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各看不顺眼，都有炙手可热的名臣，互相揭露。到了皇帝那里，便是高明的帝王中庸之术。
但是没想到，在这里，俨然便已经开始抱团。
桑溪也没想到，这种现象愈演愈烈，如今连一个小小郡府，都分派。
那几个看起来便是贫寒之士的学子凑在一起，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这边，看向闻骁的眼神都是不屑。
说起来也都是十几岁一身热血的中二少年。
“照顾好他。”桑溪在顾怀山耳边耳语道。
“书院这两大势力都不要招惹，你安心读好自己的书便好。”
桑溪不想顾怀山成为这两个势力中的哪一方，不管到了哪都会挨骂，倒不如哪方都不得罪，乖乖读书。
顾怀山点点头。
闻骁这时候刚刚狼吞虎咽地把点心吃完，脸上幸福地都要开出花来。
在桑溪两个人有意无意地遮挡之下，他没有发觉这两大势力已经悄然成型。
知道了与他也没什么。
闻骁自知自己不如旁人聪明，思维简单，咋咋呼呼的，从来都是佛系求学。
说他是世家，他又中二热血，最爱惩恶扬善，保不齐被两边都嫌弃。
“我吃完了。”
闻骁拿丝巾擦了擦嘴，跟个吃饱喝足的傻狗一样。
这是，等待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童子，正是前几日他们来踩点时看到的那两个。
“各位来送行的亲眷请留步，书院只允许学生进入。”
此话一出，来这里不少像桑溪一样来送家人读书的，都纷纷与学生嘱咐几句，便要分离。
桑溪将那个食盒提在手里，空空如也的食盒提起来并不重，桑溪没什么好嘱咐的，顾怀山自己便能处理好所有的事。
想了想，她简单道，“好好读书，不要担心我。”
顾怀山点点头看向她这几天好的很快的胳膊，本来有些轻微骨折，但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苦尽甘来，伤口好的很快，如今已经把脖子上的纱布给撤了。
“小心自己的伤，有什么做不了的活等我再说，不要勉强。”他有些不放心。
桑溪点点头，哭笑不得，怎么变成顾怀山不放心她反过来嘱咐她了？
她道，“好啦，知道了。”
转头对一旁的闻骁道，“闻小少爷也好好照顾自己，别贪玩，好好读书。”
她早就把他当成了乔安他们那种需要照顾的弟弟们。
闻骁道，“好啦我知道，这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书童拦着依依不舍地亲眷，很快，学子们便从门内进入了。
白鹿书院是东阳郡最负盛名的书院，东阳太守便是从这里考上去的，这里也出过几个名士，甚至几十年前，还出过状元。
院内有几百名学子，内里假山流水，大抵是院长喜欢，里面种着不少树，冬日里的寒梅，春日里如雪的梨花，夏日里荷香阵阵，秋日里簇簇海棠，此下正是春日，暖阳下，各个书屋之前，俱是一树梨花白。
他们站在空地上，最前面是引路的书童，这次来的大约有四十个人。
书童一一收了他们的推荐信，带着他们沿着书院鹅卵石小路一直往里走。
顾怀山和闻骁在人群中，跟着书童，不一会儿，就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面前，屋子四方开着窗，内里一览无遗，大约摆了二十张书桌。
一张桌子仅供一个人入座。
闻骁道，“二十张桌子？不会还要考试吧？”
正如他所想得那样，周围不少人显然都猜到了。
通过考试，前二十名可在这间屋子里继续读书，而后二十，就不得而知。
人们不约而同变了脸色，能进白鹿书院读书的，都是寒窗苦读，有些天赋的学生，自然心高气傲，不想落于人后，骤然猜到要考核，不少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大家都是来自于各个镇上或者郡府的，今日多是第一次见，还不了解在场人的深浅，所以都有些忐忑。
引路的童子走了，从书屋里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削，不苟言笑的夫子，夫子手中拿着戒尺，负手而立，看向下面的学生，就如同看向门口那棵梨树一般，眼神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若是能在一刻钟之内答出我的题目，便留下来，只取前二十，后面的都去中等班。”夫人声音不怒自威，毫无人情味，好像是一个机关一样，古板平缓。
像从书中走出的严师。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人疑惑道，“若是咱们都答出来了，前二十又要怎么选出来？”
“大约是凭夫子对咱们答案的品评。”
“那不是全凭夫子一人的喜好？考试还有三位考官联合批改试卷呢。”
