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摩拳擦掌。
那人眼底闪过惊恐,可林冲已断他手脚,卸掉他下巴,他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陛下,臣已拿下陈府上下一百二十余人,全部就地斩杀,幸而不辱使命!”
一人血气冲天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面目狰狞的脑袋。
正是号称“抄家灭口,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廷尉左监大人,执掌诏狱。
秦羽对上地上那人惊悚仇恨的目光,咧开牙,露出充满杀意的笑容。
林冲轻啧一声,这小子就会抢风头,跟疯狗似的。
楚芷虞默默地躲到一边。
不是她对秦王这边的人心存偏见,实在是,这一屋子的人,瞧着都像是恶鬼疯魔。
凑不出来一个正常人。
“疯子!”
“你们都是疯子!”
“老爷啊……”那人扭动着残破的身躯,哭着望着被秦羽当球踩在脚下的头颅。
“你们不是人啊,一百二十余口,你们连妇孺都不放过!你们会遭报应的!”
秦王起身,他赤脚踩在地砖上,脚踝清瘦,足型漂亮。
他俯身,在众人的视线里捡起断了的蛇头,而后走到贼人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手一松,那蛇头就恰好落入那人的脖颈处。
出于本能,断掉的蛇头恶狠狠地咬上,毒液注入,死死的咬着。
“啊——”
“聒噪。”
秦王嫌恶地伸出手,三水从暗处走出,恭敬地送上打湿的帕子。
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秦王说话还有些虚,“关入蛇窟,陪你的宝贝好好玩玩。”
秦羽扯开嘴角,“臣的宝贝们今日还没吃上大餐呢,多谢陛下赏赐!”
蛇窟?
楚芷虞想到密密麻麻的蛇在阴暗的洞穴当中扭曲缠绕在一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忌惮地瞥一眼子桑云阳。
日后可得更加谨慎行事。
林冲和秦羽拎着人退下,子桑云阳算了时辰让秦王准时出现在祭坛,便神出鬼没的消失。
宫人早已无声无息地收拾好残局。
秦王坐在床榻边缘,看着躲在角落里畏缩不前的妃子,“怕朕?”
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阴鸷地目光早就锁定了楚芷虞。
楚芷虞心有余悸地扑到秦王的怀中,“陛下,那蛇可将妾吓坏了。”
原本眼底凝霜的秦晟突兀地笑出来,他大手捏住楚芷虞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她。
“朕下令诛杀陈府满门,便是襁褓之中的幼儿也未曾放过;还把那喽啰扔入蛇窟……”
你却只惊惧于一条小小的毒蛇。
“陛下可瞧见那竹叶青了?”
“……”
“蛇斩首犹不死,尚可暴起取人性命,人也一样——”她抬眸,“斩草不除根,岂非给自己找麻烦?”
“哈哈哈。”秦晟畅快地笑出声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有趣啊有趣。
若是其他女子在这儿,定然于心不忍求情劝说了。
“你倒是与众不同,蛇蝎心肠。”
楚芷虞顿时眼泪汪汪,不依地轻轻拍在秦王的胸前,“陛下怎可如此说妾,妾不会什么大道理,也不懂你们男人的大事,只知道以小见大,蛇如此,想来人也如此。”
第59章 暴君孤单缺妖妃
秦晟和楚芷虞对视一眼。
他唇角上扬,“爱妃天真烂漫,天生聪颖,不染凡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自然不是庸脂俗粉能够比拟的。”
“妾愚笨,不敢揣摩陛下心思,若有说错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不,爱妃说的好,好啊。”
他把楚芷虞揽入怀中,捏着她的柔荑。
“世人都说朕是暴君。”
楚芷虞赶忙道:“那是他们道听途说,眼盲耳聋,不知陛下您……”
秦晟打断她,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扬起头来,凑近,彼此呼吸可闻,“朕倒是觉得,你可为妖妃。”
楚芷虞猝然屏息,一时还以为秦王发现了什么。
“暴君太过孤单,旁边缺个祸国殃民的妖妃。”秦晟轻声调笑,“爱妃觉得如何?”
楚芷虞在心中冷哼一声。
妖妃岂是那么好当的,若没有足够的能耐和仪仗,就要成为众矢之的,被唾沫星子淹死。
“陛下所愿,妾岂敢辞?”才怪。
秦王心情大悦。
玩笑过后,楚芷虞又心疼地捡起那花束,“花都被吓焉了。”
“三水,去捡几盆花赔给爱妃。”
门外传来三水的应声。
“这花可是妾亲自为陛下采摘的,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秦王耿直的问。
楚芷虞一噎,她跺脚,娇气地重复,“就是不一样。”
“妾亲自采摘的,陛下再看看吧。”
秦王此时心情好,自然愿意陪她继续玩下去,伸手接过花束。
“嘶——”
他眸光一闪,伸着沾染血迹的指尖,戏谑,“这就是你特意为朕采摘的花?”
