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苏冉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可能啊小美人,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他。”
看到温黎震惊地看着她,绫苏冉捂着额头:“你怎么会觉得我跟他谈了。”
温黎脸发烫,半晌,她将那年她去清大的事告诉绫苏冉。
绫苏冉叹气:“我去清大是因为靳司屿,但他对我不理不睬的真的很怄火,只给贺郗礼递水也是我故意气靳司屿的。”
“就贺郗礼那恋爱脑样,怎么可能看上其他女人啊。”绫苏冉斜靠在洗漱台上,“当初你们分手,贺郗礼整个人跟死过一回一样。”
温黎呼吸一滞,抬眼看她。
绫苏冉抽了口烟,淡道:“贺郗礼回到京北大病一场,连续半个月发高烧,还好最后救了回来,不然谁知道这世上还会有贺郗礼这个人。”
温黎的心骤然收缩,张了张唇,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绫苏冉想起当年贺郗礼带着理科状元回京北,想着他刚出狱,又带着荣耀回归,要为他接风洗尘。
两个人去他家找他。
却没想到贺郗礼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地开门,像是行尸走肉般弓着身子靠着沙发一个人坐在地上。
地上和茶几上摆着一排排的酒,啤酒,白酒,喝完一瓶喝另外一瓶,喝掉的酒瓶七零八散地摔在地上。
客厅里浓烈的酒味挥散不去。
小白梨第一次从南潭来到陌生的地方,走路都在抖,最后缩在沙发底下。
“你想死吗,阿车,你不知道你对酒过敏?”靳司屿伸手夺他手里的酒瓶。
贺郗礼仰着头,下颌线拉扯出冷硬锋利的线条,他淡淡看他们眼,又拿出另外一瓶,直接往喉咙里灌,酒水顺着唇角往下流淌,他的衣服像是被暴雨浸过一夜,皱巴巴的,沾着浓郁的酒气。
“死了挺好。”他嗓音嘶哑地难听,说到后面极近哑到无声,“有谁在乎,没人要我,她也不要我。”
他靠在沙发上,长腿支着,左手绷带松垮垮地垂在地上,指骨破皮,掌心那道血淋淋的刀伤冒出一道新伤,血迹早已干涸。
贺郗礼又灌了半瓶酒,他轻嘲地掀起唇角,双眼泛红,他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喉咙被刺激地发胀:“我从未想过她会抛弃我。”
“所有人都可以不要我,但她不能。”
绫苏冉和靳司屿被吓坏了。
从出生到现在他们相识十八九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贺郗礼生如死灰的模样。
他们这群人生在罗马,从一出生,他们便是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对象,他们拥有权力,拥有金钱,拥有人脉,他们过着有的人可能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奋斗不来的生活,至高无上。
可此时的贺郗礼。
落魄,颓废,绝望,整个人仿佛被分成七零八落,永远也拼接不起来。
那天,贺郗礼因过度饮酒过敏送进医院。
除了靳司屿,绫苏冉,再无人探望。
之后半个月,贺郗礼连续高烧进了急诊室,半只脚踏进地狱,差点没命活着走出来。
......
“病好了,他人也振作了起来。”绫苏冉又掏了根烟抽着,她笑着说,“阿车在清大等了你一年。”
“那一年里,他拼命赚钱。他家情况你知道,不靠他们一分一毫,仅仅一年,将公司开起来。”
“是挺厉害的吧。”绫苏冉说,“结果一年后等到你去京大的消息。”
“所以他出国了。”
“出国第二年,他的公司被对家搞,员工辞职的辞职,背后刺刀的刺刀,资金链断了,他卖了车卖了房也没还清债务,可你知道在这个节骨眼里,他做了什么吗?”
