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苏墨精神恍惚,话未说完,就体力不支,倒地晕了过去。
“你是何人?”“老大”心中有些不安,直觉告诉他,这两人来者不善,恐不好对付!
“我家主子的名姓也是尔等配问的?”御风嘲弄道。
“壮士若是想行侠仗义恐怕是走错了地界。我们这是家务事,劝你们莫要插手才好。”“老大”不客气地提醒着:“否则,若误伤了两位,我们可概不负责。”
“御风,这几个人可够你玩的?”慕容琅完全不理会“老大”的威胁,转头对御风调侃道。
“呵呵!少了点,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御风蔑笑着说:“也罢,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吧!”说着,他便纵身一跃,跳进了院中。顿时,厮杀声响成一片。
慕容琅飞身落地,将苏墨半扶着起身,轻轻摇晃他道:“苏墨,醒醒!”
苏墨奋战了许久,又流了不少血,已是疲累至极。他努力睁开眼睛,喃喃地回应着:“你,真的是你?”还未等慕容琅回答,就再次晕了过去。
慕容琅见苏墨昏迷不醒,遂将他一把抱起,冲着御风道:“御风,我先带他回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御风已解决了两个大汉,剩下的几个对他来讲也不在话下。他一边玩闹似地挥剑与几人砍杀,一边回应道:“主子放心,我玩过瘾了就回。”
“别忘了,还有那几个姑娘小伙儿,一起带回镇上!”
“是!忘不了!”
主仆二人就像聊天似的说着话,根本不将在场的几人放在眼里。
“老大”和“精瘦男”见御风越杀越狠,害怕再呆在此处只怕命就没了,便要悄悄溜去前院驾车逃走。哪知御风正巧卸了两个汉子的刀,他将长刀飞掷向两人的腿,只听“噗”“噗”两声,二人的小腿接连被长刀刺穿,顿时摔在地上,疼得哭爹喊娘地满地打滚。
慕容琅已抱着苏墨越过后墙,落到“踏云”之上。那三个跑出来的姑娘立在一旁,目光焦灼地看着他。刚刚慕容琅和御风来到小章村,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苏墨,恰好遇到了惊慌求救的她们,才顺利地来到此处。再晚一刻,只怕苏墨就要被那些人生擒了。
慕容琅告诉她们在此稍等,一会儿御风会带她们回去,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打马往塔旗镇奔去。
夜已深了。大周边境的夜空幽远深邃,星星就像绣在幕布上的宝石一样,闪着迷人的光亮。
月夜下,青年策马狂奔,身前是人事不省的少年。苏墨身上的伤口太多,好在没有致命伤,只是有几道较深的刀口仍在渗着血。他的面色惨白,嘴唇已毫无血色。
慕容琅轻抚了下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他不禁将苏墨向怀里拢了拢。少年的脊背紧贴着他的前胸,幽微的兰草清香混杂着血腥味传来,但慕容琅却丝毫不觉嫌弃。他只想用自己的体温,暖热这个“蠢”透了的少年。
“踏云”似乎明白主子心内的焦急,马蹄飞驰,快如疾风。为防止苏墨掉下马去,慕容琅想用胳膊箍住他的腰,却发现苏墨简直瘦得不像话,自己的胳膊绕了他的腰一圈还有富余,根本圈不住。没办法,慕容琅只好再将下巴抵在苏墨的头上,帮着固定。
这样的姿势简直比霍州那晚还要亲昵,幸好苏墨不知,否则不知又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慕容琅自嘲着,耳边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呼呼”的风声……
一路的颠簸和后背传来的暖意让苏墨渐渐醒转。他发现自己骑在“踏云”之上,围拢周身的是熟悉的松香气,而他正被人圈在怀中。感受着头顶上那人温热的呼吸,他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苏墨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挣脱才对。可劫后余生,他竟有些迷恋这一刻的美好。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他只在净慈师太和乳母那里体会过,而现下他正紧贴着慕容琅结实的胸膛,男子强健有力的心跳就响在他的耳边,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陌生,却又那么的让人着迷。
苏墨将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后靠了靠。“就这一次。”他说服着自己,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终于回到了客栈,苏墨的神思已恢复了清明,伤口的血也基本止住了。理智回归,他将身子离开慕容琅,与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慕容琅本欲将他抱下来,但苏墨摇了摇头,挣扎着自己下了马。扯到伤口时,他用力紧咬牙关,始终未喊一声疼。慕容琅看着他慢慢吞吞又颇为古怪的下马姿势,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慕容琅让伙计将马牵回马厩,顺便将马身上的血清洗干净。小二见苏墨浑身是血,慕容琅的衣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倒也没有多问。打架伙拼这种事在搭旗镇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们早就见怪不怪。待慕容琅陪苏墨慢慢挪回房中,小二紧跟着就很有眼力见儿地将热水抬了进来。
慕容琅扶着苏墨走到浴房门口,脚步一下顿住了。
苏墨看出了他的尴尬,对他道:“逸之兄,今晚有劳你了。你回房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那你注意尽量不要扯到伤口。一会儿我再过来给你送些药膏。”慕容琅叮嘱着说。
“好,我会小心的。”
慕容琅走后,苏墨咬着牙一点一点将衣衫褪去。由于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干涸,布料被紧紧地粘在了他的皮肤上,每扯动一下,都是一阵钻心的疼。苏墨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衣服脱完,疼得满头大汗,气都喘不匀了。
他扶着浴桶歇了一会儿,才缓缓坐了进去。浴水温热,苏墨轻轻地洗着身上的脏污和血渍。他的手臂和腿上被长刀划了数道伤痕,好在都是皮外伤,只有几处颇重,不过休息几天就应无大碍了。
苏墨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幸而慕容琅及时出现,否则,他今夜不死也会被卖到鞑靼去。万一被那些歹人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他不敢想下去了。
小腹再次传来一股绞痛,苏墨一惊,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离开客栈时,为防止谢启暄他们发现他行李中的束胸和月事带,他将这些女子用的物件全都装在了包袱内,而那个包袱被落在了小章村的院子里!
