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识,你真好看。”
他道。
对不起。
他又在心中道。
柳识香有些羞涩,抬头看了他一眼,腮上粉红,眼睛微垂,眸中含水,恰巧一片海棠花瓣垂落在她的头上。
恰巧在她的头顶停留。
娇嫩的粉色,却不及她半分春色。
那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柳识香好不容易给他包扎完了伤口,柳识香牵着他的手,看向身后一直冷冷看着这一切的桑溪,与她背后犹如石像的顾怀山。
柳识香咬了咬唇,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李桥皱了皱眉,见她跪下,想把她拉起来,柳识香却执意跪在地上。
“桑姑娘,顾公子,我为以前我做过的事情道歉,不求你们原谅,若是怪我怨我,便冲我来,总之,我会……受到惩罚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而后,余光看了看一旁的李桥。
“只求你们不要怪阿桥哥哥,以前是我鬼迷心窍,想要投机取巧地赚钱,才使了不入眼的阴谋,这些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他半分。”
“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他还要考取功名,我随你们处置,为你们当牛做马都可以,只求你们……”
“够了!”
话还未说完,李桥便沉声打断她的话。
李桥随即强行把她拽起来,换自己跪了下去。
他冷着脸,道,“虽然我不服你,但是我随你们处置,不要迁怒她,不管是食神节,还是今日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她最多算个被我的甜言蜜语哄骗的无知少女,不关她的事。”
肩膀忽然被抱住,柔软的发丝贴在脸边,柳识香抱着他,哭道,“阿桥哥哥……”
桑溪看着这一出郎情妾意的闹剧,脸色沉沉。
“不管你们怎么往自己身上揽罪责,都改变不了你们是共犯的事实。”
虽然刚才的戏码很是感人。
可是桑溪却没有忘记,食神节,自己差点被陷害抄袭,差点丧失比赛资格,也忘不了刚才看到“顾怀山”的时候,万念俱灰,心仿佛被剜了的感觉,更甚至,若不是她把那木门收到空间中,就被李桥那致命一击砸死的事实。
虽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神展开。
她今日才知道李桥与柳识香还有这样的关系。
根据闻骁那会说的消息,李桥家境普通,然而平日里吃穿用度却可以称得上是上等,可见柳识香背后做了多少努力,简直是把最好的都给李桥。
若不是柳识香方法不对,她也要敬她三分。
“那你想怎么样,报官,还是让我身败名裂?”李桥跪着,若不是为了柳识香,恐怕他早就站了起来。
“提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
“只要你放过阿识。”
李桥看着桑溪,明明是求人,眼神却桀骜不驯,只有在提到柳识香的时候,才有几分温柔。
桑溪道,“那好,我要你一辈子不参加科考,。”
“好。”
“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
柳识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五指成刀,竟然一手刀,劈在了李桥脖颈处,李桥一时不察,眼中闪过震惊,紧接着就软倒在她怀中。
桑溪眯起眼睛,“你会武?”
柳识香从地上拾起外袍,盖在李桥光罗的上身上,摇摇头,“不会,这是我看阿桥哥哥练武学的。”
她伸出手,原本凌厉的动作仿佛只是一个幻觉,那只手小拇指处已然通红,手发着抖。
桑溪看向顾怀山,顾怀山摇摇头。
看来真的没有练过武。
紧接着,柳识香道,“求求你,不要让他放弃科考。”
第167章 不足之症
桑溪道,“凭什么?若不是今日顾怀山动作快,我们可就被砸死了,他凭什么不能偿还?”
柳识香自知理亏,但还是道,“我可以替他还罪。”
桑溪看着她,道,“你怎么还?”
柳识香抬起头,脸颊在炽阳中,竟然有一丝透明,妆被哭花之后,嘴唇上没什么血色。
“拿命。”
桑溪疑惑地看着她。
柳识香道,“你们不知道,我有先天不足,前几天,去郎中哪里诊治,已经没几天可活了,所以,不管你们提出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只要我能做的到,就算让我现在就去死也行,只要别让他放弃科考。”
桑溪看着她,她脸上没什么血色,这才是她每天都刻意把妆化的很明媚的原因,若不是化了妆,底下已经是一个将要干枯的躯壳。
根本没有花季少女的娇嫩。
桑溪看着她的眼睛,一时分不出真假。
柳识香看她不信,把手腕送到她面前,“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若是桑姑娘不信,大可以找一个郎中来号脉,桑姑娘若是懂一些岐黄之术,也可以看看我的脉象。”
竟如此坦诚。
桑溪看着她,在脑海中对小土地说,“有没有办法辨别她话的真假?”
