”老张吩咐。
这一石头过去，石墙坍塌，恐怕要砸死不少土匪，崔先生说了，尽量留活口，先警告一下他们吧。
岩石上的土匪看着山脚下的人一系列动作，好笑道：“他们拿着弓箭做样子吗？这么远，怎么射得过来？”
沈大当家皱着眉，他知道那些箭是能射过来的，可是有石墙挡着，箭也射不到他们啊，二公子在闹什么玄虚呢？
看见那些人把石头放进那奇怪的东西里，土匪们笑道：“他们准备干什么？用那东西把石头抛上来？那么重的石头，可能吗？”
沈大当家脑中一轰，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不祥预感来自哪里了。
这样的事，放在别人身上不可能，放在二公子身上，却是大大的可能啊。
沈大当家张嘴就要喊土匪们撤退，却来不及了。
“放！”随着老张的一声大喝，石头呼啸而来。
“轰！”石头砸在了旁边的山壁上，岩石上的土匪感觉到了剧烈的震动。
“哗啦啦！”山壁被砸掉一角，石头滚落下去。
土匪们瞪圆了眼，那么重的石头，竟真的被抛上来了！
“快撤！”沈大当家终于喊出了声，领着土匪们急退，离开了石墙。
“轰！轰！轰！”一块又一块的巨石砸来，石墙倒塌，灰尘四起。
土匪们站在飘来的尘土里，目瞪口呆。
沈大当家厉声喝道：“撤到山里。”
土匪们抄近路，迅速地往山里跑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雁山外围, 陈麻子和宋大猛地扒到山石上，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前方高处的岩石。
他们离得远, 看不太清，但那连声的轰响，以及四散的浓厚的灰尘，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那被他们倚做屏障的石墙危险了。
烟雾散去，岩石上没了动静，山脚下人影晃动，很明显那些人是往山里去了。
“陈麻子, 岩石上的人……？”宋大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他们在岩石上的人, 都被石头砸死了吗？
陈麻子抹了一把眼睛, 梗着脖子道：“他们肯定没事, 看见石头来了，他们不会躲吗？”
“对对, 肯定是躲开了。”宋大连忙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