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君依赶了马车来,所以她无法带着善佑一起上路,盛风雪只得再次将善佑拜托给舒舫照顾。
“好像被人追杀一样,”盛风雪边赶马车边想,“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着急的君依。”
“都过年了还着急着往外面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盛风雪想不明白,总想问一问,但又不敢。
君依只有到饭点的时候出来过,两人进了一家客栈,一如既往两人各自一间房,盛风雪照例在君依隔壁房间。
用了午膳,君依吩咐客栈小厮将前头的两匹马换了之后,两人又继续上路。
“马车不能停。”
君依这一路,就只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是惜字如金。
一如既往。
连多的一个字都不想跟盛风雪说。
盛风雪一路走,一路郁闷着。
直到夜晚再进入一家客栈。
君依递给她十套淡桃色的衣服,都配有小背袄,面料上层,是盛风雪目前为止穿得最好最舒适的冬装。
果然是男装!
“张花石之前说要帮我准备男装,君依却说别人送了他,又说不合适想给我穿,”盛风雪捏着绣有桃花的小背袄,“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帮我订做的嘛。”
盛风雪有点开心,也有点兴奋。
“之前他问过我喜欢什么花,看来都是为了给我订做衣服而问我,”盛风雪欢喜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君依大人啊,你不仅高冷还傲娇啊!”
事实证明君依还是有点儿人情的。
盛风雪为多了解了君依一层而激动不已,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华贵的寝殿里。
房里的每一个摆件边缘都装饰有大红绸,大到房间里最大的双人床榻,小到墙角放烛盏的木架。
连房间角落里绿植的树干上都系有红丝带。
双人床榻上的大红喜被和大红喜枕绣着金丝鸳鸯,左边床榻旁的小柜上整齐放置有一套折叠整齐的铠甲。
魏秀触手可及。
头发散乱的他侧身而睡,怀里搂着露出光滑肌肤的新夫人,两人默默无言。
严玉心背对着他,在被窝里偷偷摆弄着手里的一对巴掌大小的纯金鸳鸯,激动得睡不着。
从成婚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再睡着过,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一切无法置信。
只有当魏秀粗暴的贯穿她身体最深处的时候,才让严玉心有一瞬身处现世的感觉。
严玉心起身,慢慢的穿上精美的大红华服,华服上绣着的金牡丹的金丝轮廓,在烛火的跳动下闪耀不停。
魏秀睁开了眼睛,粗糙的手指抚过她光滑的脊背,惹得严玉心直颤栗。
“还不睡吗?”魏秀问,显得小心翼翼,“天气开始冷起来,夫人,你别着凉了。”
“嗯,将军你先睡吧,我会注意的,一定不会着凉,”严玉心头也不回,“我去隔壁看看,新婚贺礼得亲自归类才成,以后可是要还人情的。”
“夫人辛苦了。”魏秀说,在心里感慨严玉心的懂事。
他就没有想那么多。
“没事,”严玉心微微侧脸,“累了我自己知道睡的,白天也无什么事可做。”
“好,”魏秀点头,“明日我还得跟皇帝陛下商量军务,就先睡了。”
“嗯。”严玉心小心的起身。
香风瞬间就被带走。
魏秀觉得怅然若失。
魏秀身为居野国最受皇帝陛下器重的将军,他的府邸自然很大,但是大归大,里面却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生性木讷的魏将军不懂得浪漫,府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必须的实用的,直到严玉心嫁进来。
严玉心嫁进来之后就改变了很多。
从回门之后开始,她每天都会带着丫鬟仆人出门,然后指点江山般的买买买,新的摆件逐渐占据魏秀府上的空余之地。
白天买买买,晚上数数数。
他们婚房隔壁几个房间都堆着新婚礼物,严玉心整晚整晚的不睡,熬夜拆礼物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礼物分为四种。
特别值钱的,挺值钱的,值钱的,和不值钱的。
而她今晚则翻出了第五种来。
那就那种,一看就特别不值钱的。
在一个小玉盒里放着,玉盒很值钱,严玉心本以为里面放的东西会比玉盒更值钱,但是当她怀着雀跃的心情打开的时候,却失望了。
非常的失望。
一支极其寻常的木钗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玉盒里,严玉心捏着拿起来看,上面有古怪的纹路和精致的花纹。
“什么东西?”严玉心嫌弃的一撇嘴,一寸不落的看了个遍之后,她便肯定这东西一钱不值,“这东西也好意思当作新婚贺礼来送?——”
严玉心嫌弃的将那木钗往旁边一丢,顺手将小玉盒上贴着的“空琴”二字的字条扯掉扔在一边,这才将它放在玉石那一类,本想继续拆另外一份新婚贺礼,想了想最终还是挪动身子,将那木钗再捡了回来。
地板冰凉,严玉心却无暇顾及。
“万一很值钱呢。”严玉心这样想着,又再仔细看上面雕刻犹如蚯蚓一般的文字,严玉心从未见过自然是看不懂。
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一股子便宜木头的味道!
