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身子一哆嗦,手背上已红成一片,但依旧不敢将手缩回。
“一万两,整整一万两啊!”白仁心感叹着,完全不管病人还在身前,“这可是自医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单生意!”
“你若是给我搞砸了,就自己收拾铺盖滚蛋吧!”白仁心喝道。
“是,小姐。”飘雪手中动作不敢停,低眉应了一声。
“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在给病人做按摩的时候,要将自己的双手想象成流动的水……柔弱无骨一词知道吗?”
白仁心又一记戒尺打在飘雪手背上:“那有钱的大人说了,这两天就要接这小姐回去,我答应过的……若是没能让她好起来,岂不是要砸了我这仁心医馆的招牌?”
“是,小姐,飘雪会努力的。”飘雪低声说,手上动作不敢有丝毫停顿。
“不是努力,是尽全力!”白仁心抱着手臂反驳道。
“是,飘雪一定会尽全力的!”飘雪立马改了口。
“这里就交给你了,”白仁心将戒尺往旁边桌子一丢,“本小姐喝酒去了。”
“是。”飘雪应声,手中动作不停,目送白仁心离去。
白仁心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到得院门口,她素手一伸就重力推开了院门。
顾之安一见她清丽秀雅的脸便往墙角缩了缩,顾让清却嬉皮笑脸的迎上去,嬉笑问道:“飘雪都快让你给打坏了。”
“你懂什么?”
白仁心反问一句,素手落在顾让清面具上,随后猛然一推,顾让清被推得一个趔趄,让开了道她才再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将这面具摘了,看着挺渗人的,我都被你们吓了多少回了,你们说说,啊?”
“我家大人说了,若是我们摘了这面具,就要打断我们的狗腿。”缩在墙角处的顾之安小声说了一句。
听到这句,原本一本正经的白仁心笑出了声:“我说你们可真有意思……你们家大人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想抢我医馆呢。”
“你这医馆这么穷,劫匪都不一定会看得上,”顾让清砸舌,“再说你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银子吧。”
“当然没有你们打劫赚钱啦,”白仁心笑,“要是我混不下去了,就同你们一起打劫去。”
“我们家大人不收女子。”顾之安说。
“那我女扮男装。”白仁心来了兴致。
“再女扮男装也改变不了你是女人的事实,”顾让清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怀好意,“我们倒是不介意的。”
“君依大人若是不高兴的话……”顾之安说。
还没说完就被白仁心打断了话:“会被打断狗腿对吧?”
“是是是。”顾让清搓手。
“你们的狗腿,现在不是好好的嘛,”白仁心撇嘴,“万一有一天真被打断了腿,就来我仁心医馆吧。”
“但愿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医馆。”顾让清说。
白仁心没有再废话,扔下他们便出去了。
“这姑娘如何了?”顾之安小声的问,又盯了盯别院里面,只能看到一堵被月光浸染的墙。
内里门紧闭着,一直没有打开。
“应该没什么大事吧,烧也退了,”顾让清说,“仁心医馆算是这里最大的医馆了,毕竟她还有神医的医术。”
“若是在京城就好了,”顾之安说,“这样的话这姑娘的伤,兴许还能好得快点。”
相比乡野村医,还是宫里的御医更有说服力点。
“我们得请两个丫鬟过来,当她们照顾她才成。”顾之安又说。
“医馆里不是有白仁心和飘雪吗?”顾让清问,“她们两个就够了,这医馆又没有别的什么病人。”
“君依大人只说把这姑娘交给我们,却没说我们可以暴露身份啊。”顾之安说,凡事他比哥哥要想得远,心思也更细腻些。
“对啊!”顾让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今日便是太子殿下生辰,君依大人不可能有机会离开,他要来这里最快也得是明天了,”顾之安说,“而且这姑娘也仅仅只是个丫鬟,君依大人也不太可能会亲自过来接。”
“让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不就好了嘛,”顾让清说,“弄个马车什么的,慢慢走,花个三五个月,就能到京城了。”
“但是君依大人在临走之前又说了,让这姑娘在这里等他,还说他一定会回来这里。”顾之安又说。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好?”顾让清问。
君依虽然不至于会真的打断他们的狗腿,但是他们还是怕他生气,因为生气的君依很可怕,那种气压能活活将人压抑死。
“等,”顾之安说,“我们不能让这姑娘看到我们还在这里,不然的话事情就暴露了。”
“对啊,哪有绑匪照顾被绑架的人的,”顾让清说,“我们确实不能在这里呆了,看样子这姑娘就要醒了。”
主意拿定两人便偷偷潜了出去,找白仁心喝酒去了。
第47章 唯一的办法
“姑娘这伤,多久能好?”