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闻骁觉得好笑，小声在顾怀山耳边道，“没有实力的人才会有这么问题。”
“殿试一样也只有陛下一个人评判。”
虽然是耳语，不过他嗓门大，还是不免有声音传到其他人耳中，很快便招惹了一堆不满的目光。
闻骁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甚至还摆出鬼脸，把别人气得够呛。
顾怀山皱了皱眉，道，“息声。”
闻骁立马不说话了。
第134章 一炷香，一个奇迹
“聒噪。”上方的夫子听到下面的悄声耳语，顿时不悦，脸色沉沉，俨然在发怒的边缘。
学生们顿时如小鸡一般缩着头，不敢说话了。
夫子矍铄的眼神扫了下面一眼，点了几个人。
“你，你，还有你，出来。”
几个人疑惑不解，不知道夫子为何点名，但还是乖乖站了出来。
站成一排。
夫子拿出手中的戒尺，意味不言而喻。
几个人都明白了，自知理亏，只好乖乖伸出手。
夫子冷着脸，啪啪几下。
第一个原本不以为意，毕竟以前读书的时候也被夫子拿戒尺敲打过，然而，下一秒，“啪”的一声，手上传来剧痛。
他“嗷”地哀嚎一声，手心顿时红成一片。
后面的人不由得身体一震，看到他通红的手掌，和抱着手掌哀嚎的场景，暗暗咽了咽口水。
夫子却没有停下，一个一个敲了过去。
后面的人即使早有准备，却仍旧疼的心神一跳，险些像第一个人那样嚎叫。
夫子打完人，脸色丝毫未改，像是一开始那样没什么表情，不苟言笑。
“老夫姓沈，可以叫我一声沈夫子。你们既然进了白鹿书院，便是这里的学生。我平生最烦两件事，聒噪和心神不正。”
“今日只打一下是因为你们只是第一次犯，以后就说不定了。”
他们进学院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
闻骁不禁犹如小鸡仔一般，不敢说话了。
他最怕被打了，以前的夫子不兴大人那套，但是因为生性顽皮，又因为直肠子性格经常闯祸，一闯祸就会被他爹拿着扫帚满院子追着打。
方才被打的那几个便是最开始说话的三个人。
沈夫子的性格就像他的长相一样严肃，众人都不敢再多言。
沈危看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安静地等着，才稍加满意，道，“考核很简单，绕着书院外围跑两圈，最先到达的二十个人便可以待在上等班，时间限时为一炷香。超过了也都停下来，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两圈？一刻钟！
众人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考核方式！
他们原本以为是吟诗作对，或者现场策论，有的已经暗暗回想诗书经卷的内容了，结果谁都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而且，整整两圈，不仅要在一炷香内跑完，还要占据前二十！
众人都震惊地想起白鹿书院的占地，这估计，跑一圈都得三里地了吧？
都是读书人，有的从小便只读书，四体不勤，饭来张口，一心只想考取功名，没怎么锻炼过，仅有的锻炼可能就是从家去书院的那几步路，有的甚至那几步路都是坐马车过去。
从来没想到还有这种考核方式。
沈危看了看众人之中有的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补充道，“未过十一的，一圈半就好。”
紧接着，在众人尚且还换不过来的神色之中，童子找来了一炷香，沈夫子亲自点燃。
因为先前的教训，闻骁不敢说话，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顾怀山。
他从前天天爬树摸鱼，到处乱跑，体力倒是还可以，但是从来没有一口气跑过这么久，也有些发憷。
顾怀山朝他做了个跟紧的手势，闻骁乖乖跟上。
两个人率先把衣角掖在了腰带之上，站在了起点上，跑了起来。
沈危看向余下发愣的众人，“再不跑就直接去中等班。”
众人顿时都回神，看着已经跑了一段路的顾怀山两个人，咬着牙冲刺，紧紧跟上去。
顾怀山最开始跑得很快，闻骁险些跟不上，但是看到后面紧追猛赶的人，咬咬牙，也就跟上了。
顾怀山逐渐地慢下了脚步，闻骁还是跟在他身侧，他不爱说话，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闻骁才跑了半圈，就已经感觉到肚子里仿佛有火在烧，双手双脚像是灌了铅，迈不动了。
“顾兄……太累了……”气喘吁吁，舌头都耷拉了出来，迈不开步子的他，逐渐跟不上顾怀山稳健的脚步。
顾怀山皱眉，“坚持。”
仅仅两个字，却像是给闻骁注入了力量，像是一道清凉的山泉灌入心间，闻骁灵台清明了一些，咬咬牙，追了上去。
两个人差不多落了身后一众人半圈。
闻骁跟着顾怀山跑，一开始生不如死，感觉自己马上要暴毙了，脚步趔趄，意识都有些模糊，但是跑着跑着，却好像麻木了一般，逐渐感觉不到累了。
