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留春令【完结】
时间:2023-08-14 11:43:56

  虽然慕容琅刚才那番话是讲和之意,可认真想想,一个正常人怎会真的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存什么好心呢?苏墨心里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计策而已!而他所谓的“奉陪到底”,不过是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杀不了他!看似大度,实则讥讽!此人绝非一般的对手!
  看来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复仇显然已行不通了,只能从长计议。既然慕容琅挑明暂时不会要自己的命,那不如缓一缓,不必逞一时之勇!自己就服个软,也好让慕容琅卸下堤防。
  想到此处,苏墨笑了笑道:“逸之兄的武功比我高出不知多少,我如何能杀得了你?何况今夜若非逸之兄及时出手,我恐怕不是死在那些人的长刀之下,就是被卖去鞑靼。我心中十分感激你的相救之恩。至于恩怨什么的,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苏墨这话说得很是诚心,好像当真不再想要慕容琅的命一样。慕容琅嘴角微挑,他当然不会全然相信苏墨的话,但至少这段时日,这位少年不会再折腾了。
  药已经上完,慕容琅将苏墨的衣袖和裤管放下,见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乌黑的长发垂落在颊边,有种我见犹怜的娇弱之态,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叹自己的对苏墨越来越难以言说的感情。
  他将药膏留了下来,嘱咐苏墨晚上睡觉盖好被子,便转身就要出门。
  “逸之兄,你等等。”苏墨在他身后叫道。
  “有事?”慕容琅回过头。
  “那个……你能不能教我骑马?”苏墨小声恳求道。
  慕容琅闻言嗤笑一声,“看来,苏贤弟对鞑靼真是痴心不改啊!”他调侃道,一下就看穿了苏墨的心思。
  “我不是……我没有……”苏墨辩解着,声音微弱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可以教你,但要等你身上的伤养好再说。”慕容琅爽朗地答应着,声音如清风穿过琅玉,十分悦耳。
  “谢谢!”苏墨将头埋进了被子里,话音消失在了青年拉门出去的脚步声中……
第57章 不祥预感
  次日清晨,几人在楼下用早饭。慕容琅想着苏墨行动不便,便吩咐小二将饭食送到了他的房间,但足足加了一倍的量,还让小二务必看着他吃完,不能有剩。谢启暄和车夫几人在饭桌上听说苏墨差点被人卖了,昨夜被慕容琅和御风救了回来,惊得目瞪口呆。谢启暄胡乱扒了几口,就跑上楼去找苏墨。
  少年正对着面前十碟八碗的海量饭食发愁。他知道慕容琅是想让他多吃些,一则他在养伤,二则估计是看他太瘦。可,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这简直就是在喂猪啊!苏墨见谢启暄进来,高兴得就像找到了救星,挤眉弄眼地让他将小二打发走,招呼他赶紧坐下帮自己一起吃。
  谢启暄一边不停嘴地往肚子里塞,一边看着苏墨病恹恹的样子,埋怨他道:“我就说让你别去,你偏不听。要不是逸之他们发现那些人不是好人,赶去救你,估计你现在已经被哪个鞑靼公主看上,收进府中做了小倌呢!诶,我可听说,那些鞑靼公主一个个脸大如盆,又黑又胖。”他打量着苏墨的身子,打趣道:“就你这小身子骨,啧啧,定是无福消受。”
  苏墨听着谢启暄的排揎,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便抬起胳膊假装要打。哪知一下扯动了伤口,疼得不住地咧嘴“哎呦”。谢启暄看苏墨这样子也是怪受罪的,便住了嘴,不再开玩笑。他无意中瞥见桌上有两瓶药膏,拿起来打开看了看,感叹着道:“我滴个乖乖!逸之竟然舍得把这么金贵的药膏给你用?”
  苏墨不明就里:“怎么?这个药膏很贵么?”
