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京师
作者:董小钰
简介:
邕州刺史李存仁将大女儿嫁到了茂国公府,一年后,女婿从马上摔下来一命呜呼……
二女儿舒窈从邕州千里迢迢赶到京师看望姐姐,谁想到,一到就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
国公府里果然水深,二爷难缠,夫人强势,老太太一语不发,姐姐妹妹们各有算计……剩下冷冽吓死人的貌美权臣九叔。
九叔说:你胆子够大,竟敢偷窥我!
舒窈:看一眼怎么了?你又不是大姑娘……
九叔:这么想看?那就看一辈子吧!
这是一个有点波折的甜宠故事,不穿越,不重生,没有系统,完全架空,宅斗宫斗一起上,男主女主撒狗粮
标签:正剧
第1章 车辚辚(1)
过了晌午,天气开始渐渐阴沉。舒窈拢着厚厚的斗篷,靠在乳母刘妈妈的肩上昏昏欲睡。随着马车的颠簸,盖在舒窈腿上的被子往下滑了一截,刘妈妈伸手往上拉的档口,忽听外面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边车队顿时乱了起来,在外面开道的李家二叔李存义指挥着众家丁停车的停车,让道的让道。李家虽祖籍京师,但往上数两代起就搬到了南方,如今舒窈的父亲在邕州任着刺史,京师这边除了长房嫡女李舒雅嫁了过来,反倒没了任何亲戚。这趟从南往北来,越到京师越是小心,毕竟京师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到处都是大官,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可是了不得的。
马车湛湛停在道边,舒窈醒了过来,睁着迷蒙的双眼,适应了一会儿马车内昏暗的光线,方才坐直了身子,低声问刘妈妈道:
“这是怎么了?”
“想是什么大人物借道吧,咱们不去管他,等他们过了咱们就走了。”刘妈妈将舒窈耳边散落的发往后抿了抿,低低说道。
同在车里的丫鬟秋霜见舒窈醒了,伸手将她怀里的手炉取了过来,想要换上新碳。
这天气冷的厉害,就算裹得严严实实,车里烧着炭盆,手里捂着手炉,也还是冷的不行。
舒窈动了动有些冻僵了的脚,很想脱了脚上的履,将两只快没了知觉的脚放在炭盆上烤一烤,却碍于礼数,哪里敢真的这么做。
她拢起双手互相握了握,冰冷的指尖触到温热的掌心,动了几下,才感觉好了一点。外面的马蹄声更大了,清脆而急促。然而除了马蹄声,竟不闻一点儿人声。
舒窈觉得有点好奇,微微掀起车帘往外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正好看见一人一身黑色的锁子甲,胸前有金黄闪亮的明光甲,头顶鲜红的穗子与黑色的铁胄形成鲜明的对比,骑在一匹黑的发亮的高头大马上,满身的肃杀之气,一双凌厉的眼正好和她的目光相撞,吓得她赶紧放下了车帘,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刘妈妈见她用手按着胸口,不解道:
“怎么了?”说着,就要掀开车帘往外看。舒窈忙按住刘妈妈的手道:
“别看,没事,外面过兵呢。”
刘妈妈轻轻哦了声,接过秋霜装好的手炉,塞进舒窈的手里,又给她拢了拢斗篷,道:
“京师么,重兵守备,过兵正常。别怕,等咱们进了国公府就好了。”
手炉热乎乎的,舒窈抱着手炉的手紧了紧,扑腾着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心里知道刘妈妈说的好了是指不用再担心路上不安全,但进了国公府就真的好了吗?姐姐嫁进国公府一年,寥寥几封书信,虽都在说国公府如何煊赫,自己如何衣食无忧,但不知怎么,舒窈就是觉得姐姐的字里行间透着不如意。
如今走这一趟,更加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想想来之前父亲的隐晦的叮嘱,出门时的仓促,舒窈就觉得惶惶的,惘惘的。她抚摸着手炉,轻轻叹了口气,问刘妈妈道:
“妈妈,你说姐夫怎么样了?”