温黎眼眶早已红了。
绫苏冉对她说:“那年他欠着几个亿的债,得知你喜欢喝的酸奶品牌宣布破产,此后再不生产的消息,他连夜飞回京北,他那么骄傲的人,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对着从不理不睬他甚至还想要拿刀砍死他的亲生母亲那里,对着他被冤枉坐牢,无视他甚至觉得他是贺家的累赘与污点的亲生父亲那里,求着他们凑了一百万。”
“他没有用这些钱还债,而是飞到月城,将那家酸奶品牌给收购了。”
“只因为你喜欢。”
温黎眼眶一片模糊,泪珠一颗一颗又一颗地往下砸。
她捂着胸口,仿佛那块地方被撕裂,被砸成稀巴烂,疼得她快要踹不过来气。
“看到阿车这样,你以为我和靳司屿对你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绫苏冉弹了弹烟灰,“阿车喜欢你,我和靳司屿便接受你。”
“可是你知道阿车怎么说吗。”
“他说,是因为他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是他的错,是他的问题,所以你才会离开他。”
第54章 也等你
结束聚会, 一行人就此散去。
温黎望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在看到车窗倒影的男人面庞时,她忍了许久的情绪仿佛再也收不了闸, 眼眶泛红。
她轻轻闭上眼睛,将眼泪咽回去。
“哭了?”耳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车子忽地转了个弯, 等温黎发现时,贺郗礼已经将车停到了马路边。
她连忙侧头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强作镇定地问:“怎么突然停了。”
贺郗礼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像是打量许久,温黎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下意识将她的脸藏起来。
男人下颌紧绷,他淡道:“问你呢, 哭什么。”
温黎摇了摇头,她轻声说:“真的没事,就是刚才放的那首歌有点悲伤, 而且明天溪溪要回南潭了,我有点舍不得。”
贺郗礼撩起眼皮,黢黑眼眸移到她白皙的面庞:“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几个小时的事而已, 想回去看看我开车带你回去。”
温黎的心好似被揉成一团。
车子再次启动,她侧头,男人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只是那只修长的手开启车内蓝牙,喉结上下滚动,磁沉的嗓音落下:“连你的蓝牙, 想听什么歌就放。”
温黎:“喔。”
“晚上把你的歌单列表发我。”贺郗礼看着前方的路,并没有看她, “等有空我把所有车上的歌单调一下。”
温黎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还回荡着绫苏冉对她说过的话。
她隐忍许久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湿润顺着脸颊滑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明明在八年前,她对他说了那么多的狠话。
明明她的话,像是彻底践踏他的尊严,他的骄傲,粉碎他的一切。
可他还是对她一如既往的好。
即便那时他们已经分手了两年,甚至那时他欠债几个亿,也要为了她那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将宣告破产的酸奶厂家收购。
贺郗礼隽挺的面庞隐匿于半明半暗的晦暗间,良久,他淡哑道:“不为什么,你是我太太。”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轻嗤一声:“难道你想让我对别的女人好?”
温黎只是想到有这个的可能性,她的胸口仿佛再次被撕裂,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不想。”
贺郗礼眼神斜睨过来,唇角勾了下:“这不得了。”
回到家,小白梨许是被贺郗礼之前教育过,跳温黎怀里撒娇便少一块小鱼干,这会儿它只扒拉着贺郗礼的裤腿,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温黎疑惑地看着小白梨:“怎么突然不跟我亲了。”
贺郗礼听到她的话,嘴角勾起弧度,懒洋洋地说:“你当我白养它九年?”
他淡道:“总比某个人有良心,喂了一年,不需要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看也不看一眼。”
温黎抿着唇,看着男人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随意说出来的话,她的心却沉甸甸的。
“跟我过来一趟。”贺郗礼对她道。
温黎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走进他的卧室。
和她的卧室充满少女心的装修不同,贺郗礼的卧室简约系,黑白配,屋内还散发着淡淡的柑橘味。
贺郗礼在柜子里搬出来一个透明的盒子,瞥眼看到温黎局促地站在门口的样子,他好整以暇地哂笑:“我能吃了你不成,过来。”
温黎红着脸,慢吞吞地走进去,似是觉得她走得极慢,贺郗礼上手将她摁到床上,床很软也很有弹性,随着身子上下动弹,她的心也跳得飞快。
“干,干什么。”
贺郗礼斜睨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将盒子里的本子和银行卡挨个掏出来,他淡道:“这些是我目前所有名下的资产,银行卡,房产,车,公司,拿着。”
温黎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一大盒子放她腿上,她没有迷瞪过来:“啊?”