  “何止是贵啊!是根本买不到!这是我爹专门为他研制的方子,专治刀剑伤,止血化瘀,去腐生肌,而且还不留疤。你去打听打听,大周那么多武将,除了他,谁还能有这种东西?”谢启暄大喇喇地说道,说完他忽然面色一转,神秘兮兮地问:“我说贤弟,你和逸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见你俩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啊!”
  “没,没有……”苏墨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更没想到这药膏竟然还有这么多说头,便道:“想是昨天太晚了,逸之兄不忍叫醒你为我医治,就拿了他的药膏给我。我,我一会儿就还给他。”
  “既然给你用,你就用呗。我爹每年都会命人给他做。放心,他不缺这个。”谢启暄安慰着说。
  “那,那好吧。”苏墨点点头。
  这时,御风在楼下招呼几人准备出发。苏墨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被伙计装上了马车。谢启暄扶着他歪歪斜斜地下了楼,连拉带拽地好歹把他弄进了马车,两人都是一身汗。慕容琅见苏墨上车时的狗熊样子,一脸嫌弃地坏笑了两声,率先打马行了出去。
  御风觉得主子今日的心情出奇的好,他瞥了眼车里那位“病娇”少年,“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他小声嘀咕着,一扬马鞭,跟上了慕容琅。
  一行人向朔州而去……
  苏墨的伤在休养了十几日后便好了。有赖慕容琅的药膏,他的伤口不仅愈合很快,而且身上没有留下疤痕。少年见身体恢复如初,便支支吾吾地向慕容琅提起了学骑马的事。慕容琅知道这人想去鞑靼之心不死,即便自己不教他,他也会找别人。“算了,既然当初答应过他,教就教吧。”他心里想着。
  于是,两人在路上就开始了“师徒教学”。御风的马被临时征用,他只好坐到车夫边上,帮着车夫赶车。
  御风心里其实是有些憋屈的,主子为了这位苏公子不惜啪啪打脸,说好不管他的死活却又大半夜跑去救人。自己一个护卫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这也就罢了,眼下自己的马也给赔上了。只怕过不了几天,连“踏云”都要被主子送去讨苏公子的欢心了!
  果不其然,慕容琅见苏墨学得认真,进步又快,为了奖励他,一周之后,“踏云”便被献了出去。御风见状着实惊掉了下巴!要知道,“踏云”可是慕容琅的爱骑,从不给别人骑,就连程家四小姐程玉姝学骑马时,想借“踏云”骑几圈,主子都没同意。要是她知道此刻“踏云”正被苏墨骑着飞跑,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御风半眯着眼打量着苏墨,真不知这位苏公子有哪点好?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轻功了得了些,毒解得神奇了些?可他身份不明,来历不清,还曾想要主子的命。主子那么明白的一个人,怎地就被他迷惑了去?虽说大周民风开化,男子喜欢男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主子可是大周第一将军啊!哎,看来人要是遇到了爱情,不管是谁都会发疯!
  谢启暄见苏墨学骑马,便也来了兴致,掀开车帘,在马车里做起了点评。一会儿批评苏墨握缰绳的姿势不对,一会儿又说他腿夹得不紧,气得苏墨用鞭子偷偷甩了拉车的马屁股几下。马车突然飞奔,谢启暄一个没注意,“咣当”一声,额头猛撞到车框上,疼得直咧咧。
  “哈哈哈哈哈……”慕容琅和苏墨看着谢启暄的狼狈模样,不住大笑。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见到了开怀的自己……
  要说这一路上还有什么值得一提,那就是苏墨不断被慕容琅逼着多吃饭,害得他一听到“吃饭”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似的心里打哆嗦。没办法,苏墨只好悄悄将慕容琅夹给他的菜分给谢启暄。一路下来,苏墨倒没怎样,谢启暄却是整整胖了一圈,慕容琅简直哭笑不得!