“果然不是什么值钱货!”严玉心心里烦躁得很,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这东西也好意思送过来?!”严玉心不知道“空琴”是谁,只认定自己被人给玩弄了,心情烦躁到一点就炸的她直接从地板上窜了起来,狠狠一脚跺在木钗上。
木钗竟然坚强的没有断!
严玉心更气,又再俯身捡起,握着木钗两头毫不犹豫的将其折成了两段……
将断裂的木钗扔往墙角的垃圾堆里后,严玉心的心情这才算是好转了些。
而后她又再坐回地板远处,继续拆另外的新婚贺礼。
第95章 温家雁伶
大年三十一早。
盛风雪又继续赶着马车上路,经过一天的马不停蹄,他们距离京城已有些距离。
她严格执行君依昨天的命令,将马车赶得飞快,又因为昨晚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所以今天她的心情比昨天更好!
盛风雪离开之后,整个偏院就只剩下舒舫一个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她就得一个人过年了。
虽然过年可以回去,但是她并没有多么想回燕子街。
舒舫用过早膳后,就开始独自打扫偏院,她打算趁着过年的时间,将罗锦屏她们之前住的房间也清理一下。
她才刚动手不久,零落便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过来,零落将这人交给舒舫之后就离开了。
舒舫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此人身着单绿罗团花袍,腰系祥云银带,脚穿一对黑皂靴,将手背在背后。
这个人就是玥影前日所见的林圣流。
“皇帝陛下命本丞相来传手谕。”林圣流站定,一字一句的说。
声如洪钟,一改他那摇摇欲坠的姿态。
舒舫呆立着,两个呼吸不到她便明白了过来,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林丞相,那个可以让皇帝陛下改变决策的神人!
舒舫屈膝慢慢跪下,双臂张开手肘往前掌心往下,指尖交叠慢慢平移到胸口,紧接着以额触地,手臂同时保持那个姿势手心放在地上。
“奴婢舒舫接旨。”舒舫恭恭敬敬的说。
“这手谕并不是给你的,”林圣流将手谕拿出恭敬的托在手心,“是给盛姑娘的。”
“回大人的话,这里并没有什么盛姑娘。”舒舫不抬头,恭敬回话道。
心里压抑着怒气。
虽然这手谕不是给她的,但是还是那个人的旨意,只要是那个人的旨意都会让她生出怨恨之心!
“哦……”林圣流稍微想了想,“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空琴’。”
林圣流的话语有些颤抖,连舒舫都听出来了。
舒舫虽然吃惊疑惑,但是并不敢抬头多问。
舒舫到现在才知道,之前的“空琴”,现在的“小泡沫”她姓“盛”。
“现在她也没有再用‘空琴’这个名字。”
舒舫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等了半响仍不见林圣流说话,她才继续说道:“她说名字被人改了,现在她叫小泡沫。”
“无论叫什么都好,”林圣流一向没有情绪波动,现在心里竟然生出了烦躁来,“反正皇帝陛下的手谕是给她的。”
“请问大人所谓何事?”舒舫战战兢兢的问。
“皇帝陛下叫她去相亲,”林圣流回答说,“时间定了,就在后天一早。”
“但是她在昨天早上就被人给带走了,”舒舫说,“暂时应该不会回来。”
“哦。”林圣流对这个回答并不吃惊,停顿了一下才无所谓的继续说道:“被带走就带走了吧,反正本丞相将手谕带到了。”
“接旨吧。”林圣流又说。
舒舫这才敢微微抬头起来,跪坐着将双手同时举于头顶,态度谦恭熟练。
林圣流将手谕轻轻放在舒舫手心里,舒舫双手托着手谕再跪下去,拜道:“奴婢,代小泡沫接旨。”
“不着急,”林圣流很平静的说,“等她回来再转交给她就成。”
舒舫本打算寻找盛风雪,然后将皇帝陛下的手谕,用最快的速度交到盛风雪手里,又听到林圣流这样安排,舒舫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再拜道:“奴婢接旨。”
“这不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林圣流说,“是本丞相私下的。”
舒舫诧异着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对方为人轻浮,不可靠,”林圣流说,“并非良配。”
好意的提醒,让舒舫觉得这个林丞相善解人意,但又想到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不能够违背,舒舫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我知道她被谁带走了,”林圣流说,“因为是被那个人带走的,所以这份手谕迟些让她看到也无妨。”
“奴婢还是担心……”舒舫惴惴不安的说。
没有谁真的敢跟皇帝陛下作对!
