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给叶宇处理好伤口后,指着一旁的衣物说:“我们家祖宗看你衣服已经太破烂了,特意嘱咐我买身新的给你,你自己换上吧。”言罢,转身往女孩出去的方向跑去,生怕自己的小祖宗走了丢了。
叶宇望着身旁的衣物,沉默许久。
少年带着女孩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只灰色的兔子。少年满脸无奈,女海倒是笑的一片灿烂。看样子,又捡了只兔子。
他们在破庙呆了小半个月,少年负责进城采买食物,叶宇在他们的照顾下养伤,女孩.........每天拿着菜叶逗兔子。叶宇的伤势在他们的照料下恢复的差不多,也可以跟在女孩身后,看着她拴着兔子,追着玩儿。
那段时间,是叶宇最快乐的时光。如果这快乐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不过从少年的神情中来看,他们分别的日子也不远了。终于某天,少年开口同叶宇说,他们该回去了。
叶宇沉默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段时间他是快乐的,他不想放手这种快乐,但是又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拖累他人。
女孩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坐在门口看蚂蚁搬家都能看一下午。少年带着女孩启程,巧的是他们竟然同路,所以他们打算到城里后分别。
女孩一路上叽叽喳喳,见到什么都是一副新奇的模样,即便这些不是第一次见到的植物花草,她都能叽叽喳喳新奇得不行。进城是有一段距离的,以前少年一人策马,来去也快。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入城,但是女孩不愿意,想要多走走路,少年只得顺了她的心意,两个俊美少年,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加上一匹毛色油亮的马匹,就这么优哉游哉的走在了路上。
第九十七章 故事4
路上经过一片荷花塘,女孩瞧着欢喜,非嚷着要吃那河中的莲蓬。
少年敲着她的小脑壳道,“现在才六月天,哪儿来的莲蓬。”
女孩瘪瘪嘴,生着闷气。叶宇笑了笑,转身往荷花塘中走去,脚尖轻点着荷叶,转了两圈,飞身到地上落定,看得女孩眼睛都直了。
叶宇一落地,女孩就扑了上去,惊奇道:“好厉害呀!!!”
叶宇被夸得脸上一红,将手中采摘的硕大的荷叶和荷花递给女孩。女孩接过,满脸欣喜,“谢谢哥哥。”
少年一听,又看着自己的妹妹对这个人满脸崇拜,也吃起了醋。喊了女孩一声,也钻到荷花池中,扑棱了一会儿,钻了出来,丢给女孩一节白嫩的藕,道:“那是中看不中用的,看哥哥给你摘了的,可以吃的!”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过这节白花花的藕段。望着哥哥湿了的鞋子,嘟哝了几句,似乎是在怪哥哥湿了鞋不好走路。所以几人就暂时寻了片树荫,少年把湿了的鞋子挂到树枝上让阳光灼晒,几人坐在树荫下,看着这满目的荷塘。
夏日的微风吹过,清凉中带着荷叶清新的气息和荷花淡淡的香味。女孩叽叽喳喳着,没了声音。低头一看,竟然睡了过去,不过小脑袋靠在叶宇的胳膊上。少年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将女孩移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叶宇心里又空落落了。
悠长的一声叹息。
叶宇向少年看去,少年望着眼前随风起起伏伏的荷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意有所指。
“其实这风景同人一样,自由的人看什么都是自由的,而有拘束的人看什么都要多加思虑,无法完全的享受或沉浸于这自然美景。这也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际遇不同,走上的路也是不同的。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定是热爱这自由的。”
言罢,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微微一笑,“她也是。我们是一样的。”
叶宇知道,少年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们生于平静,长于自然。你与我们是不同的。”少年看向他,这次是对他说的。
叶宇叹了口气,点点头。起身,向叶宇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走去,渐渐的,身影成了个小黑点。
少年望着他,久久的,直到他最后一点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
“所以..........你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了?”辰辞讲完了,平静的,杯中的茶水已早没了热气,叶墨看着他,问。
辰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接着说:“见过,只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一时间,叶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这个故事听的没头没尾的,不是很酣畅。又觉得,这个故事里,有一丝相似之处。
“那个女孩,大约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不过,善良的人下场大多数都不好,你说是吗?”辰辞似是反问,又似自答
叶墨更没有什么话可以讲,良久,他终于憋出一句,“但,好人总归有好报,佛道之家不都这么说吗?”