  二十余日后,几人终于抵达了朔州。
  朔州地处大周的东北方向,一年之中有大半都是冬季。朔州再往北就进入了鞑靼境内。鞑靼皇室位于定昌的离宫与朔州尤其接近,骑马只有四日路程。
  如今达腊王子率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定昌。他只要突破了朔州,就进入了大周的平原地区,随后就能长驱直入玉京。因此,朔州自大周立国起,就是阻挡鞑靼入侵的一道重要防线。这也是为何慕容琅一个堂堂三品将军,会来驻守一州的原因。
  慕容琅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回到了卫所。朔州卫位于朔州城远郊,卫所内除了慕容琅的院子,还有兵营、练武场、军械库、粮草库、伙房等设施。其实慕容琅在城内有一处将军府,但他更愿意住在这里,与将士们待在一起。
  朔州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苏墨和谢启暄望着卫所不远处白雪皑皑的山麓,见满山琼枝玉叶披挂着冰晶,只觉进入了一个冰雪琉璃世界,是全然不同于玉京冬日的美景。两人兴奋得也顾不上冷,跳下马车就打起了雪仗。
  此刻,少年身披大氅在雪地中嬉闹。原本欺霜赛雪的脸庞被冻得通红,笑容却如春日般甜美灿烂。慕容琅真担心苏墨若是再多笑几下,朔州厚厚的白雪只怕都要化了!
  副将严恺率和两位参将都已等在门前恭候。许久未见大将军,严恺等人见慕容琅风采依旧,又知道他们在霍州打了胜仗,心情难掩激动。几人相互见了礼,忍不住好一阵寒暄。好在严恺提醒众人外面天寒地冻,不如进屋再叙,慕容琅便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慕容琅在卫所的院子格局极为简单,一间正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另有花厅、书房等处。他们的行李已被小兵抬到了各自的房中。
  几人随同慕容琅一起来到书房。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一派暖意融融。慕容琅坐在上手,命众人落座,便开始询问起朔州疫病的情况。
  早在回来的路上,他接连收到几封严恺的飞鸽传书,大致对疫症有了些了解。朔州的病患原本不多,症状多为发热、咳嗽,因此百姓们最初未当回事,本地的大夫也当成寻常的风寒医治。可是病患服药后,病情不仅未有一丝消减,反而越来越严重。直至生病的人越积越多,一些大夫也被传染上了,大家这才发觉不太对劲。
  所幸兵营内部因时刻警惕,除了之前发现的两人外,只增加了五人。他们都被安置在离卫所较远的营房内,但因没有对症之药,病情不容乐观。
  “听闻邻近的几个州也出现了相同的病状,实在是古怪。”一位姓廖的参将揣测道:“兴许是达腊在背后搞鬼。”
  慕容琅思索了片刻,回道:“我看未必。鞑靼是比朔州更远的北方,他们冬季的时日更长,而严寒正是疫症的天敌。连朔州的大夫都没见过,按道理他们就更应少见此症。何况鞑靼人以放牧为生,疫病乃是他们的大忌。他们避之不及,又怎会故意留存疫种来害人呢?”