瞬息间,小土地便道,“简单,她说的是真的,我一看便知。”
小土地的话很有信服力,桑溪看向柳识香,道,“不必,暂且相信你。”
柳识香苦笑一声,“对不起,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我好不容易才劝说让他去科考,只想在死后,让他有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念头,若是连科考都放弃了,我不知道,他以后还要怎么活。”
“还是要对桑姑娘说一声对不起,我当时得知自己没有几天的时候,只想着快点赚钱,赚更多的钱,来让他以后的路好走一点,所以才剽窃了你家的菜,实在是对不起。”
“他为了我做了很多,即便我一开始就做错了,他也为我出谋划策,为我报仇,其实归根结底,是我的责任。”
“所以,罪责都在我身上,求你放过他。”
三月的天,太阳逐渐强烈起来,强光照射之下,桑溪只看到了她将近透明的皮肤。
以及,地上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李桥。
“我答应你,只是,若有再犯,我决不轻饶。”
桑溪缓缓说道,她牵起身后顾怀山的手,“你们好好说说吧。”
桑溪下巴轻抬,柳识香循着目光看过去,看到身后满眼通红的李桥,骤然惊得后退两步。
桑溪拉起顾怀山走出了院门。
走出时,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门口,两棵柳树在微风中摇曳,柳枝犹如少女的发丝,上面的红色飘带,像是发带,又像是祈福的布条。
顾怀山身上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衣服。
“李桥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就从学院出来了?”
十指相握,两个人在路上慢慢地走,桑溪问道。
顾怀山道,“他说,你因为食神节得罪了一些人,若是再不去看看,恐怕就要被人……”
剩下的话,被他封在口中,没有说出来,但是通过他阴沉的眼神可以看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桑溪有些不可置信,“就这样?”
顾怀山点点头,“就是这样。”
“如此拙劣地谎言,就把你骗出来了?”桑溪简直想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话的,也能当真。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呀,若是真的出了事,也不该是李桥去告诉你呀。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李桥吗,怎么还会相信他的话,不觉得他是在玩弄你,或者是给你下了圈套?”桑溪不理解地问道。
顾怀山道,“可是,事关于你,我不能不信。”
即便他心中也认为是假话,但仍旧害怕万一是真的,他错失了救她的机会,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不得不信。
自从第一次她忽然消失之后,他心中就已经埋下了害怕的种子。
她是软肋,是他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
那无能为力的滋味,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所以即便是谎话,他也不敢轻易断定。
顾怀山转过头看向她,“我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
桑溪锤了他一拳,“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傻子似的中计,我险些就以为……以为你移情别恋,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说着说着,当时没有发泄的委屈,仿佛忽然就上来了。
气得她打了顾怀山好几下。
只是顾怀山皮糙肉厚的,她那点力气打在身上,根本就不够他叫疼的,甚至,他还要仔细伤了她的手。
等她打够了,顾怀山把她抱在怀中,大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怪我,以后会多加防备的。”
“还有,我永远都不会移情别恋的,你要相信我,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要喜欢你。”
桑溪在他怀中,咬了咬他的脖子肉,直到咬了个牙印,才松口。
咬完有些心虚,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人。
她轻轻推了推顾怀山,“快放开我。”
顾怀山听话地放开。
两个人继续往铺子里走。
天色已晚,顾怀山又衣衫不整,而且因为绑他的绳子勒的太紧,身上都有淤伤,甚至手腕都出了血,桑溪便差人给白鹿书院带过去口信。
也赶紧派人去吧闻骁找回来。
不一会儿,闻骁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看到完好无损的顾怀山,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天呀,顾兄,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见不到你,我有多着急,就连沈夫子都差人出去找了。”
“还好你没事,要不我可就要哭了。”
桑溪给顾怀山拿来换洗的衣服,隔着屋子,便听到闻骁大大咧咧地声音。
她走进屋子,顾怀山正在给自己上药。
“还是小溪姐厉害,一出去,就把顾兄带回来了!”
桑溪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糟了,她怎么忘了这茬了!