刘妈妈低头思索了会儿,照着府里接到大姑娘消息的情况,姑爷估计是好不了。可她不能这么直直地说,只好打着马虎眼道:
“能有什么事呢?等咱们进了国公府,看看再说。况你还有手艺在身,或者也可以施一把手。”
舒窈摇摇头,道:
“我也不是全都会治。姐姐信里说姐夫是外伤,外伤我哪里治得了。”
刘妈妈不言语,秋霜到底年轻,不知道拐弯儿,忍不住说:
“妈妈真是的,要是知道什么,就直说出来。大姑爷真要有个好歹,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刘妈妈气的拿指头敲了几下秋霜的脑袋,恨恨地道:
“我哪里知道什么!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告诉外面的二老爷,让他就地发卖了你!”
长途行车,路途劳累,秋霜原本也有些颠的糊涂了,见刘妈妈神色严肃,嘴角两边的纹路更加深了,知道刘妈妈是真的恼了,再不敢顶嘴,低头摆弄起了小茶壶。
刘妈妈心里气她没有城府,说话没个遮拦,又自省平时疏于对这丫鬟的管教,气了一阵,心里就叹起了气。她何尝不想早做打算,只是又能作何打算呢?毕竟大姑娘是正正经经嫁了过去的,难道还能带着她回去不成?
马车里几人愁绪重重,外面马蹄声渐渐远了,天色更加暗沉,眼看着一场大雪即将到来。车队重新行动起来,不想因着刚才的避让,舒窈的这辆车太靠近道边,这一动,一侧的车轮竟不小心陷入了道边的积雪里。
李存义指挥着几个家丁挖雪的挖雪,推车的推车,外面呵气成雾,众人手脚都快要冻僵了,好容易才将车从雪辙子里推出来,车队继续赶路。
经过这一折腾,赶到前面的驿站时,大雪已经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了起来,天色也早就黑透了。
驿站是两层楼,有前后院,挂了许多红灯笼,在这雪夜里星星点点,透着温暖的美意。见车队来了,早有人迎了出来,问清了身份,驿卒露出一脸难色,向李存义道:
“给李大人道歉了!今夜过往的人多,天气又不好,客房实在不够,目下只余两间下房,上房是一间都没有了。”
李存义将马缰绳交给驿站的另一位驿卒,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试探道:
“能否让已经住下的大人们挪一挪?实在是车里还有女眷,若都是些大老爷们倒也无妨。”
驿卒拿不定主意,只先引着李存义等人进了屋,喊了声上茶,道了声稍待,转身往里跑去问驿丞。
这边外面众人都进了院子,卸了车,栓好马,进了屋后搓着手找炭盆烤火,又叫了驿卒来吩咐上热汤热面。
场面一时还挺热闹。舒窈跟着李存义,一件青色的斗篷直垂到脚底,走路时荡起轻轻的涟漪。头上戴着帽子,帽边上有一圈长长的白色貉子毛,毛尖上略带着点红色,几乎将她的脸埋了起来,只露出两只大而黑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有些怯怯的。已经遮成这样,幂篱倒完全不用了。
她身后跟着刘妈妈、秋霜,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落了座。不多时,驿卒上了热茶,又挪了一个火盆到近前。
秋霜取了舒窈惯用的杯子出来,给李存义和舒窈各倒了一杯茶。舒窈拨了拨围在脸上的貉子毛,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是粗茶,有些苦涩,喝是不想喝了,只捧着暖暖手吧。
第2章 车辚辚(2)
李存义跟驿卒商量着点了吃食。这驿站离京师近,比之前进过的驿站都要大,各样东西像是早就备好了的,点完没多久,就有冒着热气的汤面端上了桌子。
舒窈有些不自在,按说她不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下吃东西,但出门在外,规矩有时候少不得也得破一破。正犹豫着,见驿丞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向李存义揖手行礼,近了才道:
“李大人一路辛劳,小人有失远迎!”