他刻意地咬紧‘特意’二字。
楚芷虞懊恼地拿回花束,慌忙跪下,“都是妾粗心,没有将这花杆上的尖刺去除干净,伤了龙体。”
“伤了龙体,你可知该当何罪?”
秦王居高临下地望着楚芷虞,眨眼间又是那个阴晴不定,随时可以把人扔进蛇窟的暴君。
丝毫没有方才的温存和旖旎。
“妾百死不辞,求陛下给妾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她哀切地抬眼望着秦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让人产生|蹂|躏的|欲|望。
“嗯?”
楚芷虞知晓自己走对了,她腰肢轻摇,缓慢起身,走到秦王的面前。
盯着秦王,弯腰,缓缓地含|住,指尖的血滴。
轻轻吮|吸。
餍足的眼睛微眯,莫名地有些|色|气。
血,卷携着浓郁的龙气冲入口中,诱人的铁锈味勾动楚芷虞的味蕾。
她不着痕迹地加重力道,试图卷出更多的鲜血来。
一声轻嘲的哼笑。
秦晟玩味地捏住楚芷虞绵软的腮帮,迫使楚芷虞松口,离开他的指尖。
原本只是被刺了一下,若不是血滴摇摇欲坠地在上头,甚至都找不到伤口。
可被楚芷虞处理过之后,那伤口反而明显起来。
“放肆。”
他用力,捏的楚芷虞脸颊生疼,“将功赎罪?”
楚芷虞声音含混不清,“戴罪立功。”
秦王气急而笑,就这么捏着楚芷虞的脸颊,把她扔出门外。
“朕还在病中,别来招惹朕。”
啪——
大门狠狠地在楚芷虞的面前关上。
她迎接着外头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显然这些人都听到了秦王的最后一句话。
楚芷虞:……
看什么看,她才不是连病人都不放过的妖妃呢。
第60章 风雨欲来庄外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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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
位于山上的皇庄被夜色笼罩,树影婆娑,万物俱静,篝火炸裂开来的声音不时响起。
禁军牢牢地包围着空地上的祭坛。
火堆在北风的吹鼓下张牙舞爪,在秦晟的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三水身着暗色绣纹太监服侍远远地挥了挥拂尘,禁军们背对着祭坛远远地守卫着。
楚芷虞化作小狐狸,早早地潜伏进来,藏在石柱的后面暗中观察。
高高的祭坛上是神秘的阵图,八方锁链从石柱而下,牢牢地桎梏住中间的盘龙柱。
那盘龙石雕栩栩如生,龙威武庄严,可却朝天仰头,仿佛在质问什么,五爪紧紧勾在石柱上。
楚芷虞恍惚在它的脸上瞧见痛苦之色。
可金龙乃是皇室天子的象征,那些雕刻石雕的匠人怎么会犯下如此要命的疏漏?
楚芷虞再眨了眨眼,那石雕又是一副平常的模样,仿佛是她的错觉。
子桑云阳眉心浮现出淡蓝色的水滴印记,月华如水游荡在他的广袖宽袍上,衣袂飘忽,袖子和袍角上的水纹一闪而过。
他赤脚踩在祭坛下面的水上。
一步一步,踩着水向上而去。
祭坛中央,秦晟背靠着盘龙柱席地而坐,他垂着脸,单腿支着,一只手落在膝上。
子桑云阳走过的地方留下水迹,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启唇。
楚芷虞机敏地竖起耳朵,可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只听到祭坛下的水泛起波澜。
风声好像变大了。
楚芷虞一双兽眸熠熠生辉,她专注地望着祭坛上的祭司,心中关于对子桑云阳最后一丝的怀疑也消散。
他绝不是什么沽名钓誉的骗子,绝不是什么半吊子的忽悠。
冥冥之中,她感受到四周的灵气被调动起来,急躁不安。
水声也越发大了。
水波荡起的旋律仿佛蕴含着某种规律,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
秦晟闷哼一声,他搭在膝头的手背泛起青筋,指尖轻颤。
墨发披散,他垂着头,明明没有什么大动作,却让人觉得他正深深陷入痛苦之中。
轰隆——
天空一声巨雷。
楚芷虞猛地一抖,她被雷声惊动,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被子桑云阳影响差点失去意识,悚然一惊。
