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鲤立马解锁手机,把刚刚的那串号码记了下来,“嗯,我记好了。确认一下,189****1201,对吧?”
“嗯。”
苏遇鲤努力克制着自己那跌宕起伏,濒临崩塌的表情,她终于,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她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忘了,她不仅是个击剑选手,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该有的情绪,心动,紧张,羞涩,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全都有了。
她拿着手机,像攥着宝一般,安静的坐着,她并不知道,她眼前的这位顾律师,脾气怪的很,可不是个什么官司都接的人。
顾萧的车开的很稳,全程没有骤然提速,也没有急刹,过了这个路口,就到凤栖湾了。
凤栖湾是檀城最大的别墅区,四周风景很好,空气宜人,来往的车辆不多,很静谧。
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檀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他的车缓缓驶来,停在大门口。
保安小王在这里工作五年了,从没见过这辆车,却认得这款车的型号,他知道,那车,并不便宜。
车窗缓缓摇下,出现在小王面前的,是一张漂亮的脸,那张脸,比女人还令人惊艳。
男人眼皮稍抬,眼神很锐利,已经看呆了的小王竟然鬼使神差的给他放行了。
事后,等小王反应过来,才觉得,刚刚竟然抽了风,以后一定要坚守岗位,再不能被美色所惑了。
顾萧那张脸,不仅杀女人,男人照杀。
车子转了个弯,苏遇鲤问:“顾律师经常过来?”
她要训练,很小便没跟父母住在一起,平时也很少来,但这里的管理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凤栖湾的管理很严格,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保安是不会放行的。
顾萧漫不经心,“嗯。”
前面那栋楼便是苏宅了,“顾律师,我到了。”是不舍的语气。
他靠边停了车。
苏遇鲤解开安全带,“顾律师,今天谢谢你。”
顾萧点头,桃花眼里是一贯的深沉和优雅,“不客气,我顺路。”
“那我,先走了。”苏遇鲤开了车门下车。
顾萧从尾箱替她把行李箱拿下来,礼貌的回应:“再见,苏小姐。”
“再见。”苏遇鲤轻轻抿唇,脸上的梨涡深深浅浅。
再见,顾萧,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她站在原地,看着顾萧的车继续往前开去,很快就消失在深巷的绿植里。
管家荣叔隔得很远,看清来人后,赶忙打开铁闸门,上前迎着苏遇鲤,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鲤鲤,你回来了,先生和太太都在家等你呢。”
“谢谢荣叔。”苏遇鲤进了门。
苏遇鲤到家时正好十二点,苏晖阳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ipad在看公司的报表。
杜薇也刚从厨房出来,见苏遇鲤回来,赶忙招呼:“鲤鲤,快洗手来吃饭了。”
说完,又面向沙发上的苏晖阳,“老苏,报表晚点再看,吃饭了。”
饭桌上,杜薇一个劲给苏遇鲤夹菜,“在瑞士待了两个礼拜,想念容嫂的手艺了没?”
“嗯,容嫂的手艺很好。”苏遇鲤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容嫂,问:“爸,遇见呢?不在家吗?”
一提起苏遇见,苏晖阳脸色有些微微不好,有几分恼意,“别提那小子了,昨天接了个电话,人就跑没影了,说是跟朋友去露营,好几天都不回来。”
苏遇鲤喝了一口汤,淡淡的说:“他还小,玩心重,也正常。”
其实,她倒是觉得,苏遇见出去露营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老来缠着她了。
苏晖阳继续定他的罪:“他都二十三了,哪里小了,让他去公司学习也不肯去,整天流里流气的,跟一帮狐朋狗友瞎混。”
苏遇鲤只是笑笑,没接话。是不是长辈们形容不务正业的年轻人,都喜欢用“流里流气的”?
