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程玉姝说完,小程夫人似乎还意犹未尽,顶着一张大红脸问道:“那,那后来呢?你一个人回了朔州,他们二人呢?”
第171章 求嫂襄助
闻听嫂嫂的问话,程玉姝面露沮丧,心有不甘地道:“御风只说后面的事凶险万分,恐有万一,慕容公子考虑到我的安全,就让我先回来朔州。”
小程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她记得当初苏墨还是女扮男装时,程玉姝就怀疑过慕容琅与其有私,为此还曾哭闹过一阵子。她当时觉得慕容琅喜欢男子之事尽管费解,但因程玉姝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蛛丝马迹可循,因此也就半信半疑。
后来慕容琅被苏墨刺伤,随同这个消息一起传到知州府的,竟是苏墨是个女子。当时,她和程卿筠听得一头雾水。直到现在,两人也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本以为慕容琅养伤期间,程玉姝前去照顾,能带回些确切的消息。但程玉姝回来之后,却只是说大概也许好像那两人是因为口舌之争,苏姑娘一时怒气上头,就动了手。
对于这个说法,小程夫人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苏墨她是见过的,虽然听说出身低微,但待人接物却十分恭敬有礼,看着比大户人家出身的谢启暄都规矩,不像是能做出杀人举动的姑娘。
她是个凡是必须弄个一清二楚的性子,因此等慕容夫人来到朔州、住进将军府,小程夫人便趁上门拜访之机,着意打听了一下。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慕容夫人似乎对此事十分避忌,三缄其口。更让她想不通的是,慕容琅伤好之后,没见对苏墨有任何责罚不说,竟还带她一同去了鞑靼,就好像那一次的刺杀从未发生过。
虽然程玉姝已经与慕容琅订了婚,按理说合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但小程夫人凭着多年打理府中之事的经验,总觉得苏墨与慕容琅,以及和慕容家之间像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刚刚听程玉姝说,那二人把那事做得让人听上去竟像真的一般,现下再看着她悒悒不乐的神情,小程夫人大概猜出今日程玉姝为何要请自己过来了。
“小姑可是有什么事想找嫂嫂帮忙?”小程夫人探问道。
程玉姝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方才对小程夫人道:“哥哥常说嫂嫂聪敏,家中只要有嫂嫂坐镇,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哥哥这话,玉姝是相信的。刚刚我将事情讲完,想必嫂嫂已能感觉到慕容公子和苏姑娘之间的不正常。”说着,她将身子向小程夫人跟前凑了凑,继续道:“玉姝眼瞅就要正式嫁与慕容公子,做他的正妻。尽管我知道,他以后很可能是会纳妾的,但……”她咬了咬唇:“倘若能有法子避免……”
小程夫人看着程玉姝带着一抹哀伤的眼神,忽然想到了初嫁给程卿筠时的自己。她与程卿筠不能说是盲婚哑嫁,在成亲之前两人是见过的,尽管只有区区两面。这门亲事更多的是依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故而,她对程卿筠其实没有太深的感情,她相信程卿筠对她亦是如此。
两人婚后的生活谈不上如胶似漆,倒也琴瑟和鸣,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直至她怀孕之后的一日,整个人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程夫人就考虑她大着肚子,伺候程卿筠不方便,提醒她该为夫君纳一房妾室。她听着程夫人的叨念,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酸涩。那时,她才明白,无论她对程卿筠的爱有几分,终是不愿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的。
同为女子,小程夫人能够理解程玉姝的心情,甚至觉得程玉姝比之当年的自己聪明了许多,至少在未过门之前,就有防范“情敌”的意识。只是……
她苦笑着摇头,对程玉姝道:“玉姝,你可否想过,即便你赶走了苏墨,以后也还会有其他的女子。难不成你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么?”