顾让清殷勤的为白仁心满上酒,问。
白仁心将面前酒杯往前面推了推:“她这伤得慢慢养,再过三五日,坐马车回京城也是可以的。”
“她还昏迷着吗?”顾之安问,“这都八九个时辰了。”
“淋雨造成的高烧已经退了,之前的大夫处理得很好。”
白仁心说,顺手将杯中酒饮尽,顾让清又为她满酒时,她又再说道:“一般来说这种高烧退下一两个时辰便会醒。”
“那是遇到了别的情况了吗?”顾之安问。
“她身体里有很重的迷药成分,”白仁心盯了顾之安一眼,“因为一直没有用解药,就那样沉淀在了她的血液里,这应该是很多次的积累所致了,这一次的淋雨和奔波成了诱因。”
“很严重吗?”顾让清问,之前他们兄弟还在说要让别的丫鬟来照顾盛风雪,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迷药过多过重会诱发许多病症,这其中对人影响最大的,便是关于自身记忆的问题,”白仁心说,“她都过了这么久都没醒来,我在考虑是不是得了记忆混乱症。”
“不应该是记忆缺失症吗?”顾之安吃惊,“我还从未听说过什么记忆混乱症呢。”
“在她半睡半醒之际,我试着去唤醒她。”白仁心说着,顾让清和顾之安很感兴趣没有打断她,都着急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白仁心丝毫没有停顿又继续说道:“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在她断断续续的回答里,我大致是听到了三个名字。”
“三个名字?”顾让清和顾之安对视,“我们不太清楚这姑娘的来历,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君依大人也没有同我们提起过。”
“三个。”白仁心比了三根手指,然后又说道:“我肯定是三个,因为我同一个问题问了她三遍。”
“是哪三个?”顾之安比顾让清平静的多。
“她回答得最多的是颜未,当时我还问她是严寒的严,还是颜色的颜,她很肯定的回答说,是颜色的颜。”
白仁心回忆起当时情景,又继续说道:“她还特意跟我提起,说后面一个字是未,未来的未,说她的名字代表的是有颜色的未来。”
“还有两个呢?”顾让清着急着,顾之安盯了他又摇摇头,他会意之后便闭了嘴。
“还有一个是空琴,她说是空响之琴。”
白仁心又小啜了口酒继续说道:“这个名字她只提及了一次,还有一个名字便是小泡沫,这个名字被她提及了三次,至于盛风雪这个名字,只要现在无论谁问,她都会回答。”
“飘雪问也是这样吗?”顾之安问。
白仁心默默点头:“我让飘雪也尝试过三次,每次都有盛风雪这个回答,再有一次空琴。”
“如此说来,盛风雪应该就是她原本的名字了。”
顾之安想了想又再说道:“后来她成了丫鬟,就被人改了空琴之名。”
“不是谁生来就是丫鬟的,”白仁心说,“若这姑娘生来就是丫鬟的话,也就不会有姓了。”
“确实是如此。”顾让清点头。
“那她可能什么时候会醒?”顾之安问,片顿又换了个说法,“又或者是她这记忆混乱症什么时候能好?”
“就像这次这个病一样,也需要一个诱因的。”
白仁心说,幽幽叹息了一下才又再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下那么狠的心,给她下了那么重的迷药。”
“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被君依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样。”顾之安嘀嘀咕咕。
先前给盛风雪下药的就是他自己!
