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鲤都不用思考,她老老实实的说:“你要是再念,审核该不允许了。”
何露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立马收住:“抱歉,我忽然想到我男朋友了。”然后,灰溜溜的回了休息室。
顾萧合上书,也就不念了。
后面有人在喊他,是女士的声音:“这位先生。”
顾萧回了头。
后面的女士把帽檐压低了些,红着脸问:“那本书你等会儿还看吗?”
他看了看苏遇鲤:“我女朋友不让我看。”
“那、”那位女士声音微微弱弱的:“可以借我看一会儿吗?”
苏遇鲤:“……”
顾萧看了眼小说的封面,然后十分大方的把手里的书递过去。
那位女士很快接了过去:“谢谢。”
苏遇鲤看着顾萧的行为,有点迷惑。
顾萧回头,小声解释:“这种书以后不准看了。”
苏遇鲤眉梢皱了皱,像在问为什么。
他做着结案陈词:“三观不正。”
苏遇鲤:“……”
第二天,檀城时间七点左右,航班抵达了希尔达。
当地的时间,是晚上零点左右。
下飞机前,身后那位女士把小说还给了苏遇鲤,顾萧替她收下了。
他拿了行李,下了飞机。
他牵着她的手:“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摇头,没有一点食欲,只想第一时间去见苏瑾阳。
他牵着她走到打车的地方,随后上了车。
他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址,司机点了头,开得很快。
希尔达是个很小的国家,苏遇鲤并不知道那里的母语是什么,刚刚只是听顾萧说了外语,只觉得他说的很流利。
她抬头:“顾萧,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语言?”
他说:“是希语,是这里的母语。”
应该是个非常小众的语种,她都没听说过。
“顾萧,你好厉害,这里的母语你都会。”
顾萧说:“前不久才学的。”
是从凌宇口中得知苏瑾阳人在希尔达时,他就去自学了希语。
“嗯。”
第177章 你不是苏家的孩子(2更)
这里是希尔达的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城,叫鹿河市,这里的气候很好,风不大,但很干燥。
车子在风中穿行而过,凌晨的路上,行人没有几个。
白天,这里有清澈的湖水,还有洁白的云朵。
车子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下,顾萧牵着苏遇鲤上了楼。
电梯里,他说:“鲤鲤,刚刚我得到消息,你姑姑的情况,很不好。”
苏遇鲤只是点头,没说话,但右手都快把她右边裤子的布料挠破了。
在来的路上,她把所有可能发生的可能都设想过了。
因为不想让顾萧担心,所以,她才一直忍着,让自己不要掉泪。
苏瑾阳的病房在三楼,是普通病房,不是重症监护病房。
她会住在这里不是因为病情好转,而是,她要求的,要放弃治疗。
所以,医护人员将她转入了这间普通病房。
因为,她的状况已经很差很差了。
再多的治疗,也都是徒劳。
放弃治疗,也是医院的建议。
顾萧带着苏遇鲤来到病房门口时,他停下,拉着她的手:“鲤鲤。”
苏遇鲤也停下:“嗯。”
他看了看她,眼里尽是担忧,他说:“我在门口等你。”
“嗯。”
苏遇鲤点点头,只身走进了病房。
今天的天气不算差,窗边有细微的月光照进来,不浓也不烈。
跟这间病房一样,忽然让人有些窒息。
病床上,躺了一个人,她戴着呼吸机,十分缓慢的呼吸,气息很微弱,脸上并无血色,形同枯槁。
苏瑾阳瘦了太多太多,头发也掉了许多,脱了妆的一张脸,也脱了相。
从前,姑姑是全世界活的最精致的人。
是名媛,是贵族,是全城最优雅的女性。
可是,才不到两个月不见,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就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苏遇鲤站在那里,早已红了眼圈。
她慢慢走过去,脚步很轻。
可却还是惊醒了床上的人,可能,重症病人,本身就睡的很浅。
苏瑾阳的眼皮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呼吸十分艰难。
“姑姑。”
苏遇鲤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捂着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苏瑾阳躺在那里,大半张脸都被呼吸机挡着:“鲤鲤,你怎么来了?”