她灵台运转,逼迫自己提高警惕。
“呃啊——”
秦晟猛地一口鲜血喷出出来,身后倚靠着的盘龙柱龟裂,将石龙身躯紧紧缠住的八根铁链寸寸断开,洒落祭坛各处。
那石龙失去桎梏之后,反倒悲鸣一声。
在雷声中身躯产生裂纹。
狂风卷携着落叶灰尘扑簌簌地,霎时间视野模糊,鼻尖的气息也变得浑浊起来。
楚芷虞被风糊了眼,它避在石柱后面躲了躲乌七八糟的风尘。
因而也就没有看见在祭坛之上的秦晟面色惨白,白的如同没有生气的死人,他抓着自己的衣襟踉跄起身。
看向某个方向。
发丝缭乱,挡住他脸上的黑纹。
子桑云阳神色严峻,他扶住秦晟,让脚下已不稳的秦王靠在自己的身上。
空气中的水汽味道越发的凝聚起来。
……
外围
曹国公与秦浩仰头看着里面的异相,“祭司在为陛下设祭坛祈福。”
“皇兄这病难治的很,也只有祭司才能让陛下喘息几分。”
“可这祭司大人着实神秘,便是举行仪式也不许旁人观看,禁军远远避开互相监视,偷窥者剐霂削肉而死。”
第61章 雨大该结束了吧
“皇兄太苦了……”
秦浩的手搭在自己腰间镶着明黄色边的腰带上,他叹息。
“皇兄自小就在药罐子里长大,太子哥哥在世时,无人关怀任由他自生自灭,他便犹如孤魂野鬼一样被禁锢在宫里,笼罩在太子哥哥的阴影下。”
他的神色也暗淡起来。
秦浩的生母乃是青楼花魁娘子,先皇在世时去民间游玩,而花魁是臣子给先皇安排的解语花。
一夜风流,熟料花魁竟有了龙种,被秘密送入宫中产子。
虽然对外宣称花魁是良家女子,可后宫中的所有人都知晓她的真正身份。
他是妓子之子。
秦浩一哂,他连最低等的宫人都不如,秦晟哪怕再不如意,也有个皇后亲娘和太子亲哥,何须他来同情。
曹国公果然蹙眉,“陛下还用得着你来同情?”
“可笑,深陷泥潭之中的人还妄想同情被雨淋的人。”
“雨淋有人为他撑伞,你深陷泥潭只会越陷越深,在泥泞中窒息,没人会来救你。”
曹国公话音一转,蛊惑:“只有我,殿下,只要您乖乖听话,这龙椅迟早是您的……”
秦浩后退一步,“可、可他是皇兄啊,本王不曾肖想那皇位。”
曹国公嗤笑一声,“是不曾肖想,还是不敢肖想?”
他问完之后就扭头继续盯着祭坛的方向。
而秦浩则攥紧拳头咬牙,他身为皇子却有着难以见人的身世,花魁之子,这四个大字就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叫他难以喘息。
他只能讨好每一个人,不得罪每一个人,才能勉强套上一件衣服遮羞。
疾风暴雨,雨滴豆大,打的秦浩脸颊发疼,他站在雨里,举着伞也挡不住风雨。
“雨大了。”
曹国公喃喃,“是啊,陛下那边该结束了吧……”
风裹挟着水汽,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但更为浓重的,是掩不住的血腥味。
楚芷虞看着禁军互相残杀,剑雨飞刀密密麻麻地对准祭坛之上看起来虚弱至极的秦王。
“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纵然再这样的紧急关头,秦王还能笑出声来。
子桑云阳替秦王打伞,“陛下,您明日又该下不了床了。”
秦晟低低咳嗽,他举起手,露出手腕上绑着的袖箭,瞄准越过重围朝自己喊杀喊打冲过来的禁军叛徒。
“多嘴。”
杀意凌冽,他漆黑的瞳孔映着刺客突然停顿的身影,宣告着死亡。
雨太大了,被风吹的斜飞入伞下,打湿秦晟鬓角。
他唇色越发惨淡起来,却笑得肆意张狂,手上的袖箭无情的收割着人命。
战斗逐渐接近尾声。
秦羽和林冲抱拳,“陛下,禁军中余孽皆已肃清。”
“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皇室通行令,恐怕指使之人为皇室之人。”
秦羽将令牌呈上,“臣以为,或许是太后派的杀手。”
毕竟能将手伸到禁军当中的人不多,而太后的身份,更能给予这些杀手方便。
“不是太后。”
秦晟嫌弃地把令牌扔掉,“太后还没那么蠢,敢在祭司在场时杀朕,她早就学乖了,有祭司在旁,杀不掉朕。”
林冲粗粗的眉毛困惑而愤怒地皱在一起,“您可是太后的亲子,她老人家为何要杀您?虎毒不食子啊!”
第62章 雨天容易被雷劈
三水命人取了干净的披风来,给浑身冰冷的秦王披上。
秦晟淡淡地扫一眼林冲,压迫感十足,方才在战场上还杀人不眨眼的林冲缩了缩头,给了自己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