但看样子盛风雪在之前,应该被什么人下了更重的迷药。
“她只是一个丫鬟罢了,知道又如何?难道君依大人还会替她讨回公道不成?”顾让清反问。
“那这里能治好姑娘的记忆混乱症吗?”顾之安问。
白仁心摇头:“或许她病不需要药,需要的只是一个诱因而已,或许是一句话,或许是一件事,又或许是一个什么她曾经熟悉的东西。”
顾之安叹息了一声,暗自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她的意念很强,就算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还是没有能够被人给掌控。”白仁心宽慰着。
“确实也是。”顾让清很赞同这个说法。
顾之安也默默点头。
先前盛风雪被他们以君依作为要挟的时候,盛风雪与他们对话时的条理可谓是清清楚楚,面上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怕神色,反而还被她拿住了主动权。
“那白小姐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得靠她自己?”顾让清问。
顾之安接过酒壶替白仁心满上酒后,这才说道:“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君依大人吩咐我们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
“她的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白仁心说,“等她醒后,若是她同意的话,我便替她开些化迷药的方子吧。”
“现在用不也一样吗?”顾让清问。
“还是保险些好,万一她在我这里出了事,你们大人怪罪怎么办?”白仁心撇嘴。
“也对啊。”顾让清挠头。
顾之安让顾让清继续陪着白仁心喝酒,他自己则折回了别院。
已过子时,便是太子殿下生辰当天。
直到这个时候盛风雪都还没有回来,并且还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
这期间雪姬回来过一次,但是还没有等舒舫她们找到机会和她说话,雪姬就又被别人叫走了。
“白天我去打听过了,公主府并没有一个叫空琴的丫鬟,”罗锦屏小声的说,“而且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最近有什么丫鬟被遣送到我们这里来。”
舒舫几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生辰宴头天事情最多,大家的分配都是乱的,基本是有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少了那么一两个人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所以,她们便让最精明的罗锦屏偷偷出府打探消息去了。
“按理说无论被派去做什么事情,至少在太子殿下生辰当天是要回来的,”舒舫说,“绮丽大人昨天也从外面匆匆赶回来了。”
“不会是空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吧?”映雪咬着唇角问,她一向胆小。
“看来茹仪公主也不在乎她,人不见几天了,也不带找一下的。”春良也说。
“人是雪姬带走的,只要她不往上报,茹仪公主就一定不会知道,”罗锦屏说,“而且被遣送到这里的丫鬟,又有谁被之前的主人惦记过?”
“难道我们只能束手无策了吗?”映雪问,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舒舫,“舒舫姐一向足智多谋,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我也是没有半点法子。”舒舫耸肩,无奈的说。
她决定再等两日。
她们在太子府没有一点地位,能做的也只能是等。
“那怎么办?”罗锦屏着急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的等着吗?万一空琴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就算她出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吧,”舒舫说,“连茹仪公主都不管,那么太子殿下就更不会管了。”
“再等等吧,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舒舫叹息了一声,最后说道。
几女无言,只能默默点头。
第48章 离别
君依的心情并没有好转。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做一个同样的梦,虽然知道,也都清楚记得梦里的每一个场景,但对他而言依旧是一次折磨。
他居然有点担心盛风雪。
“……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了啊。”
君依都快忘记了。
别院的门扉被人敲响,有些急促。
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君依起身过去亲自打开了门。
此人洁身着净明朗的白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看着着深邃幽蓝如深夜大海般眸子的环日褚,君依侧身让开了道。
“你也还没睡么?”环日褚进里来,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
君依没有回答,随他一同在旁边藤椅上躺下这才回答道:“做梦了,睡不着。”
两人都望着浩瀚星辰。
夜风开始变得凌冽。
“如何了?这新来的可合你心意?”环日褚直白的问。
“这种游戏我不打算再玩了。”君依答非所问。
“觉得太过无聊了么?”环日褚小脸红扑扑的问道。
君依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随你吧。”环日褚又再说。
“天快亮了,你还不去睡吗?”君依问他,难得他会在生辰宴半夜跑他这里来,以往可从来没有这么过。
“父皇说要送我一件大礼,我太激动了,睡不着。”在君依面前环日褚从不用摆架子。
“是要让顺贵妃过来,陪你过生辰宴么?”君依好奇的问。
环日褚什么都有,他已经想不到该送什么礼物给他,所以今年和以往一样,什么都没送。
环日褚需要的是陪伴,不会背叛、没有算计的陪伴,君依很清楚这一点。
没有算计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还在环日褚能接受的范围内,君依做什么都可以。
“没听到说起过,”环日褚失望的说,“母妃那边没有什么大动静,应该是不会来的。”
“也无妨,”君依说,“再过五日你就可以进宫去请安了。”
“从我记事起,父皇和母妃就没有跟我过生辰了。”环日褚失望的垂头,只会在君依面前表露他的心情。
君依伸手过去推推藤椅,让藤椅又再缓慢动起来,他才说道:“我会代替顺贵妃陪着你的。”
“母妃会送我生辰礼,但你不会。”环日褚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