她的话说的很吃力。
“姑姑,你别说话了。”苏遇鲤忍着颤动的唇,尽量把话说的镇定:“我去帮你叫医生来。”
苏瑾阳只是轻轻摇头:“别去了。”
叫医生也没有用了,我知道,我就快活不了了。
苏遇鲤咬着下唇:“我爸妈他们已经在飞机上了,还有遇见,他们很快就到了。”
她话里的意思是:姑姑,你要坚持,不要放弃。
看不清苏瑾阳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一双瞳仁很暗很暗,因为觉得很遗憾,她说:“鲤鲤,姑姑看不到你结婚生子了。”
苏遇鲤拼命的摇头:“姑姑,不会的。”
病房外,顾萧离开了一会儿,他去了医生办公室,问医生要了苏瑾阳的片子。
他盯着片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用手机拍了照,打开了微信。
他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医,而且,他领悟能力极强,医术方面,他也是懂的。
他看着片子,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
却还是把照片发给了段霆深。
而收到信息的段霆深,他很懵,发了个“迷惑”的表情过来。
顾萧给他拨了电话过去:“看看片子,你觉得情况怎么样?”
段霆深就开了免提,退出通话界面,切到微信上看顾萧发来的那张图。
他看了有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这是谁的片子?”
顾萧说:“告诉我你的结论。”
段霆深就实话实说:“非常严重,可以说是回天乏术。”
这句刚说完,顾萧挂断了,段霆深就还在座位上出神。
顾萧回了苏瑾阳的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望过去,他看到了,那个他心上的姑娘,她很难过,她一直在哭。
病房里,苏遇鲤边抹泪,边问:“姑姑,你见到你一直在找的人了吗?”
苏瑾阳说:“见到了。”心里的遗憾总算能少一些了。
苏遇鲤问:“他好不好?”
她不敢问的更多了,她记得姑姑的执着的,她说找到那个人,一定会嫁给他的。
“嗯,他很好,”苏瑾阳笑了笑,弯着眉眼:“他已经结婚了。”
就算他没结婚,她这辈子也注定嫁不了他了。
苏遇鲤的眼泪拼了命的往下掉。
苏瑾阳是笑着说的:“而且,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老了,他也老了。”
因为,她前些日子,已经哭了够久的了,眼泪已经流干了。
苏遇鲤在苏瑾阳的眼神里,看到的,是很浓很重的遗憾。
她却还在安慰她:“鲤鲤,别哭。”
只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抬手了,不然,她一定会替鲤鲤擦了脸上的泪。
“嗯,我不哭。”
苏遇鲤抹了眼泪,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苏瑾阳看起来特别累,她的眼皮也特别重:“鲤鲤,姑姑要告诉你一件事。”
苏遇鲤很用力的点头:“嗯,姑姑,你说。”
苏瑾阳气若游丝:“鲤鲤,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侄女,就好了。”
苏遇鲤怔住了:“姑姑。”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鲤鲤,你不是苏家的孩子。”
你不是苏家的孩子。
这句话一下子就塞满了她整个脑子,很乱。
苏遇鲤轻声喊:“姑姑。”
苏瑾阳闭着眼睛,没应她。
苏遇鲤又喊:“姑姑,姑姑。”
还是没人应。
顾萧看到了病房里面的情况,他立马去叫了医生过来。
医生进了病房,替苏瑾阳做着检查。
顾萧走到苏遇鲤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肩膀:“鲤鲤,不要怕,还有我。”
医生检查完,用着希语跟顾萧说:“病人目前的生命指征非常弱,所以昏迷了。你们家属要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如果病人还能醒过来,就都讲给她听吧,不然……”
他说的很委婉,但又已经很明确了。
顾萧点头:“谢谢。”
医生出了病房,苏遇鲤看向顾萧,眉梢紧皱:“顾萧,医生怎么说?”
