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打哑谜的同时,感觉随时都有风险被撕作两半。
空中似乎能听闻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对视良久,饕餮先松手,重重一哼却不再说话。
她猛然被扯入个冰冷的怀抱,额头叩上去前,被滚烫的温度抵住。
等她站稳,薛忱收回垫在她额前的手,转而拨弄了下昭瓷颊侧那枚小巧的耳铛,另只手仍攥着她的手腕。
“你喜欢这样的?”他漫不经心地问,指尖勾起耳铛。
“等……”
昭瓷愣了愣,猛然抬手要摁住他,却慢了一步。
薛忱已经将那只耳铛取下,丢回饕餮手里,嗤笑道:“少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耳垂处滚烫的触感长久不散。
碰到他,取下耳铛。
饕餮这么说的。
刹那间,昭瓷只来得及感觉到自己神魂出窍,猛然钻入他的识海之中。
视野里是片湛蓝的海面。
她的神魂不由自主地扎了进去。
这种感觉相当舒适,像是夏天里灌瓶冰可乐,裹着被子在空调房里睡上一整天。
昭瓷却心下一沉。
契成了。
饕餮说的神魂契,成了。
第033章
“你在想什么?”
少年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昭瓷吓了一跳, 错愕抬头,惊慌失措的神情毫无保留的落入他眸中。
“没有。”她错开目光,睫毛飞速颤抖, 大脑应激性地一片发白。
薛忱蹙眉,将目光投向了饕餮。
饕餮摊手,回以口型:“我什么都没做。”
盯着她良久,薛忱俶尔弯了眉眼,眼底红光明灭闪烁。
识海被入侵的刹那,他并非一无所觉。
“昭瓷,你也不要骗我。”薛忱轻笑着,嗓音分外温和道, “要骗,就得一直骗着。”
昭瓷微愣, 识海里却突然想起饕餮的声音。
他笑着道:“你最好别告诉他神魂契的事, 不然指不定死得多惨呢。这可是神魂相连呢。”
神魂相连, 除非其中一方身死,否则无法摆脱——即使出了秘境。
依照薛忱的性格, 恐怕真得送她一程。
昭瓷深以为然地点头, 全然没注意到肩部落下点红光。
石罂花吸收了本源之力后, 又陷入沉睡, 在识海里安安静静飘着。
昭瓷绞着裙摆, 习惯性地用力咬唇。
良久。
“昭瓷。”薛忱突然唤道, 似笑非笑,“你是没有痛觉吗?”
“啊?”昭瓷愣了愣,听他这么说, 才觉得下唇在痛。
抬手一摸,流血了。
她吐舌, 给自己丢个治疗术。
薛忱不再管她,走到墙边,在挂着水滴的墙面摩挲刹那,俶尔收紧五指。
他好像捏碎什么东西,面色刹那变得阴沉,嗤笑一声。
石罂花说不周山下镇着饕餮,饕餮却又和薛忱共生。
这不周山里肯定还有什么东西,至少是小说里没写过的。
昭瓷的好奇心持续刹那,很快荡然无存。
不晓得是不是重新经历前世临死前的场景,她真的好累,有种想长眠不醒的冲动。
薛忱转身时,青衣的少女窝在角落,身子斜斜靠着墙,低垂脑袋,拧眉睡着了。
他走过去,好奇又困惑地盯着她看,抬手,像是想戳戳她的脸。不知想起什么,又蓦地收手。
“你娘亲倒是真敢下狠手。”饕餮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啧啧称赞,“又是地底的封印,又是穿身而过的冰棱,你愣是没点事——比我这当凶兽的心都狠啊。”
“安静点。”薛忱没理会他的挑衅,在识海里漫不经心道。
饕餮翻了个白眼,轻啧声,不耐烦地化作黑影藏入饕餮纹内。
兽眼红光一闪而过。
薛忱抬手,托住昭瓷差点撞在墙上的脑袋。
细碎柔软的碎发轻轻拂过手背,又是之前那股,奇奇怪怪的痒意。
他颤了颤睫毛,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等熟睡的姑娘家眼皮微动,薛忱才收回手,轻而又轻地将她的脑袋靠在墙上。
昭瓷睁眼,迷迷糊糊地,突然在想她怎么还活着呢?