“那是人们愿意这么相信。”辰辞笑出声来,但是这笑容却是冷的。
叶墨起身,叹了口气,道:“我想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改日再来看你吧。”他顿了顿,喊了声,“哥哥。”
辰辞指尖一动,道:“他已经死了。”辰辞抿了一口早已凉了的茶,继续道:“你知道的。”
“父亲他..........不是有意的.........”叶墨咬了咬唇,还是说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要怎么替以往做过的事情开脱,只能干巴巴的这么辩解,但这辩解又显得多么的苍白。
辰辞起身,抖了抖身上落在身上的雪花,走到叶墨面前,盯着他,将他眼中愧疚但又强行开脱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是不在意了,也对,这么多年了,确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旧事重提,也换不回来已经发生的过去。
“他......临终前.......说很对不起你。”叶墨垂眸,不去看辰辞,也不敢去看。
当年他还小,但是也到了能够知晓人事的时候。小时候,他很怕哥哥,他的哥哥,叶宇。虽然哥哥生的极其好看、俊美,但他总觉得哥哥带着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疏离,长大后他才能理解到,那是一种肃杀之气,仿佛一种无形的压力,总能将年幼的他吓得躲在角落不敢出来,尽管哥哥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他也是仰慕着哥哥的。他知道,哥哥很有文采,也武艺高超,如果哥哥去参加考试,是一定能够夺冠的那总存在。但父亲不允许哥哥去参加考试,小时候他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明明这么优秀,却不能代表家族去争取荣耀。
后面他才知道,虽然哥哥这么优秀,但是哥哥是一个不知名的侍女所生的,哥哥的生母,在生下哥哥的当天就难产去世了。哥哥是庶出,庶出的人,而且是地位卑贱的侍女所出,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所以,后面他才知道,哥哥是父亲暗地里一把杀人的刀,而自己,是被作为继承人来培养。哥哥就仿佛永远活在那见不得人的角落,替父亲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哥哥用他的优秀,硬生生的在这个大宅门里面,拼杀出了属于自己的地位。
可是当他到了可以拿起兵器骑上马匹的时候,哥哥却消失了。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府里没有人再提起这个人,就算他问,也都是说不知道。如果不是他真真切切的跟这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可能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凭空捏造出了这么个人。
哥哥消失了,好像从未存在过。
等再见时,那张熟悉的面孔,确是与哥哥截然不同的气质,眼前人超尘脱俗,仿佛与世无争。他是医圣,是被请来医治母亲的医圣。叶墨唤他哥哥,他没有理会,但或许是血脉的联系,他有很强烈的预感,眼前的人,一定是自己那个失踪了的哥哥。
第九十八章 故事5
“将军,我是辰辞。”他说。
叶墨便也不再追着他问他的来历了,问了他也未必会说,说了也未必是真。如果说有心欺瞒,怎样都没办法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的。
叶墨时长想起,也会自嘲。如果真的是哥哥,他怎么会来给自己的母亲诊断,毕竟自己的母亲作为当家主母,对他这个庶出的大哥,从未给过好脸色。
虽然今日,叶墨不知道为何辰辞要谈起过往,但是从这个故事里面,他知道,这是哥哥的故事。而辰辞的反应,也并未反驳。
说来也是,父亲和母亲看向辰辞的目光总有些许不自在,或者说是异样,叶墨能够感觉得到有些愧疚。他们总想着留下辰辞,但辰辞却是留不住的。后来,当辰辞再次出现的时候,要留下来,他们顺着他的心意,仿佛在弥补什么似的。
叶墨感觉得到,也感受得到,来自血脉的那种亲近。
虽然辰辞总是对他冷淡的很,疏离的很,甚至看向他的目光中,好像还掺杂着些其他的东西,但叶墨总归是把他当成哥哥来敬重,他依旧是自己那个优秀的发光的哥哥。
今天,辰辞讲起了他曾经的故事,曾经在他生命中温暖过、照亮过他的姑娘的故事。虽然叶墨听不懂,但是叶墨内心也是感到愉快的,他的哥哥似乎在向他敞开心扉,好像在慢慢的接纳了自己这弟弟。
“过去的事情,我早已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我是辰辞,便是辰辞。”辰辞淡淡的说,仿佛又跟叶墨疏离了开来。
叶墨心中很不是滋味。正欲离开,却被叶墨叫住。
“这个故事其实还没有讲完,你想继续听下去吗?”辰辞回到桌前坐下。桌上的画早就被他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本来叶墨不是很想继续听下去的,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点了点头,或许是他想多了解些自己的哥哥,自己哥哥的过往吧。
天空有些阴沉,但还是飘起了雪花。叶墨唤人将亭子收拾了,备上暖炉和热茶,怕辰辞冻着,赶忙将他请了进去。辰辞倒也不推脱,望着满天的雪花,叹了口气,到亭中坐下。
叶墨命人拿来了手炉递给辰辞,辰辞拒绝了。手炉在叶墨手中,他也没有要用的意思,拿在手里也觉得很尴尬,索性摆摆手,还是让人拿走了。
辰辞望着他,再度开口。
再见到那个女孩时,女孩已经褪去了童稚,有了少女的模样。但他们的再次见面,也是在一个十分混乱的场景下发生的。