李存义身上并没有什么实职,不过是捐了个小小的官,这驿丞这么客气,想是看在舒窈父亲李存仁的面子上。李存义不敢居大,忙起身相迎,揖手还礼道:
“您客气了客气了,不敢有劳。”
驿丞也不多做寒暄,看了舒窈一眼,对李存义笑着道:
“先给大人告罪,让您带着女眷坐在这儿。这么滴,小人刚刚和早前入住的大人们请示了一下,有人愿意让出两间上房给大人。大人看,是现在就去房里呢,还是等用完了饭再去?”
有上房,当然是在房里用饭更好啊!李存义想也没想,忙朝驿丞道多谢,“还劳烦您让人带着我这侄女去房里用饭吧!”
舒窈早站起身了,这时也朝驿丞微微蹲了蹲身以示感谢。
驿丞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又招呼一个驿卒过来,引着舒窈等人去了后院,吩咐重新置办一桌菜肴端上去。
后院里仍是一座楼,驿卒带着舒窈等人上了楼,拐了几个弯就到了。进了屋子,秋霜和刘妈妈手脚利落,迅速将榻上的东西换成舒窈自己的。舒窈这才扑上榻,舒舒服服地平躺下来,全身放松,骨头如散了架一般,尚觉得仿佛还置身马车中,有些东摇西晃上下颠腾的感觉。
饭菜上的快,简单但热腾腾的。赶路嘛,在马车里不过吃些凉饼子点心,喝口热茶,这会儿早饿的前胸贴后背,见了这些饭菜,立即食指大开。不用人拽,舒窈闻着饭味儿就起身了。
虽还顾着规矩,吃的慢斯条理,但刘妈妈看着舒窈,还是皱起了眉头。看了一阵子,忍不住道:
“夜深了,小姐少用些,小心积了食。”
舒窈听了,优雅地端起汤碗,喝完最后一口汤,满意地放下碗,擦了擦嘴。
刘妈妈和秋霜早在小桌上吃完了,看她吃完了,忙起身收拾。一通忙乱,赶路又累,三人草草洗了洗,安排舒窈睡在榻上,刘妈妈和秋霜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又加了一个炭盆,睡在楼上倒也不凉。
不多会儿,刘妈妈和秋霜那边呼吸深而缓,想是累极了,已经入眠了。
太累了,或是刚刚真的吃多了,舒窈却睡不着了。磨蹭了好一阵子,刚要入眠,忽听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再一细听,原来敲的是隔壁的门。
隔壁住的应该是叔父李存义。舒窈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静静地躺着听动静。外面说话的声音很低,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是有人请叔父下楼一趟。叔父一开始不大愿意,后来忽然紧跟着来人下楼去了。
第3章 车辚辚(3)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以叔父谨慎的性格,断不会夜半见人。舒窈躺不住了,伸手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下了榻,到了窗前将帘子掀开一个小小的缝,朝外看去。谁知连廊上什么人都没有,显然他们走的太快,不知道去了哪里。
舒窈的心有些不安。会是什么事呢?姐姐那边,还是父亲那边?这个冬天很不太平,先是听说邕州有闹民变的,虽是小打小闹,却也少不了弹压。父亲任着刺史,行监察之责,地方上出了乱子,少不得要受牵连。后来又接到姐姐的信,信上只说姐夫闹市意外坠马,受了伤,让家里去人。
舒窈的母亲去了有五年了,父亲不愿再续弦,姐姐一年前出嫁,管家的事就落在了舒窈身上。弟弟才十二,什么都不懂呢,让他往京师来显然不合适。这么一权衡,只有让二叔李存义带着舒窈出门。
将家里的事匆匆交给一个姨娘,李存义和舒窈先是乘船,再换马车,从邕州到京师,路上紧赶慢赶,走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没有再接到什么消息,也不知道都是个什么状况。