“这可如何是好?”苏墨犯了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情人节呀~祝可爱的小读者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56章 亲手上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苏公子,你在屋里么?”是御风的声音。
“我在沐浴,御风大哥有什么事么?”苏墨来不及起身,赶忙扯了条巾帕挡住了前胸。
“哦,我把你的包袱拿回来了。想给你送进来。”御风道:“你要是不方便,我一会儿再来也行。”
“不不不,御风大哥请进,你放在桌上就好!”苏墨听见他要走,赶忙拦道。得知包袱回来了,苏墨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要知道这包袱里可是藏着他的宝贝呢!这心情,恐怕只有女孩子能懂,特别是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御风可真是为他解了一个大难题!
御风闻言,推门进屋,将包袱放到桌上,冲着浴房内说道:“苏公子放心,你的包袱我没动过。一会儿你查验下有没有少东西。要是少的话,我再去找那些人算账!”
“好,多谢御风大哥!”浴房内传来苏墨的回应。
待御风出了门,苏墨缓缓起身,用巾帕裹住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浴房。他打开包袱,见里面的物事完好无缺,束胸和月事带也都在,且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他慢慢地将自己收拾停当,因担心扯到伤口,每隔一会儿,他就要停下来歇上几歇。尽管他一再小心,但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还是有伤口被扯开了,向外冒着血点子。苏墨疼得不住地抽气,好不容易才挪到床边,他再没了力气,一下摊倒在床上。
……
慕容琅沐浴后换了身衣裳。他听过御风的回禀,知道那几个飞花帮的人已被捆在院子里,只待明日一早报官缉拿,几个姑娘小伙儿也坐着马车回到了镇上,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本想再多说几句,但御风那玄妙莫测的眼神看得他实在有些心虚,担心再说下去,御风还指不定会问出什么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就叮嘱了句好生休息,让御风回了房。
说起来,慕容琅也搞不懂自己为何一时冲动,大半夜的跑去救人。而他要救的那人明明是前段时日还要手刃自己的少年!若说是因为他不愿见身为大周子民的苏墨遭异族人凌|辱,可在马上,他将苏墨拢在怀中,主动为他暖身,这又是为何呢?
就如同此刻,慕容琅正站在苏墨的房门前,手里拿着药膏,准备敲门。这药膏是慕容夫人请谢鸿专为问他调制的,里面用了十几种名贵的药草,对刀伤剑伤的愈合有奇效,花重金也买不来。可他却将行李中仅有的两瓶全取了出来。明知道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苏墨的伤等谢启暄明早起来,用些寻常的药物也能医好,可他的手脚却偏偏不听自己的使唤。
“莫非自己当真喜欢男人?”慕容琅被这念头弄得头晕,干脆不再和自己较劲,抬手敲了敲门:“苏墨,你睡了么?”
苏墨被伤口和小腹的疼痛折磨得难受至极,听见慕容琅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应道:“我还未睡,逸之兄请进。”
慕容琅进到屋内,见苏墨躺在床上,被衾未盖,头发也湿漉漉的,心中蓦地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觉得这人可真是心大,刚捡回来的命,就这么糟蹋!他刚要申斥上几句,但见榻上之人疼得满头是汗,已然十分痛楚。这股火气忽地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给你拿了些药膏,你一会儿擦上,伤口很快就会好。”说着,他将药膏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抬脚便要走。
“多谢……逸之兄……有劳……你了。”苏墨断断续续地道着谢,本想抱拳示意,但根本抬不起手。
慕容琅见状,叹了一声,看他这样子,根本不可能给自己上药,“罢了,既然都做到了这一步,就送佛送到西吧。”他心里想。
慕容琅几步走到床边,拉起被子为苏墨盖上,又取了块干净的巾帕,将苏墨半扶起身,慢慢为他擦着头发。苏墨本欲阻拦,但奈何实在没有力气,也就任由慕容琅做了。少年青丝如瀑,上面还带有澡豆的清香,握在手中就像绸缎般柔软。慕容琅修长的手指在苏墨的发间穿梭往复,不舍停手。他神情专注地擦着每一缕发丝,静静的房中落针可闻。
苏墨觉得房中的气氛实在暧昧,只好强打起精神说道:“你……为何会知道我在小章村?”