“你弄完了?”她揉着眼睛,费力辨认着面前朦胧的人影,打个绵长的哈欠。
薛忱“嗯”一声。
他眼里的红光基本褪去,面色唇色基本恢复正常。
应当没什么事了吧?
薛忱明显认得路,昭瓷便跟在他后边往外走,负责发呆。
她真的好累,只想回去在床上睡三天三夜,把消耗的精神统统补回来。
昭瓷边打哈欠边走神,慢悠悠地晃荡在薛忱身后。想起神魂契的事,又不着痕迹放慢脚步,与前边的少年拉开大段距离。
回去她就找找资料,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解。
再不行就躲远点,省得某日东窗事发人头落地。
薛忱诧异回眸,又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轻轻挑眉。
身后细碎的脚步越来越远,远到再难以听闻。
“怎么了?”薛忱终于没忍住,蹙眉问道。
他什么都没干,昭瓷又是这副避他如洪水野兽般的态度。
昭瓷摇摇头,见少年顿足立于原地,明显在等她,只好慢吞吞拖着步子走到她身边。
头顶一松。
薛忱又把她的发带扯掉了。
一回生二回熟,昭瓷已经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又是怎么了?”她平静地问道,“手又痒了?”
薛忱垂眸,沉默很久,才撩起眼皮,漆黑瞳仁里清晰映着她的身影。
“你今天和平时不一样。”他轻轻道。
乌睫黑瞳,鼻翼小巧,笑起来时眼底会堆起轮完整的卧蚕。连唇瓣的颜色,好像和昨天也是一样的,但就是——
说不上来的奇怪。
“是吗?”昭瓷微愣,神情陡然严肃,抬手在自己脸上拍着,“可能是昨天熬夜,没睡好。”
她昨天搞到批新话本,挑灯夜战,快天明才睡。
青衣姑娘仰着脸望着他,脸颊丰润莹白,在火光映衬下,泛着健康的、漂亮的浅粉色。
他静无波澜地错开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寂静间,又蓦地出声肯定:“你说的有道理。”
“那我回去要好好补觉。”昭瓷神情愈发严肃。
不知道薛忱带她走的是什么路,出来时就已经是不周山的山底。
抬头,高耸的山顶间,还能见到朦朦胧胧的人群,隐约听见交谈声。
宋鸣他们还没走呢。
昭瓷眨眨眼,也挺佩服他们的毅力。
她在识海里,戳了戳石罂花的叶片,轻声问道:“你好点了吗?”
“好点啦。”突然间,花朵瓣瓣绽放,明显要比从前更漂亮些。石罂花抖擞着叶片,做个滑稽姿态:“再好不过——虽然本源之力就回来一点点。”
“什么意思?”昭瓷怔愣。
“那团绿光,只有我一小部分的本源之力。”石罂花安抚地拍拍她,“但主人不用担心,这点就够我撑很久了。”
穿过树林,隐隐可见整齐的村落。
薛忱却突然喊了下她的名字。
昭瓷困惑望去。
“是这样的。”薛忱神色淡淡的,分外平静地冲她解释,“我身体不舒服,等会可能得麻烦你应付那堆村民的问话了。”
他们在这叫碧霞村的地方住段时间。
村民确实异常热情,出门时遇见要问上哪去,回来时遇见要问从哪来。
【不干,说什么也不干。】
明面上,昭瓷依旧神色平淡,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薛忱笑了笑,添油加醋:“上回村口的大娘说想和你聊天,让我有空带你过去呢。”
【去个头!我哐哐就给你一拳!】
昭瓷没说话,不情不愿跟在他后头。
走过好长段路,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不是平日里常走的那条道。
这是要去哪?
昭瓷陷入沉思,趁着月黑风高将她杀人灭口吗?