程玉姝显然预料到嫂嫂会有此一问,旋即拉着她的手恳求道:“以后的便以后再说,眼下我只想求嫂嫂帮玉姝这一回。嫂嫂,您就体谅体谅玉姝吧。”
“说句实话,我冷眼瞧着,那位苏姑娘不是那种喜欢争风吃醋、兴风作浪之人,而且她平时待你也很友善。慕容公子常年征战在外,倘若她真做了他的小妾,你在后宅还能有个伴儿,还能一起说说话。”小程夫人耐心地宽解她道。
但程玉姝怎听得进去?她只要一想到慕容琅和苏墨在一处的情景,一颗心就像被人踩在脚底下碾碎了般地疼。
“嫂嫂不知,即便苏姑娘为人良善,但慕容公子对她的感情远在我之上。嫂嫂忍心见玉姝以后夜夜独守空房,看着他们二人鱼水相欢么?”程玉姝说这话时,就好像真的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她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
小程夫人听到这话,像被针狠狠地戳了一下。程玉姝说的,不正是她曾经有过的一段日子么?只不过程卿筠深受礼法教导,每月到底宿在她的房里多些,给足了她正房主母的面子。但即便如此,她每每听见程卿筠与妾室嬉笑逗趣的声音,终归还是会不痛快。
后来,程卿筠又纳了一房小妾,还收了两个通房。那时,小程夫人已经有了些料理后宅的手段,加上她的那点对程卿筠的情爱早就变成了亲情,一颗心就像是被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对这些事也就麻木了。
她试图想象着自己是程玉姝,当看着慕容琅与其他女子调笑的样子,她会是怎样的感觉?然而,突然间,小程夫人心念一转,暗道:“不对!此事不对!”
在来朔州以前,她对慕容琅了解不多,后来因着经常到将军府与慕容夫人闲聊家常,便从慕容夫人的嘴里,知道了许多关于慕容琅的故事。慕容琅生得俊逸挺拔,十分招女子爱慕,但他却是个孤寡冷淡的脾性,从不沾染女色,连身边的护卫仆从都换成了男子。
去年,慕容夫人在府里办赏荷宴,为的是让他与京城几位适龄的名门望族家的小姐相看相看,那一次程玉姝也在。谁知席面刚开不久,他人就不见了,把那些贵族小姐们晾在那里,失礼至极。后来,慕容夫人赶紧派丫鬟把人给找了回来,但人是回来了,心却不知道在哪儿呢。好好的一场相看,最后变成了闺蜜局。
好在让慕容夫人欣慰的是,慕容琅为人中正无邪,是个人中君子,这一点很像他的父亲慕容狄。
小程夫人琢磨,如果慕容琅是这样一位男子,那么,即便他对苏姑娘有过爱慕之心,但现下他已与程玉姝订婚,怎还会任由自己的感情外溢呢?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慕容琅喜欢的是苏姑娘,那他主动应允与程玉姝订婚又是为何呢?
见嫂嫂蹙眉不语,程玉姝不甘心地哀求道:“嫂嫂,难道你也没有好办法么?”
若说办法么,哪个府里的当家主母没点子惩治小妾通房的手腕?她的这些本事还是跟着陪嫁过来的嬷嬷学的。若真让妾室压了自己一头,那在京城的贵妇圈不仅没脸,还会被人当成笑话讲。但小程夫人觉得程玉姝弄错了重点,要想让慕容琅厌弃苏墨,或者让苏墨知难而退,首先应该弄清楚慕容琅为何答应同她定亲!
这才是关键所在!