杜薇瞪了苏晖阳一眼,“老苏,平时鲤鲤训练忙,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说遇见了,说说正事吧。”
说正事了,该来的,始终要来。
只是,如今再谈,苏遇鲤倒是可以沉着应对了。
“鲤鲤啊,我们知道你喜欢击剑这项运动,你也实现了你的梦想,多次获得了世界冠军,站在了最高领奖台上,我们为你感到骄傲,也替你欣慰,但是——”
苏晖阳说到一半,很是心疼女儿。
“我们看着这些年你没日没夜的训练,看着你因为训练而受伤,有些伤治不好,最后成了永远的后遗症。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很为你骄傲,但作为你的父母,我们更多的,是心疼。”
“我们也像普通的父母一样,会有私心,我们更希望你能像大多数普通的姑娘一样,能遇到一个对你好的男孩子,简单的工作和生活,不需要那么伟大。”
“秦医生联系过我了,你的肩膀再经不起折腾了。鲤鲤,”苏晖阳回忆起这么些年女儿的击剑之路,他就满是心酸,“就当是为了我们,退役吧。”
苏遇鲤从四岁开始学习击剑,一个那么小的女孩,穿着厚重的击剑服,戴着头罩,在舞台上挥汗如雨。
他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新鲜,等新鲜感过去她就不会继续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她却对这项运动爱的炙热,这一扎进去,就是二十一年。
苏遇鲤十岁那年,在一次全国少儿比赛中肩膀拉伤,输掉了那场她第一次正式参加的比赛。
后来,肩伤留下了后遗症,苏晖阳夫妇劝说她了很多次,让她放弃。
但是,她并没有听从他们的劝说,这么多年一直靠药物止痛,继续满世界的飞去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
两周前,苏遇鲤的主治医生秦复礼告诉她复查结果,说她的肩伤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再不停止训练,怕是右手就要永远的废了。
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似乎没有要放弃的打算,秦复礼这才联系了她的父母。
第4章 所有情绪,见他之日起都有了
苏晖阳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但一字一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一个父亲最真切的期盼。
不求儿女成龙成凤,只求他们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杜薇坐在旁边,一口饭都没动,眼里有浅浅的泪光,女儿这些年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自然知道,这么多年,击剑就是她的命。
现在因为肩伤,要她放弃她的命,此刻,她心里一定都是说不出的难过和复杂。
“鲤鲤,我们知道这个决定很难,但是,你的肩伤,真的已经很严重了。”杜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希望她真的能明白。
苏遇鲤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抬头,脸上的梨涡很明显,“爸,妈,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下个月,有一场世锦赛,等比赛结束,我就听你们的,正式退役。”
苏遇鲤的回答并不是他们所期望的结果,但也比最差的结果好太多,至少,她终于同意了退役。
“鲤鲤——”杜薇还想劝她些什么,却被苏晖阳拉住,他说:“好,鲤鲤,最后一场比赛,好好比,我们会去现场看你比赛。”
“谢谢爸妈。”苏遇鲤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慢吃,我去楼上拿点东西。”
说完,转身上了楼。
餐桌旁,只剩下苏晖阳和杜薇二人。
杜薇有些不高兴了,“你刚刚拉我做什么?居然还同意让鲤鲤去参加下个月的比赛,苏总,你脑子没坏吧?”
苏晖阳也放下筷子,意味深长:“鲤鲤既然说了参加完下个月的比赛就退役,就证明,她已经做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多说也无益。”
杜薇凝噎:“可是,她的肩膀……”
苏晖阳揽着杜薇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只能轻声安慰:“我们的女儿,太执着,谁也改变不了。”
其实苏晖阳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苏遇鲤的确很执着,但也并非谁也改变不了,比如,刚刚那位机场邂逅的顾律师,就开始在改变她了。
苏遇鲤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房间的布置,都还是之前的样子。
站在梳妆台前,从最里面的抽屉,藏的最深的角落里,翻出一个日记本,时间太久,封面已经开始泛黄了。
那是她十五年前的日记本,她坐下,轻轻翻开。
**年5月10日
今天训练的时候表现不好,教练很生气,直接就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训练场练两个小时,不然不让我走,我好难过,因为教练生气了。
**年5月15日
教练说下个月有一场全国性的比赛,让我好好训练,如果拿了冠军就奖励我放假两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比,因为我太想放假了。
**年5月16日
因为训练,我的课业已经落下了很多,怎么办?我没有时间写作业了,不交作业班主任会不会通知家长?