贺郗礼站在她面前,面上不带任何情绪,像是随意地道:“贺家从我这一代开始,只要是男人,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得交给对象。”
温黎知道如今贺郗礼的身份不菲,别说一年赚的钱,他一个月赚的钱都能把她砸死,更别提这么多年的积蓄。
“可我一个月......工资跟你比起来好低的。”她咬着唇,“你很吃亏的,和我领证结婚,全程都是你在吃亏,而我就是白白占你的便宜。”
贺郗礼好整以暇地睇她,眼眸里掠过玩味:“成,你说说,你都占我什么便宜了?”
他撩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她:“抱我了,亲我了,还是跟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上次是我亲你,属于我占你便宜,不算。”
温黎脸彻底红了个透,她紧张地说话都开始支支吾吾:“这,这倒还没有。”
“让你拿就拿,想买什么就买,密码我生日。”贺郗礼看着她,“明天跟我去把这些玩意儿过户到你名下。”
温黎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询问:“假如有一天咱俩离婚了呢?”
她刚说完,面前的贺郗礼脸色倏地变了。
他沉着脸,黢黑的眼眸盛满讽刺的意味,他轻笑:“所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的。”
“刚领证就提离婚,温黎,真有你的。”
温黎睫毛颤动,她下意识解释:“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真的离婚了,我会净身出户的,毕竟这些都是你打拼的,给我了,你怎么办啊。”
贺郗礼看着她,气极反笑:“我的就是你的,男人赚钱不就是让自己女人花的?”
他似是不想再开口,大步朝门口走去。
温黎的心脏骤然收紧,下意识要跟过去,贺郗礼突然转身,他看着她,嘴角扯了扯,又移走视线,低声道:“有钱不好吗?”
“有了钱,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等贺郗礼离开,温黎鼻尖酸得发堵,等她反应过来,满脸的湿润划过嘴角,味道又咸又涩。
“不是的。”她哽咽道,“不是这样的。”
可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再没有其他人。
接到岑溪的电话时,温黎失神地看着蜷缩的指尖。
“黎黎。”里面传来岑溪犹豫的声音,“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岑溪沉吟片刻,她说:“其实咱们毕业那年,贺郗礼回来过南潭。”
温黎怔住:“什么时候?”
“好像是你从京北回来后的那几天吧,你那时候心情挺不好的,看起来郁郁寡欢的,又很消沉,我就约了大家一起出来吃饭,唱K。”
温黎知道岑溪说的是她去清大找贺郗礼,却误会了他和绫苏冉的关系,那段时间她的心情确实不好。
像是天塌了。
“那天你喝了很多酒,把我,时延还有李奕祠都吓坏了。”岑溪说,“也就是那个时候,贺郗礼回来了,本来他不想过来的,但一听到你喝酒,还喝醉了,没过多久,他就跑了过来。”
那晚,包厢里很热闹。
只有温黎一个人独自坐在沙发里,看着他们唱,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打闹,她想跟着笑的,可是她根本笑不出来。
包厢里放着郑秀文的《爱上一个人》,温黎看着大荧屏,这首歌是电影《我左眼见到鬼》里面的歌曲。
她又想到了贺郗礼。
想到他们两次中断,没有看成的这部电影。
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温黎下意识看向旁边,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将她的酒杯夺走。
郑秀英悲伤的嗓音在包厢里回荡,温黎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等到岑溪他们发现时,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贺郗礼推开包厢门看到的便是温黎醉倒在沙发上的模样。
他抿着唇,对岑溪道:“我抱她回家。”
岑溪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一年,她犹豫了下,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贺郗礼垂下眼睫,已经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温黎抱在怀里,珍惜地像是对待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