顾萧握着她的手,很冷很冷。
他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医生说,要是有什么话想说的,等姑姑醒了,就全都说给她听,不然,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里,苏遇鲤全身都没力气了,站都站不稳了,身子瘫在顾萧怀里。
她的眼泪很快沁湿了他的衣襟。
第178章 厉潭沉的心思,世界上是没有福报的
希尔达时间凌晨三点多,苏晖阳一行人赶到了鹿河。
苏瑾阳在三点二十分醒了一次,但是意识已经非常不清醒了。
凌晨三点半,苏瑾阳停止了心跳。
医生在病房里进行急救。
苏晖阳靠在墙边,摘下了眼镜,用手捂着眼睛,一言不发。
杜薇站在苏晖阳旁边,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喊:“姐。”
苏遇见也在床边不停的喊“姑姑”。
可床上的人,根本不答应。
苏遇鲤站在门口,泣不成声。
顾萧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翼翼。
凌晨四点整,医生宣布苏瑾阳离世。
苏瑾阳的一生,无儿无女,她的一生都在等待。
她孤身一人,带着一身的病痛,跨越了大半个地球,跋山涉水,来到这里。
她见了她想见的人,即使那个人不记得她了,但她的心里还是欢喜的。
没有久别重逢的感动,也没有执念多年的释怀。
只是有很多很多的遗憾。
遗憾那个她等了一辈子的人,他把她忘了。
遗憾没有机会看到鲤鲤结婚生子。
遗憾自己,再也穿不上藏在她家柜子里的婚服了。
是她二十年前就准备好的婚服。
苏瑾阳很喜欢花,她的家里、店里,哪里都是花。
没有再遇到那个送花的人,她就种了一院子的花。
她也爱美,总是把自己打扮的很精致。
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会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
总想着有一天,能够以自己最满意的状态再见到那个人。
可现在,在这间逼仄的病房里,她那么的脆弱,那么苍白无力的躺在那里。
头发散乱,面如死灰。
檀城时间上午十一点整。
厉潭沉作为厉氏娱乐的老板,受邀参与了一场慈善拍卖会。
洛淮坐在他旁边,有意无意的问了句:“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咱们的厉少爷居然来参加慈善拍卖会。”
厉潭沉靠在椅子上,没接话。
观众席的灯都灭了,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台上。
台上展出的,是一柄烟斗,古铜色的,还有些泛黄。
有岁月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期的古董。
洛淮的目光从舞台收了回来,扭头过来问:“哎,厉潭沉,现在展出的这件,是不是就是你捐的?”
工作人员在收集捐助者资料时,他看到了厉潭沉填的资料。
厉潭沉没搭话,安静的坐着。
洛淮倒是挺好奇的:“这烟斗,看着就像是古董,看这个成色和构造,是清朝末年的东西吧?你上哪搞来的?”
厉潭沉还是不搭话。
洛淮就好气:“哎,跟你说话呢!哑巴了还是聋了?”
厉潭沉随口答了一句:“从我家老头子那偷的。”
他接到慈善拍卖会的邀请时,就把家里都翻遍了。
就在厉尊行的书房,找到了这个烟斗。
古董什么的,他也不懂,他第一眼就只是觉得,这个应该挺贵的,就给拿走了。
工作人员在问这件物品的价值时,他哪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就随便报了个数——五十万。
而此时此刻的厉尊行,正冲家里的佣人发火呢!
是谁偷了他五百万的烟斗?
现场还有一些识货的人,也纷纷开始出价了。
洛淮蹭了蹭他,是真的觉得好奇的很:“说真的,你今天怎么会来参加这个慈善拍卖会?以前你不都说,来这里的人都是伪慈善吗?”
厉潭沉不回答。
对,在他的认知里,坐在这里的那些人都是伪慈善,打着做慈善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打亮自己的招牌。
但今天,他也来了,东西也捐了。
他也不管伪不伪了,他忽然开始,愿意尝试去相信一些事了。
比如,他们都说,捐款,做慈善,多积德,可以攒下些福报。
他这样一个人,哪里还需要什么福报。
如果世上真的有福报,就把福报都给鲤鲤吧,希望她的姑姑,能熬过这一关。
台下吵吵嚷嚷,舞台中央的人,看着台下的客人们报出越来越高的价格,他的脸上,也笑得欢愉。
十一点零五分,厉潭沉的电话响了。
他接了电话,洛淮就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神色局促,瞳色幽深。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厉潭沉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他闭着眼睛,大口吸了一口气。
然后起身,往舞台前面走。
洛淮小声喊:“厉潭沉,你要做什么?”
他没搭理,仍旧步伐迅疾的走了过去,膝盖一蹬,一跃上了舞台。
台上的主持人神情疑惑的看着他:“这位先生……”
底下的人还在竞价。
厉潭沉一脚,毫不客气的踹翻了舞台上的展台。
展台上的烟斗摔在地上,全场哄叫。
然后,他跳下舞台,头也没回的出了会场。
果然,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福报。
他捞出手机,给刘鑫打了一通电话,下达了一则命令:取消今年公司的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