“你以为我这个将军是白当的?”慕容琅反问他,手上动作却没停。
“可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苏墨很是不解。
“除了平民百姓,行走江湖的人,有几个不认识飞花帮腰带上的桃花?人家摆明了就是让不相干的人莫要多管闲事。谁像你这么蠢,还亲自送上门去!还妄想救人!”慕容琅讽刺着苏墨,嗔怪他自不量力。
“你才蠢!”苏墨没底气地嘟囔着,转而又问:“那你……为何要救我?我之前不是还想……”他本想说自己之前还想要他的命,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平生最不喜欢欠人情分,”慕容琅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何况,你救过我两次。我救你一次,也不算亏!”
眼见苏墨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慕容琅放下巾帕,取了桌上的药膏。他抬起苏墨的手臂,准备为他上药。苏墨吓得直往后躲,几次试图将手抽回。
“你再动,伤口的血会流得更多!”慕容琅提醒着他,话音虽然冰冷,却满满都是关切。苏墨只得听话老实了些。他不再抗拒慕容琅的“伺候”,只是害羞得偏过头去。
慕容琅将少年的衣袖和裤管轻轻卷起,只见他玉臂纤细,双腿修长,皮肤白皙胜雪,柔滑细腻,若不是上面几道深深浅浅的血痕,俨然一道早春的美景。慕容琅不禁看呆了。他见多了军中男子壮实雄健的身躯,但这样柔美的少年身,他平生从未见过,正要上药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苏墨等了半晌却未觉对面之人有何动作,便又回看向他。
“逸之兄,你怎么了?”苏墨见慕容琅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却待着不动。
“额,没什么。”慕容琅轻咳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他随即取了药膏,摒弃了迷乱的心思,心无旁骛地为苏墨上药。
白色的药膏被轻柔地涂在少年的伤口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与冰清玉洁的肌肤相触,膏体的清凉与青年指尖的热度两相交织。苏墨的脸不觉烧了起来,身上是难以言说的感觉。药膏所到之处,伤口确实不那么疼了,但继而却又有些热有些痒,这滋味简直比上刑还要折磨人。
慕容琅见苏墨眉头微蹙,以为仍是伤势未愈所致,便和他似不经意地聊着天:“苏墨,你为何要去鞑靼?”
“我是去……”苏墨一时没回过神,差点顺嘴说出了实情,但幸好他及时醒转,连忙改口道:“我只是去看看,并不为何。”
“呵!”慕容琅简直被气笑了,心里想着,这人刚捡回一条命,眼下仍是体力不支,可即便如此,对自己的警惕倒是一刻都没放松。只是现在说起瞎话来,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了。算了,他这次未去成,势必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自己早晚都会知道他去鞑靼的真正目的。
苏墨本来也没指望慕容琅能相信他说的话,对这声呵笑只当没听见。
“那我们可否商量件事?”慕容琅话锋一转,用试探的语气问。
“嗯,你说。”苏墨抬起头,见对面之人目光诚挚。
“眼下朔州不太平,我担心是背后有人作怪。现下我急于赶回卫所,不想在路上过多耽搁,所以……我们可否暂时讲和?”慕容琅顿了顿,又恳切地道:“我不知你到底因为何事与慕容家势不两立,但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再问。在我查清真相前,我不会杀你。你若想杀我,我也会奉陪到底。只是可否避开这段时间?”
慕容琅想在今晚把话说开。他是个坦荡之人,可自从苏墨出现后,两人的相互猜忌已耗费了他不少心神。朔州作为大周最重要的边关,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事关国家安稳。他不想因为个人恩怨影响大局。何况,苏墨几次三番的救人之举,让他完全确信这位少年心地善良,甚至还有些天真。他很想化敌为友,故而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
苏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慕容琅竟会对自己说这些。这是明知自己要杀他,却还与自己做着商量。“这又是哪门子的招数?”苏墨匪夷所思。
其实这段时间在路上,苏墨也在反思。他几次想杀慕容琅都以失败告终,反而阴差阳错地救了这人几命。不仅如此,他还莫名其妙地参与了霍州战事,甚至帮助慕容琅在兵力极为悬殊的情况下,打败了阿鲁瓦。
苏墨深感挫败,但当谢启暄向他讲起慕容琅这些年逢战必赢的战绩,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轻敌,又太心急了。慕容琅“大周第一将军”的威名并不只是说说,此人的谋略之诡谲、心机之深沉,非他所能及。
苏墨看着面前正为自己上药的青年,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就是一步步地沦陷在了他的“好意”之中——打虎时他让自己先走是如此,小章村他赶来施救是如此,现在又是如此……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貌和倾世的风姿,慕容琅这把裹满蜜糖的刀杀的不是人,而是心!苏墨知道,自己对慕容琅甚至起了不该有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