……
雪叶这段日子成了知州府下人中的明星人物。那晚,程玉姝在宴席上讲述她们前往鞑靼的经历时,不是所有下人都有幸听到,而有的下人只是听了个片段,没赶上“全本”。于是,雪叶便成了他们争相“邀请”的对象。
雪叶学着小姐“说书”的样子,假模假式地讲了两三回,还别说,收获了不少好评。有的小丫鬟听完,把自己费劲吧啦攒下的零嘴儿都送给了她,说是要为她应援。
如此一来,雪叶的胆子便更大了些。她在原有的内容里添油加醋了好多有的没的,大多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她肚子里没有小姐那么多的墨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说得更生动更有趣,让大伙儿更爱听。而她自己嘛……也好多挣点零嘴儿。
不过,无论雪叶再怎么夸大其词、瞎编乱造,也知道哪些能讲,哪些不能讲。要是让这群嘴巴没有把门的下人知道了大将军和苏姑娘那些事,指不定第二天就给传成什么样了呢!
……
日子过得说快也快。程玉姝隔三差五便向哥哥打听有没有慕容琅的消息,终于让她给盼来了。程卿筠告诉她,慕容琅率兵凯旋,让她不要担心。不过,前来传信的小兵说,慕容琅一回来就处理留滞的公务,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故而,暂时无暇来知州府。
程玉姝一听这话,便歇了立刻去卫所的心。因为即使去了,慕容琅也没空见她,但她心里实际是非常焦灼的。
自从和嫂嫂聊完私房话,她便反复回想着慕容琅第一次与她说起订婚之事的情景。她记得慕容琅当时的原话是“那晚发生之事,所有责任皆在我。我定会对你负责!”
慕容琅在说这话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纳闷过,她其实只是被他攥了手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她盼这一刻盼了许久,突然间梦想照进现实,她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她害怕万一自己刨根问底,把美梦弄成了泡影,那她恐怕会哭死都有可能,所以便没有深究。
程玉姝在府里坐卧不宁了七日,见慕容琅仍没有来知州府的意思,便带着雪叶坐马车来到了朔州卫。
“什么?大将军不在卫所?”雪叶本是让门口的守卫帮忙进去通传,谁知守卫直接告诉她,将军不在卫所,早在几日前就回玉京了。
“那……那苏姑娘呢?”雪叶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也走了,和大将军一起走的。”守卫如实回道。
“这么说,大将军又是和苏姑娘一起?”这不是问守卫的问题,而是雪叶的自言自语。她不自觉地用了个“又”字。
站在一旁的程玉姝从头顶凉到了脚心,“这两人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么?同进同出,走到哪里都要在一起?那以后是不是还要同吃同住?”
她心里陡然涌出一股恨意,就像她在勒都皇城的小院中,听到慕容琅和苏墨“欢好”时的心情一样。那是她第一明确地感觉到了恨,而现下除了恨,还有妒!是的,她嫉妒苏墨,嫉妒苏墨轻易地就俘获了慕容琅的心,如今更是发展到了与之形影不离的程度!
“雪叶,我们走!回知州府!”她瞥了眼朔州卫的正门,冷冷对雪叶道,转身便要上马车。
“程姑娘!”这时,身后有个人突然叫住了她,程玉姝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谢启暄。
“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做什么转身就走…….”谢启暄话刚说完,便自顾自地答道:“你一定是来看逸之的,对吧?不过,他和苏墨回京城了。”
“你可知道他们是为何事回去?”程玉姝原本是没心情理会他的,但她估摸着谢启暄或许能知道什么,便开口问道。
谢启暄却打岔道:“程姑娘,你要是回知州府,能不能捎我一段?我正好要去城内的药铺买些药草。”随后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今日想偷个懒,不想骑马,骑马哪有坐马车舒服……”撒娇卖乖的样子像是又恢复了昔日少爷的本色。
要搁以往,程玉姝一定会被谢启暄的样子逗笑,但现在她却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上车吧。”
坐进马车的谢启暄看出了程玉姝带着情绪,关心地问道:“程姑娘,是不是没见到逸之,你不高兴啊?哎!你也别怪他。他和苏墨走得匆忙,连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可知他们二人回京是为何故?”程玉姝想弄清楚。
谢启暄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想来一定是很紧急的事吧。前段时间,慕容夫人回京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的,连个招呼都没打。”说到此处,他一拍脑袋,像是参破了什么秘密似的,道:“难不成是慕容府里出了什么事?”