为了找到顾怀山,她可是赔了五点幸运值!
整整五点!
桑溪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第168章 倒霉只是小事
似是在验证她的想法,还不等她把手中的衣服仍给顾怀山,房梁骤然就哐当一下掉下来,原本还在给手腕伤口上药,看到那端的惊险,瞬间站了起来。
即便已经经历过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桑溪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眼见房顶的房梁掉落下来,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出,桑溪顿在原地,巨大的意外使她只来得及向上看到了房梁掉落下来。
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能做的只有闭起眼睛。
闭起眼睛的前一刻,脑海中都是,这该死的补幸运值,又来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反倒是感觉身子骤然一轻,双脚忽然离地,桑溪意外地睁开眼睛,入眼是顾怀山有些脏乱的中衣。
她猛地抬起头,在巨大的惊吓之下,并没有听到那房梁落地的声音。
这时,那掉下来的房梁,正落在顾怀山脚边。
只差一点,那房梁就会砸到他们两个。
桑溪抬起头看向顾怀山,顾怀山微微弯着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保护在怀中,若是房梁掉下来,毫不怀疑,那看起来便很重的房梁便会直接砸在他身上。
身后,闻骁一脸后怕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切,“天呐,顾兄,小溪姐,你们没事吧?”
顾怀山心中亦是后怕,这让他想起了上一次,还没有来郡府之前,那连续几天桑溪的霉运连连,仿佛那时候桑溪像是要把一生的祸事全部经历一遍一样。
那时候,有似曾相识的一遭。
在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时候,房顶忽然坍陷,他却没有来得及保护她。
还好这次,及时护住她了。
顾怀山在闻骁关心的眼神之中,摇摇头,把桑溪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怀山隐隐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噩梦恐怕又要重演。
也许,她又要开始经历那些莫名其妙地祸事了。
桑溪捂着胸口,上一次补幸运值时,是在第二天,这次却是,没到一个时辰,就开始了。
桑溪在脑海中问,“方才,是因为幸运值?”
小土地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桑溪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心梗。
鸡飞狗跳的祸事又要接二连三地上演,好在一回生二回熟,桑溪这次已经有了准备。
她赶快把闻骁送走,然后匆匆关了铺子,尽量不连累其他人。
顾怀山恨不得时刻守在她身边,桑溪站在了一个空地之上,确认周围没有忽然倒下来的房梁之类的,才站住。
顾怀山被桑溪派去找工匠尽快修理。
等修完,天已经黑了。
外面断断续续燃起了灯,灯火通红,花灯流转。
顾怀山做好了饭,在院中支起了一个桌子,把饭菜摆到院中,三月的天,没有夏日烦人的蚊虫,院中暖风徐徐,仿佛撩人的轻纱拂过。
自从上次做过饭之后,顾怀山已经有了经验,他没有再自己动手炒菜,而是把白天桑溪就已经调制好的锅底摆在了桌子上,白天关门地有些早,还剩下一些菜,分量正好够两个人吃。
顾怀山把涮菜准备好,给桑溪烫好之后,又吹凉,才放在她的盘子上。
桑溪细嚼慢咽,上一次已经吃过被噎住的亏,小心翼翼地吃完了饭。
正要起身,却忽然被绊了一下,随即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速度之快,等在前面拿着碗筷要去厨房洗的顾怀山回头看时,桑溪已经不可避免地向后倒去。
他就要扔下手中的碗筷去接她。
却无济于事。
只差一点,他的手指从她身前不过一毫处划过,桑溪“砰”地一声向后倒去,顿时摔得眼冒金星!
顾怀山连忙跑过去。
后脑传来闷痛,磕的头头晕目眩,顾怀山投鼠忌器,怕她摔到了哪里,也不敢轻易扶她,在她旁边紧张地问道,“哪里摔到了?需不需要去看郎中?”
他的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就在耳边。
脸仿佛被分成了好几块,眼前色彩五光十色的。
桑溪闭了闭眼,将那光怪陆离从眼前驱逐出去,看着眼前终于“恢复正常”的顾怀山,摇了摇头,“没事。”
顾怀山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是桑溪知道,后脑肯定也会鼓起一个大包。
不过,比起白天那房梁的几乎致命的伤害,还算是好受一点。
她正要在顾怀山的搀扶之下起身,却忽然感受到脚踝一股钻心的疼痛。
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