**年6月10日
今天是全国少儿击剑大赛比赛日,我训练了很久,准备好了要一展身手,可在比赛的时候,我的肩膀却突然好痛,拿剑的手也抬不起来。
我的对手就一剑刺了过来,我没躲过,输掉了比赛。
我很难过,扔了剑就跑出了赛场,在街心公园的台阶上大哭。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男孩子,他长的特别好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眼睛里却藏着万里星河。
……
自那天后,苏遇鲤去治了肩伤,便更加努力的训练。
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日记,她已经不记得,她写了多少关于那个男孩子的文字了。
她只知道,从那时起,她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拿到世界冠军。
可是后来,她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成为了世界冠军,全国人民都在为她呐喊欢呼,她很开心,她很想告诉那个男孩,她做到了。
但是,她却连那个想分享快乐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为了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她努力了十五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见到他了。
这一次,她会认真比完最后一场比赛,她会让他亲眼见到,她拿下冠军。
他叫顾萧,是个律师。
他还和当初一样,眉宇间藏着万千星河,却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性子温和,脾气很好,待人礼貌,很随和,但话不多,亦或,只是不大想跟她说话。
总之,是她心目中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记得她了。
这是苏遇鲤对顾萧的评价。
-
要是张平知道苏遇鲤对顾萧的评价,肯定得哭晕在厕所。
为什么呢?那咱们就得先说回一天前的故事了。
一天前。
檀城繁华商圈的大厦顶层,是饶氏的总部,装修清冷,格调灰暗。
总裁助理郑明华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深秋微凉的天,他却满头大汗,是被紧张出来的。
踟蹰了一会儿,他终是大义赴死一般,走进了办公室的门。
“饶总,”他擦了额头的汗,站在办公桌前,低头汇报,“咱们公司和仁康的官司,输了。”
总算是把憋了一路的话给说出来了,接下来是生是死,就等候面前这位祖宗发落了。
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合同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饶氏制药的千金——饶绮之。
瓜子脸,化着淡妆,却难掩底子里那副令人惊艳的皮相。
她穿着黑色高领针织衫,外面套了件深蓝色开领的大衣,正认真看着手里的文件。
听到郑明华的汇报后,她停了阅读的动作,眼皮稍抬,冷冽的目光打在他的脸上。
郑明华猛的一个激灵,不敢说话。
“法务部是摆设吗?”饶绮之声音很淡,可言语间的威慑力却极强。
郑明华慌忙解释:“仁康的代表律师,跟咱们都打了近十年大大小小的官司了,”说到一半,他看了看面前的饶总,似乎没有要动怒的意思,便继续,“他对饶氏的情况也很了解,所谓,知己知彼——”
“郑助理。”饶绮之声音清冷。
郑明华的声音戛然而止,把未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饶总。”
第5章 顾律师不缺钱
“不要跟我说理由,我只要结果。”饶绮之放下文件,语气已经不耐烦了,“你很清楚,这个官司输了,我们会损失多少。这些损失,我会算在法务部的头上,当然,还有你,郑助理。”
郑明华额头又滋出了冷汗,他如何不知道,官司输了,饶氏即将面临的损失,那得是以亿为单位来计算的。
他一个小小的助理,哪里担得起。
“饶总,我们还可以上诉。”郑明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饶绮之面前,小心翼翼的说:“这是我同学给我推荐的一位律师,特别厉害,咱们如果找他的话,上诉一定能赢。”
郑明华长吁一口气,眼下只能求这位律师来保命了。
饶绮之眼神掠过桌上的名片,一个清晰的名字跃然纸上:顾萧律师。
她拿起名片的一角,攥在手里看了几秒,“你最好不要骗我。”
“饶总,您不相信我,总不能不相信百度百科吧。”郑明华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搜出了顾萧的资料,又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献宝似的,“顾萧,入行政法界四年,接手的案子,无论大小,从无败诉。”
饶绮之余光瞟过郑明华的手机屏幕,很不经意的一眼,屏幕上男人俊朗的侧脸就撞进了她的心里。
微微有些触动之后,她神色如常,交代郑明华,“郑助理,你去跟他约时间,我亲自去谈。”
闻言,郑明华又是惊又是喜,唯恐祖宗变卦,立马点头:“好的,饶总。”
这喜的,自然是法务部暂时保住了,他郑明华的小命,也暂时保住了。
这惊的嘛,约一个代理律师而已,哪用得着祖宗亲自出马?他甚至觉得,让他一个特助去约,都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当然,他并不是说那位顾律师是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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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助手张平捧着一沓文件,叩了两声门,便走进了顾萧的办公室。
“顾律师,昨天饶氏的人打电话来咨询,有个官司想请您代理,我让他们今天十点过来,现在人已经在会客室了。”
顾萧戴着耳机,没有理会他,只是安静的低头,认真看着手机。
大概等了几分钟,见他没应,张平看了看表,又喊了他一声:“顾律师。”
“嘘——”顾萧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安静。
张平显然很焦急,当然,更好奇他老板到底盯着手机在看什么。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顾萧才把手机屏幕熄灭,抬头,脸上的神情专注,一本正经的问他:“张平,你觉得,我像不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