“若是慕容府里有事,大将军带着苏姑娘做什么?”雪叶果断否认了谢启暄的猜测,转而问道:“此去,只有大将军和苏姑娘两个人么?”她知道,这才是小姐最在意的。
“不,除了御风,还带上了赛雅,就是苏墨从皇城里救出来的一个小女仆。”谢启暄认真地回答着雪叶的问题。
程玉姝和雪叶面面相觑,她们虽然也去了鞑靼,程玉姝还进了皇城,但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个奴仆的名字。她们不知道苏墨为何要救她出来,更不知道这个鞑靼的女仆为何要跟去京城。
程玉姝的心越来越寒,她觉得慕容琅和苏墨的秘密实在太多,多道自己已明显跟不上步调。
慕容琅会将她丢之脑后,最后彻底抛弃么?
第172章 无法得见
玉京,慕容府。
京城时已入夏,慕容府内栖月湖上的荷花接连成片,朵朵玉粉色的花苞在一丛碧色中盈盈而立,静静地等待着属于她们的盛放时刻。
“栖月碧荷”的盛景年复一年,然而慕容府却已物是人非。慕容夫人无心赏花,她在回府的第二日,便着人请旨,她要尽快入东宫探望慕容琬。
何妈妈在回京路上已知晓了秦伯谋害慕容大人的全部经过,她被吓得不轻,但她更担心慕容夫人的身子。自从慕容大人去世,安稳了许多年的慕容家就开始变得不太平,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诡异。
先是身为大周第一将军、武艺卓绝的二公子遇刺,而行刺之人竟是早应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的陈家嫡女陈墨语,紧接着,一封秘信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慕容夫人的卧房,信中不仅揭穿了慕容大人的死因,还道出指使秦伯下毒的竟是大小姐的夫君、当今的太子殿下!
这些事七拐八绕交缠在一起,何妈妈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她来自乡下,很相信怪力乱神一说,暗戳戳地觉得慕容家如今这样子,很像是被人下了诅咒,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更邪门的事发生,更不知会应到谁的身上。
何妈妈看着在佛前虔诚诵经的慕容夫人,眼中满是焦虑。夫人昨日刚进府,气还没喘匀,就急着要进宫去看大小姐。亏得她好劝歹劝,总算给拦了下来。慕容夫人听和妈妈的话,在府里歇了半日,晚饭时喝了碗浓浓的参汤,临睡前又吃了两颗安神丸,夜里睡得还算踏实。
不过,何妈妈知道,只要一日见不到大小姐,夫人就一日不得安宁。这不,自早上用过早饭,夫人就跪在佛堂诵经,现下都快到晌午了,也不见起身。她虽然知道夫人是借念佛安心,但照这么个念法,只怕还没撑到进宫,自己就先病倒了。
“阿弥陀佛!”何妈妈也不自觉地念了句佛号:“这可怎么是好啊~”
一日,三日,五日……慕容夫人在府上等了一日又一日,始终未见东宫宣见的旨意。往常少则一日多则三日,一定会有太监前来通禀,但这次过了这么久,却连个太监的影子都没见着。慕容夫人忧心如焚,日日差人过去打听,可小厮们回来都是蔫头耷脑,只说宫里的人每次都说的是同样的话,让他们回去等消息,多一个字都没有。
七日过去了,慕容夫人坐卧不宁,连佛都念不了了。她自觉心神都离了原位,满脑子都是梦里慕容琬泣血趴跪在地上,向她求救的样子。她越想就越觉得是真事,时不时就拉着何妈妈,问她琬儿是不是出事了?
何妈妈见夫人的状态不对,担心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她冥思苦想了几天,终于想到了个法子。她让慕容夫人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名义进宫一趟,等进了宫,见到娘娘,或许能够打探出一些太子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