  “这个……”廖参将一时语噎。
  “可否带我去看看那几位得病的士兵?”谢启暄在一旁问。
  严恺已知晓这位就是新上任的朔州卫医官,便道:“可以。今日议事过后,我就派人带谢医官前去。”
  谢启暄被这一句“谢医官”叫得心花怒放,真切地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名有职责在身的小官了。虽然没有什么品级,但他并不在乎。
  “属下还有一事回禀。”章参将向慕容琅拱手道:“这段时日,达腊手下的几名将领频繁袭击咱们周边的绥州、漠州和伊州。据我们向三个州的守备了解,这些鞑靼兵对他们的兵力部署似乎极为熟悉,专往薄弱的地方打。若不是严副将派我们前去支援,又协助他们变更了防卫计划,只怕这三个州已是达腊的囊中之物了。”
  这件事慕容琅在严恺传给他的信中也已知晓。
  “而且达腊像是在故意避开朔州似的,绕着咱们打。”严恺补充道:“依属下所见,恐怕他是想先收服了周边几个州,再攻打朔州。”
  “有这个可能!”慕容琅朗声道:“达腊与咱们交手过多次,从未赢过。现下他很有可能改变了策略,先攻打绥、漠、伊三州,对朔州形成合围之势。等我们孤立无援时,再一举拿下朔州。”
  “可是,他怎会对他们的兵防布局这么了解呢?”章参将不解地问:“就像拿着他们的兵防图打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达腊拿到了这三个州的兵防图?”廖参将看向他,质疑地说:“这如何可能?别说一下偷三个州的兵防图,他就是能偷去一个,我都点头认他做儿子。”
  “噗嗤”一声,廖参将的话把坐在一旁正听得认真的苏墨给逗笑了。
  “兵防图乃是一等军事机密,只有当地高品阶的将领才能知晓。但自从几个州起了疫症,再加上咱们将军又不在,梁都指挥使下令,这些州的兵防图都要在辽东都司内留存,以便随时应对不测。”严恺如实说道。
  在大周,各地卫所皆由五军都督府掌管。五军即左、右、中、前、后五军。辽东都司为左军都督府所设。朔州卫、绥州卫、漠州卫、伊州卫等,均归属辽东都司管辖。梁义为辽东都司的指挥使,也是最高长官。
  “难道是都司内部……”廖参将起了个话头,拿眼瞟了眼慕容琅,不敢往下说了。
  章参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要是都司内真有什么问题,那咱们的兵防图应该也一并让达腊知道了。那他为何不直接打咱们?还要这么费事?”
  “自从将军去年底回京守丧,这段时日咱们为防达腊来犯,每个月都会变更一次布防。最新的布防策略只有咱们几个心里知道,而兵防图已久未更新了。”严恺道。
  “副将的意思是……”廖参将仍是欲言又止。
  “都别瞎猜了!”慕容琅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对于达腊的动作,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自从阿鲁瓦战败,达慕可汗断然不会让达腊拥兵自重,一人独大。想必达腊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他之所以频频袭击大周边境,一来是想借战功向他爹表明自己的衷心,防止被削减兵力,二来则是拉拢王庭大臣,为日后登上可汗之位铺路。
  只是达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楚各州的兵防布局。这确实出乎慕容琅的意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达腊么?再联系上突然出现、尚未查明的疫症,这两件事同时发生,不知是巧合?还是阴谋?
  慕容琅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58章 玉京来人
  三位将领听了慕容琅的话,都止了言。
  “这些情况我都已知晓,容我再考虑下。”他的手指轻击着桌面,继续向几人道:“这几日按照既定的计划继续操练。”
  “是!”几人抱拳领命。
  “将军,朔州知州的人选定下来了!过几日就会到任。”严恺忽又想起一事。
  朔州知州原本是尹若甫,他为官期间,朔州在他的治下,百姓富足,社会安定。他与慕容琅一文一武,共保朔州这些年的太平久安,让皇上甚是满意,故而不久前擢升他至布政使司任参政。
  前几日,卫所接到朝廷下发的新任朔州知州的任命,新知州将于十日后到任。
  “新的知州是谁?”谢启暄好奇地问。
  “是程卿筠程大人,他原先在蜀地任知府。”严恺道。
  “程卿筠?”谢启暄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慕容琅微微一笑:“就是程韬大人的大公子,你应该认识。”
  “是程大哥啊?”谢启暄没想到竟然是程玉姝的大哥:“他在蜀地待得好好的,怎地会来朔州?”
  “程兄是个有抱负的人,这些年他在蜀地政绩斐然,但毕竟那里太过安逸。这次很可能是他向皇上自荐的,许是想来朔州历练下,也可全了自己的报国之心。”慕容琅揉着额角,耐心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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