“顾兄，你真的不累吗？”
最后一圈半，他忍不住问道。
顾怀山好像全程很轻松，一点都不像他这么狼狈，甚至都不大喘气，天知道他方才都要死了！
然而，顾怀山却摇摇头。
闻骁默了默，几乎要奉他为神。他看了一眼后面，后面零零星星跟上来几个人，但也落后他们大半。
闻骁终于在后面红通通的脸，气喘吁吁的呼吸，还有踉跄的脚步之中找回了一点自信。
忽然，顾怀山道，“跑。”
闻骁回过神，一看顾怀山，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射出去！
闻骁都要惊呆了！
这还是人吗！
他赶紧跟上顾怀山的脚步，不过跑了这么久，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了，速度只提上去了一点。
顾怀山最先到达终点，站在原地，缓了缓，沈危还是没什么表情，对他是第一名也并不动容，倒是童子手中捧着托盘，上面十几个茶杯，还有一壶茶，茶杯已经倒满了水。
“公子，可以喝一点解渴。”
随后跑过来的是闻骁，一跑过来，他就不管不顾地要瘫倒，被顾怀山伸手扶住。
顾怀山拿出桑溪早已准备好的水袋子，大发慈悲地拿过一个空茶杯，倒了一些水，递给闻骁。
他知道桑溪准备的水有奇效，一开始当是井水，但是后来，便有所察觉，他逐渐感觉到桑溪不同于常人的表现与智慧，还有这神奇的水。
不过，他并不打算主动问，等着她主动告知。
此刻，灌了闻骁这一小杯茶水，看到他缓过来的样子。
心下稍微放心。
跑过来的时候，闻骁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脸色嘴唇全无血色，脸色像是中元纸糊的小鬼，要是不救下一秒便会死去一般。
他算是还了闻骁曾经试图帮自己进白鹿书院的恩情。
第135章 我想学武
闻骁喝了几口水，渐渐缓了过来。
而在他缓过来之后，后面的学子们也断断续续跑完了全程，等到第二十七个人跑到的时候，那一炷香燃到了最底，最后一点红熄灭。
沈危看了书童一眼，疏通会意，立马跑去通知后面的人直接跟着他去中等班，而前二名则留在了这边，便是上等班。
顾怀山和闻骁是名副其实的前两名。
沈危留给了气喘吁吁的学子们一点喘息的时间，让他们半炷香后进书屋，自己则拿着那把戒尺，背着手进了书屋。
脊背挺直如松，步子沉稳，步子都一丝不苟。
屋外顿时响起了细如蚊声的交谈声。
闻骁道，“为何夫子要选这种考核方式啊？这是文状元，又不是去考武状元，最后看得也是学问，谁会在意跑步啊。”
他疑惑地挠挠头，“我爹说书院的沈夫子脾气古怪，果然是真的，这种怪事恐怕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他看了看顾怀山，顾怀山眼神还停留在沈危站立的地方。
闻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顾兄在看什么？”
“说起来顾兄你可真厉害啊，我跑两圈之后累得都快死了，没想到你不仅得了第一名还面不改色，简直是神啊。”
顾怀山看着书屋之中那即便坐在椅子上都脊背挺直，宛如卧弓。
他垂下眸，“沈夫子是练武之人。”
闻骁没听到他的话，“什么？”
顾怀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到了时间，学生们都进了屋子。
待到二十个人都进了屋子，沈危看着底下的学生们，“你们不要因为这次侥幸进入上等班便沾沾自喜，以后一个月考核一次，若是成绩不好，随时都会被中等班的人换走。”
底下有一个学生举起了手，“夫子，以后的考核方式也是围着书院跑吗？”
沈危道，“一个月的考核之中，体考占两分，文考占八分。”
底下的人顿时都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还这么没道理就好。
闻骁同样跟着他们放松了一点，不过，他想到自己的文考成绩也不怎么样，顿时又重新担心起来。
顾怀山全程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待到晚上下学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走了，只剩前面的夫子与顾怀山。
沈危看着手中的书卷，不闻不问。
顾怀山走上台，“夫子，学生有一事相求。”
沈危头也不抬，“概不应求。”
顾怀山道，“夫子在这里，不就是在等学生来找您吗？”
沈危终于从书卷之中抬头，看向势在必得的顾怀山，一丝不苟的眼神有一些波澜，“胡言乱语。”
“你有什么请求？”
顾怀山颔首，“学生想求您教我武艺。”
“为什么要学？科考考的是吟诗作对，文章策论，又不是拳脚功夫，学这些有什么用？”
顾怀山垂着的眼神掀起来，眼中一丝光亮，“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