没想到,女孩再次离家出走了。当然,这一点是叶宇猜的。他们的相见,也十分偶然。女孩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事情,身后一堆追着的人,在热闹的大街上,闹得个鸡飞狗跳。
叶宇不过是普通的路过而已,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女孩的脸,认出了她,这才介入其中,帮女孩击退了那些人,带她离开了狼藉一片的街道。
一开始女孩到没有认出叶宇,倒不是她忘记了,而是那时叶宇怕被人发觉,所以蒙着脸,就算已经将女孩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也没接下自己蒙着脸的面巾。将女孩放下后,他便转身离去,因为他答应过她哥哥,不会与女孩纠缠,让女孩平静的过她自己原本的生活。
如果自己介入了她的生活,产生了过多的纠葛,自己的背景和过往,很容易给女孩招来灾祸。
女孩想要追上他,但是三脚猫的功夫确实也没办法追得上,只好作罢。
那次,叶宇是有任务在身。也就是那次,是叶宇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叶宇奉命去刺杀明月山庄庄主,却没想到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后被人追杀,对峙过程中,被挑断了手筋和一只脚筋。那次受的伤,比当初第一次遇到女孩时受的伤还要重。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仿佛是命中注定,女孩再次救了他,发现了荆棘从中的他。
长大后的女孩,医术也比以前高了不少。虽然并不能够像华佗扁鹊一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是叶宇在她的照料下,至少伤势没有加重。
女孩在附近的村落借了个房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找来了一位老人救治自己。从女孩的言语中,他猜到了,这个就是女孩小时候口中的那位七叔。
那时,七叔的头发还没有花白。虽然叶宇不知道女孩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物的,但是七叔的手势十分了得,帮他将挑断的脚筋、手筋重新连上了,能够让自己行动自如,但是自己的武功却是被废了。
七叔摇着头告诉他们,他中的毒,暂时找不到解决方法,只能暂时服用汤药延缓发作时间。
大约是看自己可怜,又或者是抵不住女孩的哀求,七叔开始传授自己医术。
女孩告诉叶宇,七叔是她寨子中的医术最好的人。不过正巧七叔下山游历,也刚好就在这遇到了而已。七叔笑了笑,对叶宇说,他是个学医的好材料。但七叔还是带着女孩回去了,在回去前,七叔告诉他,会让他的师弟过来接他去深山中修养,跟着他的师弟学习医术是极好的选择。
叶宇武功尽废,也没有想着再回去,或许这也是好事。叶宇能够感受得到这一老一少对自己的善意,七叔已经看尽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对叶宇的情形,虽不清楚,但是也能猜的五六分。
或许让他去深山修养,可以帮他避祸驱灾。
叶宇十分感谢他们,也决心埋没过去,重新开始。
“我记得你。大哥哥。”临走的时候,女孩笑着对他说。说罢,转头望向七叔,问:“我还能去找大哥哥玩吗?”
七叔笑着不说话。
女孩望向叶宇,叶宇迟疑片刻,点点头。
女孩欢呼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到叶宇面前,伸出手,道:“呐,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哦,谁变谁是乌龟王八蛋。”
叶宇伸出了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搭上了女孩的尾指,盖章了承诺。
叶墨看着辰辞,他已经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中。似乎那是让他最快乐的回忆。
第九十九章 小柔
叶墨咳了一声,把辰辞从回忆里面拉了出来。
辰辞瞥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多了些叶墨看不懂的情绪。那深情,似乎有......埋怨?或者,愤怒?
“呃........”叶墨觉得气氛好像尴尬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活跃下这尴尬的气氛,但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辰辞并未在意这点,喝了一口茶,问:“后来,我见到了她。”
“谁?”叶墨愣了下,片刻,反应了过来,“哦,那个女孩。”
他笑了笑,拿起茶盏也喝了口。淡淡的茉莉花香,低头看,碧色的茶水中一枚茉莉花在水面上飘飘荡荡,如它在树上盛放的模样。
这味道........他看了眼辰辞,嗯..........确实跟他的形象还蛮相称。不知道为何,叶墨这么想着。
“不过我很后悔,当初,我应该先去上门提亲,如果我先开口,守护好她,可能后来她也不会遭遇那样的磨难。”辰辞定定的看着叶墨,叶墨被他盯得有些无所适从。叶墨隐隐约约感觉,辰辞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与自己有关。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来自血脉之间的心有灵犀?
叶墨喉咙有些干,赶紧再喝了一杯茶。
天空竟然滚过一道闷雷。这种天气,属实难见。
“后来,她遇人不淑,嫁了个眼盲心盲的负心人,被负心汉和小妾迫害的家破人亡,身受重伤,而我赶到了,救下了她和她的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