舒窈是这样的人,心里能装事,在外人看来,天塌下来她都能不慌不忙。可实际上,她也才不过十五岁,她心里也慌,只不过不表现出来而已。
舒窈又看了会儿,人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只好无奈地放下了帘子。地上的火盆里,炭火红红的,忽明忽暗,时不时响起轻轻的一声爆裂。她光着脚踩在地上,倒不觉得有多冷。
心里放不下,便在屋里转了起来。转到另一侧的窗前,忍不住伸手掀开帘子往外看。
外面还下着大雪,虽没有月亮,地上一片白茫茫的,映衬下有着柔柔的白光,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雪簌簌地落下的声音。
院子里有几棵树,高高低低的,落光了叶子,空留着枝桠。一棵大树下,有一个茅草棚,厚厚的雪压在草棚顶上,倒也有几分雅致。
忽地,舒窈看到草棚里站着一个人,被柱子挡着,若不是露出一片翻飞的衣角,很难发现。没过一会儿,又见一人挑着一盏红灯笼,往草棚走去。
高高的个子,披着白色的斗篷,灯笼里淡红的光印在雪地上,看不清那人的眉眼,却让人觉得清冷清冷的。舒窈蓦然觉得这人就是晌午时和她对视过的那个,现在脱了甲胄,少了凌冽,多了清高。
草棚下的两人见了礼,也不落座,就那么站着说话。
舒窈想要看的更清,帘子就拉得大了一些,正努力左右探头,却见一道剑也似的目光射了过来,她一惊,慌乱地一把拉上帘子,躲在帘子后面捂着心口喘着气,心突突地跳着。
那是怎样一道目光啊,仿佛一下子就能将人看穿,穿过皮肉看清灵魂,就算在这寒冷昏暗的夜里,也似一道明亮的光,能划破空间直直地刺过来。
就是他!舒窈已经能够肯定,这人就是之前看见过的那个。什么人能这么孤高清冷,含着肃杀,隐着风雷,似手握万钧,又能轻拿轻放。她想再看一眼,却又有些惧怕。
细想想,草棚下的另一人,竟然和叔父的身形有些相似。她苦思冥想,不知道这人和叔父能有什么交集。
睡在地上的刘妈妈翻了个身,忽地看见窗户前站着的身影,愣了一瞬,就着火盆的光,才看清是舒窈,忙起身过去,问她怎么了,为何站在窗户边,看小心着凉。
舒窈只说睡不着,起来转转。
刘妈妈低声埋怨着她这么大的人了,半夜里起来也不知道穿件厚衣裳,催促她快上榻上捂着,就算睡不着,也不能这么站在地上。
舒窈顺从地躺回榻上,闭上眼,心里忐忐忑忑,总觉得是有大事发生了,想着刚才那一眼,怕是被人看到了,有些羞愧和害怕,又觉得屋里黑灯瞎火,他不一定看得清她的脸。
第4章 车辚辚(3)
这么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就见天色已经大亮了。舒窈一骨碌坐起来,也顾不上浑身酸痛,忙忙地唤刘妈妈和秋霜:
“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睡,外面都已经大亮了!”
刘妈妈却是早就醒了,怕吵着舒窈,只是躺着没敢动。听她慌张地喊,忙起身驱前道:
“别急,不晚。你看外面天光大亮,是因为昨夜下了大雪,外面就格外亮一些。”返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又道:
“昨儿夜里下了那么大一场雪,今早定是不能早早赶路。你且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二老爷怎么安排的。”说着按了按她的手,穿戴好衣衫,推门出去了。
舒窈喝了口热水,到底心里装着事儿,也睡不着了,让秋霜服侍她穿好衣衫,洗漱梳头。
还没收拾完,刘妈妈就回来了,脸色明显地垮了下来。舒窈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出事了。她拿眼神询问刘妈妈,刘妈妈上前,轻轻道: