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更加验证了宋明月的说法。
认识女孩的邻居又大声反驳：“去医院可是要花钱的啊，她家那么穷，哪里有钱再去医院。”
宋明月反怼道：“到底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大不了我给她出钱，先把命保住才行，我们去附近医院，等下就麻烦你让她父母去医院找她。”
“好的好的，你真的是菩萨啊！老杨家这是遇到好人了啊。”
只有女孩死活不肯走，她本来就不想活了，心如死灰，又怎么舍得浪费钱。
时间紧迫，宋明月向她传递了一个眼神，没想到女孩绝望归绝望，倒是很聪明，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才跟她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宋明月才了解到，原来这个姑娘叫杨芳芳，就是省城附近郊区的人，母亲有眼疾，哥哥是个残废，家里只能靠父亲微博的修鞋工资生活，穷得一贫如洗。
父亲为了哥哥能传宗接代，更是在几年前就愁出了白发，直到最近，才经过媒婆介绍，让她家和隔壁农村一户人家换亲，那家闺女正值20岁，是个做家务的好手，可她哥哥却已经36岁，也是个瘸子。
杨芳芳死活不愿意嫁，她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对象叫杨建国，杨建国家里知道这事后，立马给他新娶了个媳妇，逼着两人断了联系。
杨芳芳心灰意冷，这才想着一心求死。
感情上的经历，杨芳芳跟原主很相似，但她远远没有原主幸运，生在一个人人拿她当宝贝的家庭中。
宋明月拿出帕子给她擦干眼泪：“那样的男人，怎么值得你放弃自己的生命呢，你还年轻，未来日子还很长，总归有解决办法的。”
杨芳芳摇摇头：“我没有办法了，活着太累了。”
“你先听我说，你家想换亲结婚，是为了传宗接代，那家在农村，恐怕更是为了生孩子，待会儿到医院，我们看看能不能给你开一份不能生育的证明，不能生孩子，他们十有八九不会要你，至于往后你想怎么走，还得要看你自己了。”
这边是省城，私有经济又慢慢放开，女孩子想要找份工作维持生机还是不难的。
陈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还真的是个机灵的人，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到。
离这边最近的医院是第一医院，陈澈舅舅家的表姐周茵茵在里面工作，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吃饭时间，周茵茵刚吃完饭，准备去宿舍休息一会儿。
陈澈平时就不爱跟人打交道，不过小时候他在周茵茵家长大，两人关系算比较熟悉。
周茵茵疑惑地问：“到底什么事情，你倒是说清楚啊。”
宋明月真的服了他，都求人办事了，开口有那么难吗？
她将陈澈往旁边推推，简单地将前因后果告诉周茵茵：“我知道这事很为难，您只要给我们开个条子，内容我们自己写，到时候真追究起来，责任都算在我们头上。”
“这确实违反了我们医院的规定，作为医生，我不可能帮病人撒这样的谎。”周茵茵抱歉地说。
宋明月也可以理解，“那算了哈，我们再想其它办法。”
“等等，现在是我休息时间了，门我暂时先不关，红章就在旁边，陈澈要来找我的话可以随时来。”自己表弟爱做好心人，周茵茵可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
宋明月立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不愿意亲自写，那么如果这个诊断单是她来写的呢，起码没有违背了她的医生道德。
宋明月点头跟她道谢，“表姐你真是好人啊！等事情办完了让陈澈请你吃饭。”
她一直以为宋明月只是和陈澈一起办了件好事，可听这语气两人好像认识一样，长这么大，周茵茵还没见过陈澈身边围绕过什么女孩子，立即更加好奇地问：“你和陈澈认识？”
宋明月大方地挽着陈澈的手臂：“是啊，我是他对象，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哈，救人要紧。”
周茵茵：“……”
这还真是个大新闻。
陈澈被她强行拉着，等他们事情做完，他才面容冷漠地说：“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我乱说什么了，咱俩都要成亲了，哎呦，难道是某人害羞不好意思了。”
陈澈被他气得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宋明月上前拽住他：“算了，算了，不逗你了，办正事要紧。”
他们让急诊室医生给杨芳芳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用听诊器听了心跳，测了血压，指标都没什么大的问题，让他们回去观察就行。
宋明月果断拒绝，一脸担忧地说：“医生，我这个妹妹从小就体弱多病，刚才又呛了很多水，到现在都还傻傻愣愣的，我们不放心，能不能住院观察一天啊。”
“可以是可以，但没必要，住院要交住院费，在家里观察也一样。”
“没关系，我有带钱，您给我开个证明，我去办个住院手续。”
办好住院后，没一会儿，医院里就涌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就是杨芳芳一家，后面跟着几位认识她的邻居，其中有两个也在落水现场。
见到闺女躺在床上，杨芳芳那有眼疾的母亲忍不住潸然泪下：“我可怜的闺女，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娘对不起你啊。”
她哥哥是个小个子男人，皮肤黢黑，一条腿断了，另外一条腿的脚下也穿个破旧不堪的草鞋：“妹妹，哥知道你不愿意嫁人，哥不强求你，你以后不要再犯傻了。”
她爹在旁边叹着气骂道：“别瞎说！咱老杨家，不能在你这代断了后，芳娃，你把身体养好，过几天王家就来要人了，谁让你生在俺们这个家庭，这一切都是你的命。”
媒婆也帮腔道：“是啊是啊，芳芳，你相信大娘，王家知道疼人，你不会受罪的。”
杨芳芳被一家子说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能默默低着头流眼泪，她妈在一旁陪着一起哭。
宋明月拿着医院两张条子，语气诚恳：“打扰一下，这个是芳芳同志的住院条子，要交十二块八角五分钱，这个是刚刚的检查条子，说她刚刚溺水寒气入体，以后恐怕不能怀孕了。”
第11章
她这话一说，犹如一颗地雷，立即在一群人之中引爆。
“你是谁，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我家芳娃能吃能干，怎么会生不出孩子。”
“杨叔，就是她把芳芳从河里就出来的，还给芳芳渡气，这才把芳芳救活了。”
听到是救命恩人，杨芳芳她爹面露难堪之色，他实在难以置信宋明月的话，好好一个娃，怎么就不好生孩子了，在他认为，女人不会生孩子，那和圈里养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倒是他后面跟着的男人，底气不足地说：“活菩萨，你刚说芳芳住院钱由你来付的是不？”
“是啊，她检查的钱我已经付了，住院的钱总不能还是我来付吧。”宋明月假装迟疑一下
，“你们要实在不想付钱，趁着医生去吃饭，也可以偷偷回去，但是芳芳现在情绪不稳定，你们到家后可要看守好她。”
只有媒婆还在关心能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宋明月拿出条子，指着上面的字，大声地说：“白纸黑字，你们自己不会看啊。”
“俺们这里没有识字的。”
“不认识字，总归认识这个红印章吧，医院里盖的，等回去找个识字的问问。”
红印章大家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这时候人们特别相信红印章，媒婆小声嘀咕：“那这事得要和王家商量清楚。”
宋明月道：“先去交钱啊，等下医生吃完饭回来，又要来催了。”
十二块多，在这个年代，抵得上普通家庭几口人几个月的伙食费，况且杨家家徒四壁，又怎么能拿出这么多钱。
担心医院会找他们要钱，几个人几乎没有迟疑，带着杨芳芳就要走，宋明月还在旁边强调：“芳芳身体没有恢复好，到家了你们要好好照顾她。”
“活菩萨，谢谢你救了我妹妹，往后我一定会看好她的。”杨芳芳哥哥还算有良心，对着宋明月承诺道。
该交代的，她在之前都跟杨芳芳交代过一遍，她也只能做这么多，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直到人都走光，宋明月依旧感到一阵唏嘘，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人的头上，就是一座大山，不过幸好，未来是在越来越好。
她这才感觉到旁边有一道视线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宋明月：“还愣着干吗啊，我们赶紧去拿行李啊。”
陈澈心中微微有些异样，他担心宋明月看出什么，便转过头问：“宋明月，你为什么撒谎可以撒得这么顺溜。”
这次是的，早上在家里，他已经看她现场表演了一场。
宋明月不服气地回怼：“善意的谎言你知不知道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这么年轻还未经事的小姑娘嫁给你一个36岁的老瘸子，我那也是迫不得已。”
陈澈不再回答她，嘴角却不经意露出一个浅笑。
医院门口，周茵茵还在等着。
她越想越不对劲，前几天看到姑姑周芳，她还说着要给陈澈相亲，怎么这才几天没见，他对象都谈上了。
不过看这姑娘挺机灵活泼的，周茵茵倒是不讨厌。
她将陈澈悄悄拉到一边问：“姑姑知道你这事情吗？”
“知道。”
周茵茵更是吃惊了，“那我怎么不知道，你外婆也不知道。”
陈澈不想再跟她多话：“表姐，你去有事吧，我们还要拿东西。”
“拿什么东西？”
陈澈已经不解释了，宋明月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陈澈往门口走，她对着周茵茵笑了笑，也加快跟上他的脚步。
等拿完东西到家，差不多下午一点钟了。
周芳都打电话让警卫员小郭喊人去找了，自己也在门口等着：“怎么拿个东西拿了这么久？”
“有事。”
“什么事啊？”
宋明月赶紧打断，“周姨，我好饿啊，有饭吃吗？”
面对后面跟上的宋明月，周芳脸色立马变得和蔼可亲：“有的，都在等你们吃饭呢，这个陈澈真的一点都不靠谱。”
周芳其实倒不担心儿子，但王玉芬担心女儿啊，她也只能把架势起足，到了屋内，又狠狠骂了陈澈一顿。
王玉芬也把宋明月拉到小房间提点道：“月月，你是女孩子，又还没有成亲，怎么好跟着男生到处跑。”
“妈，你们真的好奇怪，我没对象时，你们一直催我，现在我有对象了，怎么又嫌我太主动了。”
“不是不让你找对象，哪家做亲事时是女方主动的，不然你嫁过去，很容易让男方瞧不起。”说起这茬，王玉芬心里又哽了一道：“你跟妈说实话，你怎么一下子就对陈澈死心塌地的，你是真心想嫁给他还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咱家虽然不如他家有权有势，但爸妈也会尽全力保护好你的。”
“我知道啊，我是真的觉得陈澈不错，再说你看他那样子像是会欺负我的样子吗？”
那倒是的，反正目前，王玉芬对陈澈印象不太好，但也知道他不会打人。
只是这人冷漠又清高，也许是别人眼中的优秀人才，却不一定是个好丈夫。
可闺女都是雪花命，宋明月自己一心想嫁，条件又还过得去，他们便不再说什么。
下午在确定成亲日期时，周芳找人算了一下，发现他们的好日子只有下个月的26号，和三个月后的8号，“玉芬姐，你们怎么看啊？我觉得下个月26号就可以，婚礼上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准备好。”
王玉芬也怕夜长梦多，能尽快结婚最好，不过尴尬就尴尬在，下个月的26号，正好也是宋佳佳出门的日子。
宋爱国同样有这个担忧：“周婶子，不瞒你说，下个月26号，我老二家的闺女也要出门，这不是凑巧赶在一天了。”
周芳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反倒觉得是个缘分：“正好堂姐堂妹一起出嫁，这样子才更热闹。”
王玉芬定不会将这里面的前因后果说出来，她想了一下，她孙向翠自从得知女儿宋佳佳要嫁给刘家宝后，就到处在街道里面耀武扬威，还处处贬低她闺女，自己干吗要怕她，虽说这女婿她不是十分满意，从表面上来说，那条件还不是妥妥碾压刘家宝。
“周芳姐说得对啊，两家一起办还热闹一些。”
“好的，日期就确定下来了哈，我让陈澈赶紧回部队请假，他们那地方请假难，不过结婚肯定可以批准的。”
第12章
到了晚上，王玉芬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特意喊周芳到另一边，不太好意思地问：“往后俩孩子结婚，是要住在家里吗？”
她在这房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反正环境设施什么都挺好，但王玉芬前两年就听别人说过，大城市里流行一种叫小夫妻结婚，就是结完后，不跟公婆一起住，夫妻俩单独生活。
王玉芬觉得这样子就很好，宋明月这丫头是她娇惯着长大的，到时候让她服侍公婆，她还不大乐意，更何况，日后他们来探亲，也有诸多不便。
周芳不知道她有这么多想法，还以为她担心宋明月受委屈，保证道：“明月要想住在这里随时都可以，我会把她当亲生闺女一样对待，她要是不想住，往后陈澈结婚了，他们部队里会分房子，小两口住在一起更好。”
王玉芬笑着称：“那还是小两口住在一起好，他们认识没多久，感情还需要多磨合磨合。”
“好的，明个儿我就让陈澈申请房子，玉芬姐，你放心好了，陈澈要是敢对月月不好，我和他爸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王玉芬倒不担心陈澈会欺负宋明月，他看起来就不像会随便家暴的，她担心的是陈澈根本不是喜欢自家闺女，但闺女很喜欢他，有时候冷落的感情反而是最伤人的。
可她尽力了，后面的人生，她只能帮衬，却替闺女走不了。
第二天一早，陈道远跟单位申请了一辆车，特意让陈澈开车送宋爱国一家先回去。
宋明月也跟着一起回去了，来之前，王玉芬担心得是宋明月心里还惦念着刘家宝，想让她换个环境适应适应，现在她却更担心宋明月一头心思又扑在陈澈身上，别又做出像之前那样子不道德的事情，所以肯定要把她带走的。
他们和陈家人约好，先回去做点准备，五天后，陈家两老和陈澈一起，先去宋庄街提亲，所有的流程都要风风光光的走一遍。
凌晨的省城，一片静寂，柏油马路上，只有一辆老式轿车在飞快驰骋着。
陈澈还会开车，在王玉芬心里倒是个加分项。
在宋庄街，会开车的可没几个，就连刘家宝也只会开摩托车，这四个轮子的，别提有多神气。
王玉芬一直没有空跟陈澈单独说话，这会儿车内静悄悄的，其他人还在睡觉，她将头往前面凑了凑，小心地说道：“陈澈，我家明月就拜托给你了啊。”
陈澈原本视线一直盯着前方，听到王玉芬这句话，他浑身仿佛被电流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