走到熟悉的那堵墙前,她骤然意识到不是的,薛忱带着她走了条不知哪弄出来的小路,绕过碧霞村的正村门。
“回去吧。”薛忱笑着颔首。
等昭瓷翻过墙头时,他才又弯起眉眼道:“好好睡一觉罢,什么都别想。”
/
青云宗宗主走后,贺川和周驰坐没坐姿地瘫在椅子上。
反正没人怪他两,也没人叫他两出钱,那就无所谓了。
“老周,你这弟子不对劲啊。”他从周驰手里抓过把瓜子,嘎嘣嘎嘣嗑着。
“哪不对劲了?”周驰不明所以,护住那包快被吃完的瓜子,“我瞧着挺对劲的。”
“他平时话这么多?会瞎逗人小姑娘?会叫你好好睡觉?”贺川三连问。
周驰想了想,摇头。
贺川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嘴角几乎咧不下来:“这不就不对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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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昭瓷被一阵急促的敲窗声唤起。
她本不欲搭理,但那声音全然没有半点停顿的征兆。
周围的居民估计都睡了,窗户被敲得那般响,等会把人都弄醒了怎么办?
昭瓷窝在房里,实在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开窗。
“很晚了……”她没好气出声,话刚说过一半,立刻噤声,明显的不知所措。
靛青色长衫的青年立在窗外,冲她抱歉笑道:“在下并非有意打扰。”
“只是,”他顿了顿,从芥子囊里掏出一团青绿色的光晕,“只是,机缘巧合下得到这物件,应与灵植有关,才想来请教昭师妹。”
是团浅绿色的光晕。
昭瓷盯着他好一会儿,试图分清他在演戏,还是真巧合。
她沉默太久,宋鸣困惑道:“师妹可是知道这是什么?”
“石罂花的植核。”昭瓷也不遮遮掩掩。
“啊?”宋鸣分外震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昭师妹。我要早知道这和你灵植的植核有关,定然一早就给你送来。”
他将植核递过来,坦坦荡荡:“物归原主了。”
那我没和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昭瓷想,但她不动声色,沉默地从宋鸣手里接过。
一旁的石罂花溜过去,兴冲冲地要将那团绿色的光揣入怀中。
“不准动。”昭瓷扯回石罂花的叶子,在识海里认真解释,“谁知道他是否另有所图。万一这植核里有奇怪的东西,你说怎么弄。”
电影里的变异不就这么发生的么?
石罂花呜咽一声,又觉得她说得分外在理,只好哭丧着脸躲回识海。
窗外的青年还在等她回应。
她不欲同他多说,抿唇,做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开口,努力态度坚决:“宋师兄,现在很晚……”
“其实,这个植核他有点不太对劲。”宋鸣蓦地打断她,警惕地左右四顾,压低声音严肃道,“师妹可以让我进去吗?我给你指出来。”
“不是很方便。”昭瓷小小声道。
想象中,她应该斩钉截铁拒绝:“不行,请你离开。”
宋鸣像是没听清,疑惑蹙眉,大半个身体前倾,已然很没礼数地伸入她的窗内。
昭瓷不自觉退后。
倏忽间,靛青色的身影被重重弹了出去。
青年跌坐在地上,头顶几根草,看起来分外狼狈。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窗前的少女。
昭瓷很讨厌陌生人乱靠近,尤其是宋鸣这样没分寸感的。
她不会说宋鸣摔出去时她松了一口气,但事实就是如此
宋鸣起身,不信邪地又用指尖往前试探,果然看见空中荡开一圈波纹。
明显有人设了结界。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叩响。
昭瓷猛然回眸,没忍住地蹙眉。
又来又来,怎么又来一个了。
“昭瓷。”少年温和轻快的声音响起,门缝里透来的,是道扭曲着变了形的阴影。
第034章
窗外霎时没了声响。
昭瓷略一思索, 没有任何动作。
一个男主就够难搞了,再加一个反派。
……地狱,会是地狱的吧?
敲门声愈发激烈, 少年的声音又响起,催促道:“昭瓷,你在里面吗?”
宋鸣站在窗外,等过好一会儿,见昭瓷没有任何开门的想法,便体贴开口:“昭师妹不若先去开门吧?许是薛师弟有什么要紧事。”
不会。
如果有要紧事,他会自己进来。
昭瓷仍旧记得,前几次他是直接出现在她房间的。
其实大反派敲门并乖巧等她开门这事, 才显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