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郗礼买了几分钟后去机场的车票,温黎被岑溪挽着胳膊,她看到贺郗礼对李奕祠说了几句话,而后对她散漫地勾了勾手。
在岑溪起哄声,温黎朝他走过去,贺郗礼高大的身躯牢牢挡在她面前,他单手抄兜,在所有人都在忙碌各自事情时漫不经心地低头,在她唇角吮了下:“走了。”
等温黎反应过来,贺郗礼已经上了火车。
“贺郗礼跟你说了什么?”岑溪问,“脸好红。”
温黎嘴角又麻又烫,还带着糖果的甜味,他刚才吃了她给他买过的糖果。
“没。”
“不就是情侣间的小把戏。”岑溪哼,“贺郗礼怎么又回京北了,最近回去的次数还挺高,那开学前他是不是不回来,在京北过年啊。”
温黎敛下睫毛,她也不知道。
她只希望贺郗礼平安喜乐。
……
晚上八点多,贺郗礼来到医院。
靳司屿和绫苏冉已经在急诊室门前等着,郗家没来一个人,只派了管家和四五个保镖。
更别提贺家了。
“阿车,你怎么上来的,医院下面蹲的全是记者。”靳司屿问。
贺郗礼坐了一天,眼皮折痕深邃,看上去懒怠疲倦,他淡道:“直接上来。”
郗嘉颜从小不喜他,从未将有关他的任何公布于众,记者猜到她可能因为结婚生子而息影,但并不知道她嫁何人,到底是否生子。
“别担心,郗姨发现及时,一定会没事的。”绫苏冉道,“你吃饭没?”
贺郗礼的神情终于变了,他扬眉,久未言,嗓音有点哑:“我老婆在我临走前给我买了吃的。”
“哟。”
“变老婆了,进展可以啊。”绫苏冉调侃,“是小温美人?”
“不然谁?”贺郗礼撩眼。
靳司屿看了他眼:“认定了?”
贺郗礼淡道:“嗯。”
“阿车,你知道的,像咱们这种家族是不被允许随便娶妻的。”
贺郗礼双手抄兜后倚靠在墙,他轻笑,眼底没有丝毫笑意:“贺家跟郗家管不了我。”
“他们也从未要过我,更不需要我。”
靳司屿和绫苏冉沉默。
急诊手术室门被打开,贺郗礼走到医生面前,他抿着唇,下颌紧绷,突然一句话不敢询问。
“好在送来及时,病人割腕的手法虽然锋利但幸好没割到动脉,现在就等病人清醒,之后切记别再让她见刀子。”医生摘下口罩道。
护士将郗嘉颜送往病房,她躺在那儿,脸色苍白,面无声息。贺郗礼眼眸落在她身上,嗓子发哑:“谢谢医生。”
贺郗礼对靳司屿和绫苏冉道:“你们回去吧,天晚了。”
“这不晚,我跟——”绫苏冉的话被靳司屿挡下。
“车钥匙给你,我跟绫苏冉还有辆车,待会儿你回去洗漱也方便。”靳司屿丢给他车钥匙,说,“走了。”
贺郗礼接过:“谢了。”
绫苏冉还想说什么,被靳司屿卡着脖子拉下电梯。
等人离开,贺郗礼掀起眼皮问:“我妈,她怎么回事。”
管家犹豫半晌,最终道:“自从贺岭和郗嘉颜离婚后,她状态一直不好,被医生诊断重度抑郁,隔三差五去找贺岭,见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还带着私生子,情绪大受波动,跟那女人起了争执,你爸他…….自然是向着那女人的,回来之后就……”
贺郗礼没有任何表情,他淡“嗯”了声,去郗嘉颜病房,单脚勾凳子敞腿坐下。
他盯着郗嘉颜,良久,他哂笑:“自杀没用,到头来他来看过你吗?”
上次他回京北是因为贺家与郗家商议离婚事宜,郗嘉颜厌恶贺郗礼,贺岭有他心爱女人的儿子,自然是爱屋及乌。
而贺郗礼,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在病房坐了会儿,转着车钥匙,去下地库开车。
大G如飞驰的猛兽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半个小时后,贺郗礼飙到西郊别墅。
一进门,贺郗礼看到贺岭正和那女人指挥着将过去郗嘉颜和他用的,买到所有家具扔掉。
贺岭搂着赵青音:“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家了,你跟小执想买什么就买,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
贺郗礼嘴角扯着嘲讽的弧度,如刀锋的眼皮掠过去:“你们家?”
“这是郗家的房产,贺岭,你是吃软饭吃多了,郗字不会写了是吧。”
贺岭这辈子最恨“吃软饭”这三个字,他气得胸腔起伏:“郗家昌盛权势已经过去了,现在贺家做的这么大,全是你老子我的功劳!”
“呵。”贺郗礼轻哂,“全是你的功劳?”
他双手插兜,淡笑着,双眸压着戾气,一脚猛地踹在沙发上,沙发脚与大理石地板发出剧烈尖锐的摩擦声。
“贺岭我他妈是不是对你说过再敢动小动作你试试!”
他一字一句地咬着,表情阴翳冷冽:“不是你,我妈怎么进的医院?”
贺岭指着他,恶狠狠道:“那是你妈自杀,是她神经有毛病,就该把她关进精神病院一辈子!”
“老贺,别说了,阿车他也是担心郗嘉颜,毕竟是你前妻,不过阿车也是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爸说话呢,像我们小执就很听老贺的话,他啊,阿车你应该还没见过吧,小执比你小一岁,现在在国外呢。”赵青音坐在一旁,端着茶水递给贺岭。
贺郗礼看着赵青音,漫不经心地道:“成啊,这么想你儿子跟他去国外啊,需要我给你安排机票么。”
“有个私生子这么自豪啊。”他笑,“介意让所有人知道么。”
赵青音脸色微变。
贺岭“砰”拍桌子,径直将茶杯扔过去。
贺郗礼没躲,茶杯砸在他眉骨,“啪!”碎在地上,血顺着他眉骨往下滴落。
他撩起眼,舔着唇角笑出声,贺岭看不惯他这副模样,走过来一巴掌掼他脸上。
“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你老子是谁?!”
贺岭还要再打,贺郗礼漫不经心地笑,冷戾着脸,抬脚将他踹到沙发上。
赵青音瞪大双眼,吓得大声尖叫:“老贺!”
贺郗礼大步上前,抓着贺岭的衣领将他摁在沙发上,冷笑:“现在我妈在医院,我不跟你们闹,也没什么心思跟你们闹,我来这里就想告诉你们一句话——”
他低头,睥睨得道:“属于郗家的,你他妈别想拿一分一毫,我妈,你也得去看,如果她再出现任何问题,贺岭,你也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可不怕吃牢饭。”
贺郗礼松开对贺岭的桎梏,走出别墅,“砰”地一声,门阻挡贺岭的骂声。
“怎么办啊老贺,他该不会给老爷子说不让咱们小执回国吧。”赵青音坐在沙发上捂着脸,一声一声地抽泣。
贺岭心疼地搂着她:“怎么可能,不会的,咱们小执一定能回来。”
说完,贺岭看向门外又开始骂:“跟他那个神经病妈一个样刻的!”
等贺岭上了楼,赵青音恢复神情,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上次我让你查的事查清楚没有。”
前段贺岭对她说贺郗礼破天荒问他要钱,赵青音怎么可能让钱花在他身上,哭着吼着:“咱们小执高二了,他学习好,得报各种班,得在他身上投资啊。”
“一年国外学费花销,交朋友打点的费用哪个不要钱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学校,公子哥来的都是跑车,咱儿子也得要跑车,不能让他们把小执看轻了。”
贺岭最后对贺郗礼说只给他五万块。
“打拳,赛车,打野球,他还真缺钱?”赵青音笑出了声,她说,“那就让他们多照顾照顾。”
“死?死了更好,这样这世界上就没人跟我儿子争东西了。”
…….
贺郗礼走出别墅,几乎同一时间,靳司屿的电话打来。
“忙完没,忙完过来。”
靳司屿给他发了酒吧的地址。
贺郗礼低头看了眼,酒吧地址故意选在离贺家别墅近的地方。
靳司屿知道他会来贺家找贺岭算账。
到了酒吧,烟雾缭绕,带感的金属音乐蹦得震耳欲聋,舞台上蹦迪的,黑发女郎绕着跳钢管舞的,应有尽有。
贺郗礼走过来,便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他顶着黑寸,冷着脸,眉眼漆黑利落携着邪野的痞气,个高腿长,浑身都劲儿劲儿的。
绫苏冉:“靳司屿你俩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啊,阿车想什么你就送什么。”
靳司屿端着酒杯摇晃着,勾唇。
贺郗礼随手拿起旁边的酒杯,仰头灌下去,喉结一滚一滚的,酒水顺着流畅锋利的下颌线流向突出的喉结,那点黑痣随着滚动,又欲又带劲儿。
坐一块的也都是京北有头有脸的人,旁边一看穿着就知家底丰厚,女生拿着酒杯走到贺郗礼面前,被他痞气的长相吸引得心跳加速。
“有女朋友吗?”
贺郗礼又喝了一杯酒,他眼尾拉长,往上掀,漆黑深邃的眸眼自带深情,被他这么一瞥,她人都软了。
他没回她的话,自顾自喝酒。
女生也不生气,调整好姿态,手刚要搭他肩膀,坐在他腿上,耳边传来贺郗礼冷淡的嗓音:“滚。”
“你知道我是谁吗!”女生第一次被当众下面子,气得眼红。
贺郗礼不在意地撩唇:“没搭理你不懂什么意思么。”
“老子有主。”他道。
女生愤愤地看他眼,踩着高跟离去。
贺郗礼继续喝,绫苏冉撞了撞靳司屿胳膊,后者夺了他的酒:“阿车,自己不知道过敏是吧。”
在贺家别墅,踹贺岭那一脚撕扯到了贺郗礼肋骨,打拳受的伤随之撕裂的疼。
浑身疼痛,脑袋像是装了无数颗巨石,沉甸甸的,心跳声愈发激烈。
他哑着声:“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
下一秒,贺郗礼苍白着脸倒地。
“阿车!”
……
温黎仍然没有收到贺郗礼的回复。
凌晨一点多,温黎再次打开手机,发现绫苏冉在几个小时前发了动态。
她点开看了眼,是一则视频。
酒吧里镭射灯来回扫.射着,打扮成熟又火辣的女郎在跳钢管舞,视频画面随着摇摆晃动,屏幕掠过一双手。
无名指戴着蓝绿色叶子男戒,粉色心形胎记在他冷白修长的手格外明显。
温黎抿着唇,心里闷闷的。
原来他在酒吧。
她又给贺郗礼发了条消息,仍然没有回复。
温黎想了很多,心里乱糟糟的如同一团麻线,贺郗礼本就属于京北,朋友也在京北,那个地方是她,是南潭人都无法真正踏入的地方。
他总会走的。
她没有的,绫苏冉有,她不能在京北陪他,可绫苏冉会,即便没有绫苏冉,也会有其他比她更优秀的女生。
温黎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心底莫名涌现出一股冲动,她起身换衣服,穿好羽绒服,抿着唇,鼓起勇气打开与绫苏冉的聊天框:
【你好,我是温黎】
绫苏冉回复的很快:【怎么了小美人?】
温黎把钱装进羽绒服内兜,又拿了充电器跑出门,打车去火车站。
她冲向漆黑的夜,浑身都是热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温黎坐到车上,给绫苏冉发消息:【贺郗礼没有回我的消息,他现在还好吗?】
她脑海里仍然回荡着贺郗礼在电影院打完电话后的神情,他向她保证过他会给她消息,她相信他,也相信他对她说过的话,她不该去胡思乱想。
过了很久,绫苏冉没回复。
温黎心底一紧:【他出事了吗?】
几分钟后,绫苏冉:【他在医院】
温黎眼皮跳了跳:【可以告诉我哪家医院吗?】
……
贺郗礼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七点。
他睁眼,天花板是白色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味。
“别看了,你在医院。”靳司屿道,“你怎么回事。”
他嗓子很哑:“什么?”
靳司屿没给他好脸色:“医生说了,你浑身是淤青,肋骨断了四根,胳膊脱臼,你这伤不养个半年根本好不了!”
“明知道对酒过敏还喝,你他妈不要命了?”
“你在南潭到底干什么了。”
贺郗礼面对靳司屿倒没有说谎,他淡道:“打拳,赚钱。”
“兄弟的钱我不能要。”他堵着靳司屿的话。
贺郗礼打拳的原因,他大概猜到几分。
“因为温黎?”靳司屿淡道。
贺郗礼掀起眼皮,没说话,只看着他。
靳司屿:“上次你托我问有关心脏搭桥手术的事。”
靳司屿家在京北开了几家医院,所有主治医生,名医他们都有关系。
贺郗礼一身傲骨,他并不是一个欠人情的人,但他却拜托靳司屿咨询老人做心脏搭桥手术成功的概率,以及提前约国内做心脏搭桥手术的名医亲手持刀做手术。
“她知道你为了赚她奶奶的钱治病钱去打拳么。”靳司屿问。
贺郗礼下颌紧绷,面色因过敏还透着红肿:“别让她知道。”
说得太过用力,再次拉扯到肋骨,他咳了几声,痛感撕心裂肺。
整个病房都回荡着他压抑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