“既然这样你就去找她吧,”林圣流说,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说不定在找她的途中,又会发现什么别的东西来。”
林圣流意有所指。
舒舫听不明白,所以便没有应声。
“我知道你真实的身份。”林圣流突然俯身过去,轻轻地对舒舫说,舒舫的心尖偷偷颤抖了一下。
无动于衷。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被当年的人给认出来她也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若是你真的那么想寻求一个真相的话,”林圣流低声说着,然后半蹲在了舒舫身前,“你便可以相信君依大人。”
舒舫心尖又再偷偷的颤抖了一下。
依旧无动于衷。
她知道君依。
“整个环日国也只有他能,只有他敢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林圣流慢吞吞的说,“而且他追查当年皇太子案件,已经很多年了。”
舒舫还是没有应声。
试探。
舒舫曾经多次被人试探过,最后都化险为夷了。
她认为这一次也一样。
“这件事我也追查了很多年,”林圣流继续说,“查到最后什么线索都没有,于是我便同君依大人一起彻查了当年皇后娘娘身边的所有宫人,包括和她只见了几次的平民。”
“这是多么浩大的一个工程啊,”林圣流感叹着,“我们几乎将与温皇后稍微有点儿关系的人都调查了个遍。”
“幸运的是,我们最终找到了突破口,”林圣流自顾自的继续说,“就是和你关系很好的那个丫鬟。”
“你知道她现在跟谁走了吗?”林圣流问,随后又再自问自答,“就是君依大人。”
“你又知道君依大人为何要现在离开京城吗?”林圣流又继续问,“因为是想等着你自己主动去找他!”
“……”舒舫默默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林圣流一眼,然后又再垂头下去。
始终不发一言。
“没事,你也可以不用去找他们,”林圣流继续心理攻击,“反正他们最终都会查到。”
“只是到时候你再见皇后娘娘时,一定会觉得惭愧的。”林圣流最后说,然后直起身,离开了舒舫。
“皇后娘娘她还活着?!”舒舫颤抖着声,几乎是尖叫着问了出来。
“谁知道呢。”林圣流语气平淡的回答说。
“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既然没有尸体,那么就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存活于世。”林圣流又说。
“我可以……”舒舫猛然抬头起来,直直的盯着林圣流,然后又一字一句问道:“我可以相信您们吗?”
“谁知道呢。”林圣流回答得模棱两可。
“万一我也跟那些人一样,是来试探你的呢。”林圣流又说。
“自己的路得自己选,别人掺和不了,”林圣流再说,“自己选的路造成的后果得自己一力承担,别人代替不了!”
“总而言之,你自己看着办吧,”林圣流转身过去,“雁伶。”
“这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温皇后曾经为你取的名字。”林圣流最后说。
林圣流的背影渐渐地消失不见,舒舫的身子终于一软,瘫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雁伶”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这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是温娉婷还没成为皇后之前替她取的。
代表着诸多陈年往事的名字……
第96章 皇帝陛下的女子军团
林圣流送了手谕回来,直接进了自家书房。
环日明希每回出游都会住在他府上,虽然丞相府距离皇宫很近,但环日明希还是不想回去。
至少要呆够两天。
林圣流为人清廉正直,还极其喜欢安静,丞相府丫鬟仆人也很少,大都聚集在外院,过了内院就不见人影。
丞相府的人都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在府中,这几天众人会自动选择消失掉。
推开书房门,斜对面便见着了正站直练字的环日明希,林圣流看了一眼就关门走了进去。
先是将两旁的窗子都打开了,他这才到环日明希的案前去,然后躬身一拜。
环日明希一直转脸盯着林圣流的动作,等林圣流对自己行礼了,他才不满的抱怨道:“外面的鸟吵死了。”
“不是吵,”林圣流微微垂头说,“只因皇帝陛下来了这里,它们很开心,所以才叫得欢了些。”
“你一向看中自由,竟然也会将鸟养在笼子里,”环日明希将毛笔随手扔在一边说,“而且那些鸟不仅长得大,还生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